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1]宮家是真正的貴族,矜貴得很。

楔子 [1]宮家是真正的貴族,矜貴得很。

楔子

八月二十四日,我去療養院看我的妹妹。

她已經不認得我,我跟她玩了一會兒捉迷藏,她笑得很開心,問我什麼時候還過來。我說,下次吧,然後帶着僥倖的心理問她。

「你還記得謝歡喜嗎?」

「記得,謝歡喜是個賤人。」

我看着她快樂的笑容,不敢告訴她,這個賤人要結婚了。

我摸摸她的腦袋,用力點頭:「對,謝歡喜就是個賤人。」

離開療養院,我在外面的公交長椅坐了很久,越想越覺得她說得沒錯,謝歡喜是個賤人。這個賤人竟然還妄想獲得幸福,幻想着每天醒來,第一眼是晨曦的陽光和愛人的容顏,然後撫*的眉角,要一份縱然長久的愛……

一陣振動打斷我的思緒,我接通電話,傳來謝宮寶焦急的聲音。「你在哪裏?」

「我在地獄。」

我愛你,帶着罪和你在一起,就是地獄。

[1]

「歡喜!歡喜!」

有人在叫我,我放下舉起的拳頭,鬆開手,拍拍身旁男孩的臉:「小子,別惹我!」

把書包往肩一甩,我孤單英雄般走出偏僻的小巷,又回頭:「如果有下次,我就讓你——去!見!鬼!」

剛才還小霸王般的臭小子立馬現出驚恐的表情。

回到家,容華姐已經等得不耐煩,看我弄得髒兮兮的,念道:「夭壽仔1,又打架了?」

我點頭,她今天沒對我進行再教育,把黃色的道服扔給我,一臉小人得志的奸笑,投胎似的摧我。

「快走!快走!」

「是大魚嗎?」

一聽這口氣,還有這眉梢帶着的不懷好意,我就嗅到銅臭味。

做我們神棍這一行,大客戶叫大魚,小客戶叫小蝦米,大小通吃,平時最喜歡宰大魚。

容華姐邊幫我盤個道姑髮鬢,鏡子裏照出一個嘴咧得好大的神婆,她得意洋洋:「能讓我們一年不用搬家的大魚!」

果然是大魚!

一下車,入眼的是富麗堂皇莊園似的別墅,好大!

白色的尖塔建築,就半掩在園林中,像電視里才會出現的場景,用我剛及格的作文水平來表達就是,我一眼望過去,全是波濤洶湧的油水!

感應式的大門自動打開,我們被一個戴着白手套穿着燕尾服的大叔領進去,沿途都是鬱鬱蔥蔥的白玉蘭,花圃奼紫嫣紅,被精心修剪成各種好看的形狀。

太誇張了,我都看呆了,對着大叔筆直的腰吐舌頭。

「容華姐,他們連看門的都好神氣!」

「沒見識,這是宮家的管家!英倫風!」

宮家就是這次的大魚,是這座城市有名的大家,古老而神秘。

據說祖上就是旺族,金貴得很,民國戰亂的時候舉家逃到海外。後來因為老人家思鄉,和平時期又回來了。後人受的是海外教育,也是海派作風,不奉行吉慶有餘多子多福那套,人丁並不興旺,到了這一代,快趕上「九代單傳」。

人是少了點,但精英教育教出一堆精英,在這個城市是高官巨賈巴結的對象,連海外都有很多事業,是我們這種小市民無法想像的,總之一句話,就是好有錢,好有錢。

怪的是,這樣的貴族竟會找上像我們這種下九流?他們不是崇尚科學是第一生產力嗎?

容華姐喜滋滋的拉着我跟上,一臉小市民的市儈。

「等會兒看沒有年齡適當又英俊瀟灑的紳士,拐來給你當爸爸!」

「哦,那幫我問下他喜歡小拖油瓶嗎?」

「歡喜妹,你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容華姐想了想,又說,「要是有合適可愛的小正太,就給你抓來當童養媳。」

「……」

容華姐是我媽,長大未成年就當媽,自詡年輕貌美,風華正茂,為了不妨礙她泡帥哥開拓第二春,我都叫她容華姐,她叫我歡喜妹。

想當年,容華姐也是個被長輩寵上天,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家有一寶,不過她還沒成年,就離家出走,現在為了生計,淪落成職業神棍,碰上看風水的就是風水師,算命的就是卜命師,抓鬼的就是天師……

坑蒙拐騙,樣樣精通,平時就掛着一張「大師」的臉,一臉正色教訓我「其實哪有那麼多神呀鬼呀,大部分都是人在作怪,只要把人的心給安了,錢就來了,這年頭縱橫靈異界,靠的就是演技」。

不說別的,光家裏的道具就有一堆,現在更是變本加厲,自己去外面作惡,還不忘拉上我,美名其曰,中國人最喜歡把人神化,神童是個很好的賣點,能增加點可信度。

我們就這樣保持大師的莫測和神童的神秘進了屋,又是一個華貴得可以閃瞎一雙18k鈦合金狗眼的大廳。大師又小聲告訴我,這是哥德式風,你看,那個漂亮的姐姐就是傳說的女僕,圍裙有蕾絲就是標誌。

是這樣嗎?我不好意思問,身為一個有職業素養的神童,現在只要裝13和擺出一副牛氣叉叉的樣子就行了。

坐在大廳沙發上的是一位更裝13更牛氣叉叉的漂亮女人,端正地坐着,很年輕,像這種富貴人家的少奶奶都是在冰箱裏保鮮著,老得慢,你看她看起像二十五、六,往後推十年,就是三十五、六了。

她穿着紫色碎花旗袍,鵝蛋臉,眉彎鼻挺,眼若葡萄,唇像櫻桃,美得像從畫里走出來,見我們進來,嘴角盪起一個輕淺的笑,禮貌又矜貴。

懷中抱着一隻小白貓,手有一下沒一下摸著貓,無名指上帶着一個翡翠戒指,在燈光中呈出半透明又透明的綠色,美極了。就連那貓也穿着件花花小圍裙,喵喵直叫,綠盈盈的眼睛圓溜溜看過來。

好漂亮的小肥貓,看了就想抱一抱!

漂亮阿姨似乎看到我在看貓,很親切沖我笑了笑:「它叫笑笑!」

真是個好心的阿姨呀,連聲音都那麼好聽,我坐下來,場面話就交給容華姐,我這個神童就坐着裝神秘。

只是為了表現與凡人的一點不同,面對精緻又看起來很好吃的糕點,我只能忍痛視而不見,真討厭,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我這個倒霉摧的神童,誰這麼幸運投了這家,有這麼無限量糕點供應,還有哥德式女僕……

等我把糕點的滋味在腦中回味了一遍,那兩人的談話也進入重點。

這位旗袍美阿姨叫沈雪尺,是宮勝南的續弦。宮勝南是宮家的家長,宮家業大,又有海外背景,他長年在海外做生意。宮勝南的妻子早逝,只留下一個兒子宮薄。

我一聽這名字就樂了,宮薄,這不宮保雞丁嘛。

三年前,沈雪尺嫁給宮勝南,就在家相夫教子,宮薄年紀還小,倒也沒有嫌隙,相處和睦。

「就是一個月前,寶寶不知道得了什麼病——」

寶寶是宮保雞丁的小名,真幸福呀,有無限量糕點供應,還有哥德式女僕伺候。

「突然亂咬人,我帶他到處看醫生,無論做多少檢查,都說沒事,可是一回家就發作。最後沒找到,找到你們了。別人說是,寶寶中了魔障。」

提起這個,沈雪尺好像有些后怕,看了一下四周,壓低嗓音。

「有人說,是他去世的娘,回來索命。要不是看了寶寶發作的樣子,我還真不敢相信,聽這帶人的講大夫人妒心重——」

大夫人二奶奶的,看來宮家再海派,也有些老封建的歷史遺留。依沈雪尺,是死去的大夫人看不慣現在宮家這麼幸福,來尋仇。容華姐保持精湛的演技,偶爾點頭,順勢安慰了幾句。

「宮太太,你先不要擔心,先帶我們去看看小少爺的情況。」

「寶寶的情況很嚴重,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宮家小少爺住在樓上,我們跟着沈雪心上樓,一打開門,就算我們這種經常招搖撞騙,到處亂跑的人都震驚了!

注;1夭壽仔:閩南方言俚語,一般用於小孩子或晚輩做錯事情,對晚輩有責怪,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對小孩有點疼愛又有點責怪的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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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北的地方海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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