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怒火湮沒靈台心
憤怒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情緒，它可以激發出超乎凡人的未知力量，也足以湮沒一切理智。最可怕的憤怒往往是來自於平日不會發火的人，因為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也無法控制這份憤怒。
火影輕闔上眼的一瞬，一滴水珠出現在它最後的視線里，落在它的口中。它在黑暗中細細咀嚼著這滴水珠，溫熱，微咸，苦澀。模糊的意識里仿若有靈光一閃，它突然知道這滴水珠是什麼了！
眼淚，鴻哥哥的眼淚！他竟為我而流淚！
楓靈此刻也掙扎地爬到火影身邊，將它摟在懷中，她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低聲啜泣。凰丹輝黯然嘆息，一抬頭，神色再變。
這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林飛鴻嗎？
林飛鴻以劍駐地，一動不動。但四周的氣場卻在不知不覺間變得無比壓抑，彷彿突然降臨的地獄審判，渺小的人類在這種威懾力面前根本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而這樣的震懾力，竟是由林飛鴻身上發出的。
龍元不止凝聚了魔龍千年修為，也暗藏了它千年的暴戾之氣。林飛鴻平日里嘻嘻哈哈，倒也無礙，一旦出現憤怒情緒，龍元的力量與戾氣即刻會貫通林飛鴻周身筋絡。當日對付四大名劍時，林飛鴻只是小怒，所牽引出的龍元之力已是可怖；現在的他是大怒，瞬間將大半部分的龍元之力吸引出來，其中所蘊含的暴戾之氣也逐漸控制住林飛鴻的意識。
他，已經欲罷不能了。
「這怎麼回事？」鬼赤力無法置信看著林飛鴻，就像在看著一頭怪物。
林飛鴻的瞳孔已成猩紅，宛如鮮血浸染。這雙眼睛里，似乎完全不見了昔日的調皮目光，唯有兩點如血之精靈，跳躍起最原始的殺戮之舞。
秋日的驕陽已在當空，但誰都沒有感受到半點陽光的溫暖，每個人的心頭都似已被陰雲籠罩，透著陰暗、冰冷，還有絕望。沒有人知道這是什麼力量，也沒有人能擋得住這樣的力量。
鬼赤力兄妹也不能！所以他們已開始後退。
林飛鴻提起劍，一步一步朝鬼赤力兄妹走去。凜冽的陰風無端四起，帶起林飛鴻的衣發，使他看起來如蟄伏在暗夜裡的惡魔，他的神情麻木無感，唯有一雙妖異邪艷的血眼對著眾生垂涎窺視。
就連鬼夜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懼意，顫聲道：「哥，我們是否要再施展一次？」
鬼赤力緊握雙拳，似是下了豁命一拼的決心，道：「夜魔鬼殺！」
這是他們的必勝之招，當濃重的黑霧瞬間席捲了百丈方圓后，眾人都以為林飛鴻這次斷無生機了。
倏然間，數百道玄青劍光一齊破出黑霧，宛如最耀眼的陽光衝破陰霾，君臨九天之上，俯瞰九州山河。
黑霧之中沒有任何聲響，但劍光過後，黑霧卻如蒸汽一般消散於虛空之中，並沒有如上次那般回縮至鬼赤力兄妹體內。
待到黑霧散盡，所有人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刻鐘前無人能敵的鬼赤力兄妹，此刻渾身浴血，宛如被劍刑凌遲過一般。他們互相攙扶著，目中儘是恐懼，身上雖然儘是劍氣貫穿之傷，但仍是止不住地往後退。
但林飛鴻此刻的意識已完全受控於魔龍的暴戾之氣，唯一的想法，只有殺。他舉起了輪迴之劍，劍身燃起丈長的氣焰，只要這一劍劈下，鬼赤力兄妹就將灰飛煙滅。
「學弟放過放過他們吧！」
楓靈連自己都不知道怎會突然喊出這一句，也許在看她看來，即便是鬼赤力兄妹也並非真的罪無可赦，畢竟他們並沒有殺了自己和凰丹輝。
就像是他們放走草鬼婆一樣，這世上，或許本就沒有真正十惡不赦的人。人之初，性本善，只是在後來，他們把自己的心迷失了。
然而這句話卻深深震撼住鬼赤力兄妹，在他們從小接受的武士道里，有死無退，對敵人的仁慈便是對自己的殘忍。所以他們根本不曾知道，這世上還有一種美好的東西，叫做寬恕。
林飛鴻的劍因這句話而頓住，隨後他回過頭看向了楓靈。但楓靈卻驚呆了，為何眼前的林飛鴻會顯得如此陌生？那雙血一般的瞳孔里不再有歡樂，只有死亡，只有毀滅。
楓靈微微抱緊了懷中的火影，盯著林飛鴻的眼睛，關切卻又害怕，道：「學弟，你怎麼了？」
林飛鴻卻好似聾了，他依舊舉起輪迴劍，對準了楓靈。
他竟想殺了楓靈！
凰丹輝咬著牙起身，連拖帶爬擋在林飛鴻面前，怒道：「林飛鴻，你瘋了嗎！」
此時，一團耀眼的赤光竟從火影蜷曲的身上炸開，赤光如陽如火，漫射至百丈之外。所有人都趕緊閉上眼睛，不知又發生何事了。
緊接著，天外傳來一聲低沉的嘶鳴，眾人的耳邊頓時響起了風雷之音。聲源來自於西方天際，一道狹長的黑影穿梭天穹之下，朝這邊疾飛而來。片刻之後，方才看清這道黑影的真面目。
騰蛇！
凰丹輝再見騰蛇，又驚又喜，卻不知它為何偏偏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然而火影身上的赤光，騰蛇展翅的風雷之音，都沒有影響林飛鴻分毫。輪迴之劍周身燃起的氣焰狂放猛烈，如他的主人一般欲要屠滅眾生。
一劍斬下，斷情絕義。
楓靈的尖叫聲未起，懷中的火影卻像是突然活了一般，瞬間彈射而出。百丈之外的赤光回撤，凝結成一面赤色的光壁，橫亘在凰丹輝與林飛鴻的中間。
輪迴之劍帶著焚滅之威砍在光壁之上，擊撞出四散的赤光。光壁的另一側，火影凜然而立，只是它突然長到了成人般的體型，背後輕輕晃起了兩條尾巴。
凰丹輝退回楓靈身邊，兩人有著同樣的驚異，喃喃道：「小影長大了？」
轟然一聲雷震，騰蛇在臨近之際，張口吐出一束強雷，直射向林飛鴻。
騰蛇吐出的雷電，就連靈夢君座下的四大護法都無法合力一擋，由此可見其威力。但林飛鴻只是轉身隨手橫劍一劈，竟將百丈長的電光硬生生劈成了兩半。
騰蛇隨之雙翅猛地一扇，一股龍捲風降下。楓靈與凰丹輝被這股風力籠罩，猶如失去了重力，被這股龍捲風送至遠處徐飛的軍隊駐紮處。
而後，騰蛇落地，盯住林飛鴻。另一側，已進化到兩條尾巴的火影同樣凝神盯著林飛鴻，它似乎已隱隱知道林飛鴻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無奈此刻的林飛鴻已沒有自己的意識，如今能做的，只有先聯合騰蛇將他制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