第八章 殺出個黎明

夜晚的燕門關在凄清的月光下靜靜矗立著，顯得莊嚴而肅穆，多少年來，他就像一個堅毅的巨人，漠然看著這片大地上來來往往的你死我活，見慣了關內關外多多少少的爾虞我詐。可如今他又將作為帝國最後的關防屏障，來抵擋關外三十萬異族大軍的瘋狂進攻，他就像一張永遠都填不滿的嘴，不斷吞噬著一個又一個的生命。

秦烈風在城牆上緩緩走著，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睡不著，總覺得心裡堵著慌，這是他自十七歲走上戰場以來從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城外就是今年白天的戰場，依然有點點戰火在燃燒，陣陣風過，帶來混雜著鮮血和各種味道的莫名氣息，秦烈風知道，那是焚燒屍體時才會有的味道。第一次上戰場，第一次殺人，甚至是第一次剖開敵人的胸膛，都沒有吐，但惟獨第一次聞到焚燒屍體的味道卻吐了個稀里嘩啦，一天都沒能下床，回憶起往事，秦烈風不由得搖頭苦笑。

「秦將軍好！」身後響起低沉的聲音，原來是一隊巡邏的士兵看見了秦烈風。

「恩，你們辛苦了，情況怎麼樣？」秦烈風轉身問道。

「回將軍，一切安好，沒什麼事。」

「恩，那就好，你們去吧，我一個人靜靜。」

「秦將軍，您別怪小的多嘴，可手下兄弟們都想知道，這燕門關我們到底守不守得住？」為首的一名小隊長小聲問道。

「哦？為什麼會這麼問，難道對長公主沒有信心么？」秦烈風不答反問。

「不是，小的哪敢，但秦將軍您神威無雙，打得異族蠻子望風而逃，我們兄弟都相信您，所以托我問問，只有您說的我們才相信。」那名小隊長的臉在火光的照耀下格外明亮，但是秦烈風的心裡卻並不輕鬆。

「放心吧，只要我們力戰，燕門關就一定守得住！」其實秦烈風心裡還有句話沒說出來，那就是死也要死在燕門關上。

「恩，我等一定遵從秦將軍調度！」小隊長聽了秦烈風的話彷彿得了什麼定心丸，點了點頭，堅定的走了。

「連他們都這麼覺得了，情況不妙啊•••」秦烈風心道，自己今天的風頭出大了，連這些小兵都開始盲目崇拜自己，要是給姬無雙知道了，恐怕又是一場無妄之災，得想個辦法啊！

就在秦烈風暗自思索之時，楊懷義也來到了城牆上，不過看他神色匆匆的樣子，彷彿是有什麼急事。

「烈風，總算找到你了，快和我走，長公主找你，緊急軍情！」楊懷義不由秦烈風分說，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便走。

「懷義是你啊，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你別慌，慢慢走。」秦烈風被楊懷義猛的一拉，腳步有些跟不上。

「中原的叛亂愈演愈烈，王方劉朗已經投降了，叛軍士氣大振，長公主有意命你出征，鎮壓叛亂。」楊懷義的話令秦烈風大吃一驚，當下甩開大步，直向大營而去。

入得大帳，秦烈風一眼就看到姬無雙正站在地圖前，仔細的查看著什麼，在她的邊上，貼身侍衛風舞正端著燭台，替她照明，一看到秦烈風來了，便轉頭朝他眨了眨眼睛。

秦烈風看見風舞的表情，便道聲不好。原來他們私下有過約定，只要姬無雙召見秦烈風時心情不好，風舞便以眨眼作為暗號，提醒秦烈風小心。

「行了，別眨了，再眨小心眼珠子也掉出來。」姬無雙不用回頭就知道風舞在和秦烈風眉來眼去的，換作平時她定會好好調笑一番，但今天自從聽了姬正的話以後，她心裡就有股莫名的火氣，連帶著說話也沖了起來。

「末將參見長公主。」秦烈風見風舞有難，趕緊出聲解圍。

「哦，是秦將軍啊，不知深夜前來有何貴幹啊？」姬無雙面無表情的道。

秦烈風心中腹誹，不是你讓我來的么，現在怎麼又問起我來了？不過他知道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臉色更加的恭敬道：「末將聽說後方戰事吃緊，特來替公主分憂。」

「說的比唱的好聽，誰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看看這個吧！」姬無雙從桌上的文件堆中拿出一封信，丟給了秦烈風。

秦烈風打開一看，果然是中原叛亂加劇，王方劉朗投降叛軍的消息，他剛才在路上聽楊懷義說了，但時間倉促沒來及想個大概，再加上現在姬無雙明顯是針對他的，他不由得不小心些，只得試著問道：「不知公主•••」

「王方劉朗投降叛軍，罪無可恕，秦烈風你帶人去把他們的人頭拿來。」姬無雙狠道。

「這個•••還請公主三思啊！眼下燕門關情況危急，那頡利三十萬大軍虎視眈眈，稍有不慎就是不堪設想的後果，現在分兵去平叛，太冒險了。」秦烈風並不贊成姬無雙的意見。

「堂堂帝國將軍，居然投降叛軍，還做了叛軍的大獎，這讓帝國的臉面往哪裡放？不行，我一定要他們死！再說了，現在叛軍勢大，萬一和關外異族取得聯繫，對我們內外夾攻，我們必死無疑！所以於情於理，他們都必須死！」

姬無雙的第二個理由讓秦烈風有些心動，因為他覺得這個事情不是沒有可能，而是很有可能，到時候萬一真的內外夾攻，燕門關是肯定保不住的，於是他動搖了，沉吟著沒有出聲。

「剛才是誰說為我分憂來著，果然是說的比唱的好聽，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還敢自稱什麼帝國雙星，我看是帝國膽小鬼才對！」姬無雙又道。

「這•••公主千萬不可義氣用事，還是召集各位將軍議一議吧。」

「議什麼議啊，等別人打上門來就晚了！秦烈風，你不要以為你今天打了個勝仗就了不起了，我告訴你，這燕門關上不止你一個會打仗，我跟隨父王南征北戰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裡呢！我最後說一次，你帶人給我把王方劉朗的人頭拿來，這是軍令！」姬無雙徹底怒了，她現在完全相信了姬正的話，這個秦烈風確實恃寵而驕，傲氣凌人，必須好好教訓教訓他，要他知道，這燕門關上還是她姬無雙說了算的。

「是，末將這就回去準備。」秦烈風見最擔心的事情已經發生，也就不再勸說，服從了命令。

「風舞，你身為奴婢，居然敢當著主子的面和外人眉來眼去的，還有沒有將我這個主子放在眼裡，你給我出去，我現在不想見到你！」姬無雙火氣上來，將風舞也趕了出去。

秦烈風和風舞兩人站在帳門外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雙雙去了秦烈風的軍營。

楊懷義在聽完秦烈風的敘述后眉頭緊鎖，在帳內踱起步來，心中前後仔細思索了一下后才對秦烈風道：「我看定是有人在長公主那裡說了什麼，才使得她今天心情突變。」

「我知道，是裕親王姬正，他下午來找過公主，說了什麼我不知道，但是自從他離開后公主就不高興起來。」風舞道

「哦？裕親王姬正？難道是他說的？可是為什麼呢？」楊懷義又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帳內的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

「懷義，現在就別想這些東西了，先幫我想想鎮壓叛軍的事情。」

「這一仗你必須去，莫說你已經接了軍令，就是沒有軍令你也必須去，因為現在長公主已經對你起了猜忌之心，如果你不去，那就坐實了恃寵而驕傲氣凌人的名聲，到時候有心人再在長公主面前挑撥兩句，你的下場就慘了！」

「哎，可是現在那頡利盯的這麼緊，我出征去了，誰是他一戰之敵啊？」

「這個你放心，這次你就帶哲銘和厲行去，我，蒙放，李翔都留在關內防守，以造成驃騎營還在城內的假象，讓那頡利那蠻子不敢輕舉妄動，不過你必須速戰速決，萬萬不可將時間拖長了，以免節外生枝。還有，為了保密，不能留活口，這個你知道的•••」

「那些都是帝國的子民，是我的同胞啊，我怎麼能•••」

「軍國大計，殺伐果斷，你須知道你的一舉一動關係著燕門關十萬人的生死和帝國腹地的安危，千萬不能婦人之仁啊！」

「好，我知道了。」秦烈風點了點頭，眼中儘是一片決然之色，既然已是刀鋒入骨不得不戰，那就乾脆殺出個黎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