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一別何日再相逢
九宮嶺，環山青翠，雀鳥鶯啼。
清晨的薄霧在林間涌動，映照出宛若鴻蒙的仙境之地。
兩名白髮蒼蒼的老道士正盤腿坐於道院前堂，閉目靜心，汲取天地間的清寧之氣。
忽地，院門「吱呀」一聲，徐徐打開，走進兩位絕美女子。
她們的容貌艷麗無雙，甫一出現，九宮嶺群山萬物都彷彿因此更加歡欣愉悅，綻放生命之光。
老道士同時睜眼，又是同時訝異。他們之所以驚訝，不是面前的傾城之貌，而是有一人是他們熟知的。
「方小小前輩，好久不見了。」
此二女子，正是方小小與雪萍。
方小小淡淡笑道：「天元，定一，這麼多年不見，你們都已經是滿頭華髮了。」她依稀記得上一次見到他們時，他們還是兩個血氣方剛的年輕道者。
天元、定一已躬身行禮，道：「弟子慧根尚淺，無法窺得天地奧妙，不及師尊與前輩福澤深厚，有上天佑護。」
「這位是？」天元看了一雪萍。
雪萍輕輕作揖，道：「晚輩雪萍，見過兩位道長。」
方小小卻神秘地笑道：「以後就勞煩二老照顧這小姑娘了。」
天元、定一互視一眼，不明所以。
此時，天際傳來清澈空靈之音。
「小小，我在後山無極洞中，你與這位雪萍小友一起過來。」
是曉琴道長的聲音。
方小小笑容不變，拉起雪萍的手便徑直朝後山走去。
經過內院時，方小小望了一眼院中央的蓮池，九株蓮花正開在最鼎盛的時期。每一朵蓮花瓣都彷彿張開聖潔的羽翼，翕張之間，儘是最慈悲的梵音。但方小小眼中的目光，卻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無極洞。
洞口石門已打開，方小小與雪萍走了進去，就如同當初林飛鴻來時一樣，經過了長長的一條甬道，彷彿已深入九宮嶺的山腹之內。
而後面前豁然開朗，再現那日林飛鴻所看到的遠古奇景，彷彿與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雪萍靜如冰心的眸子里都不禁起了一絲漣漪。
方小小卻好似已習以為常，朗聲道：「曉琴，我們已經到了，收回你的身外靈台吧。」
話一落，唯見眼前周遭萬象猶如一幅巨大的畫卷被收回捲軸之內，所有奇景在剎那間消失無蹤。無垠天際，成了古樸的石壁；廣闊大地，也縮成了這數丈方圓的簡室。
曉琴道長端坐於簡室中央，依舊是黑白相間的道袍，不染俗塵的容顏，面前的古琴墨玉般通透，七根琴弦無光自耀，陪襯主人的脫俗風華。
良久，曉琴道長驀然一嘆：「小小，你終究還是來了。」
「當你讓飛鴻一個人回去的時候，就應該料到我會來的！」方小小的口吻微慍，眼中卻止不住流露出的憐惜之情。「姐妹一場，讓我眼睜睜看你獨自背負這樣的使命，我辦不到！」
示意方小小與雪萍先坐下，曉琴道長才淡然一笑，似是在安慰方小小：「觀天時，明天機，此乃天意所指，也是我之心意。這句話，五十年前我便已對你說過了，你又何必執著呢？」
方小小沉默，這些話她又何嘗不明白，但情感的羈絆有時候豈是理智能控制得了？當你明明知道最要好的朋友將會離你而去，你卻束手無策，這樣的心情又有幾人能體會？
「方才進來的時候，你應該也看到那九朵瑤池金蓮了吧？」
方小小黯然點頭。
曉琴道長繼續道：「物極必反，當瑤池金蓮開得最盛之刻，便是它步入衰敗之時。這場人間浩劫的降臨，無人可以阻擋。」
方小小道：「但有我在此助陣，至少可以延長它到來的時間，反正能拖一刻是一刻吧。」
曉琴道長又將目光移向雪萍，不免生出好奇之心：「這位雪萍小友雖然年紀輕輕，心境卻好似冰雪一般清凈透徹，在這樣的凡塵俗世里倒是罕見的很。」
方小小見轉了話題，便道：「雪兒也是我來找你的原因之一，你不妨猜猜她是誰。」
「能讓你親自帶來見我的，又豈會是普通人？」曉琴道長笑語之間，拂袖一揮，就如上次為林飛鴻卜算一般，一輪太極光影自雪萍周身透析而過。
雪萍的身上忽然飛灑出零零散散的雪屑冰晶，飛散在虛空中又如幻影一般消失不見。
曉琴道長雖知曉雪萍定非凡人，但心中顯示出的結果依然使她有些震驚，問道：「你來自九曜風雪城？」
雪萍點頭，一聽到九曜風雪城這個名字，她的眼眸里都會流露出深深的無奈與痛苦。
方小小道：「之前她的一位親人為救她而死，她因為悲傷而不經意釋放出冰雪靈氣，我擔心九曜風雪城的人會因此尋來，所以才順便帶她過來，以你的太極道法暫且封住她的冰雪靈氣。」
方小小所言的，便是先前屠長老為了雪萍而受靈夢君一掌斃命，雪萍大悲之下，令終年無雪的神農頂下起了紛然大雪。就是這一場大雪，很可能已經將雪萍的行蹤曝露。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曉琴道長眼中透著關切之意，微笑道：「雪兒，這段時日就委屈你暫住於此吧。」
她沒有再稱雪萍小友，而是換成雪兒，好似親人對晚輩的關懷一般。
雪萍的眼中彷彿已有淚霧氤氳，但她隨即止住，朝曉琴道長深深稽首。
「對了，那位飛鴻小友如何了？」曉琴道長忽問出這一句，顯然對林飛鴻也很感興趣。
方小小便將林飛鴻回去以後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原來待幽靈馬車走後的那天，方小小突然改變計劃，決定帶雪萍來九宮嶺。至於林飛鴻、楓靈與凰丹輝，他們三人承接了大姐大的希冀，繼續前去沿海之地的連江鎮去尋找劍聖丁春秋，只為呈上方小小寫給丁春秋的一首詩。
紫影蘭香意如故，明月天涯未肯赴。
九宮獨守鬼冥界，幽燭含章向凝淵。
奈何天意難人力，經年猶記舊容顏。
這首詩洋洋洒洒寫在一張信紙上，每一字，每一句，都似乎另有玄機。
此時林飛鴻正將其捧在掌心，深情並茂地朗誦著。秋日的陽光並不強烈，懶洋洋地灑落在大地萬物，鍍上一層慵懶的外衣。
林飛鴻、楓靈這對雌雄雙俠，還有中原女見愁凰丹輝，三人各騎著一匹駿馬，朝東方而行。
朗誦完后，林飛鴻不禁嘖嘖稱讚：「大姐大真是文采斐然，跟我有得一拼。」
「是么？」楓靈鄙夷道：「那你說說這詩是什麼意思？」
林飛鴻故作高深地擺擺食指，道：「有道是少女情懷總是詩，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否則就變味了。學姐，你是不會明白滴。」
楓靈氣得咬牙切齒，林飛鴻卻又突然側首對肩頭一臉迷茫的火影細聲道：「其實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凰丹輝更是在一旁哈哈大笑，行走江湖多年，他也確實沒有碰到過像林飛鴻、楓靈這樣的歡喜冤家。這一路上的歡聲笑語，全靠這兩人來製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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