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耳中人(三)
兩日的奔波,因著都有錢管家負責打理,一路上又都是乘坐馬車,湘篁也就用多出來的時間做了不少的準備。
每晚都凝神繪符,白日里則在馬車中打盹補眠。
湘篁每日只需要睡兩個時辰,不過只要是睡著了都比較沉,就是路途顛簸,也對她沒多大影響。
每當她睡著時,綰綰就托著腮看著她乖乖的小模樣,視線從她白白嫩嫩的臉移到她的脖子,那兒掛著保護她的那個玉竹,以湘篁現在對她的態度,讓她直接將玉竹摘下並非難事。
「綰綰?」眼前一直看著的人醒了過來,伸出一隻手揉揉眼睛,咕噥著。
綰綰回過神,看湘篁迷迷糊糊的樣子,原本軟的聲音糯糯的,不禁笑道:「醒了?」
「唔。」湘篁點點頭,「綰綰在幹什麼?」
「看你睡覺。」綰綰淡定地回答。
「啊?」果然,湘篁揉眼睛的動作生生卡在那兒,睜大了眼看著綰綰,「看我睡覺?」
「嗯。」綰綰點頭,「你睡的很香,香到流口水了。」
話音未落,湘篁邊急忙轉過身使勁搓嘴角。這……怎麼就流口水了呢?
綰綰不禁笑了出來,目光恰好落在湘篁脖頸上露出的那根線。該怎麼說呢?這馬車中實在無趣,你的玉竹是否能借我看看?
然後,藉助馬車的顛簸一個不穩,可以讓玉竹滾落。
那麼,這小道士便可以任自己魚肉了。
沒等綰綰付諸行動,外面錢管家一陣吆喝,馬車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二位,我們到了。」一陣輕微的搖晃,錢管家恭敬地說。
湘篁應了一聲,卻沒有動,倒是湊到綰綰那兒,小臉還有些紅:「綰綰,那個……還有口水印嗎?」她不知道面前這人的心思已經轉了好幾道彎,還惦念著綰綰之前說的事。
綰綰嫣然一笑:「沒了。」呆竹子就是呆竹子,哪有什麼口水。
「那就好!」湘篁露出大大的笑容,這才離開車廂。
綰綰也跟著站起,看著湘篁的背影,搖搖頭:這裡人太多,又到了地方,還是等僻靜些的時候再下手吧。
馬車到的時候,早有守在門口的書童跑進去通報老爺。
待綰綰下了馬車,錢老爺已經捧著胖胖的肚子努力小跑著迎了出來。
「湘篁道長,路上辛苦了,快請進,請進!」錢老爺一邊抹著汗一邊笑呵呵地說。
看得出來,這錢老爺雖說富態,可這兩日過的非常辛苦。
雙眼下已經有明顯的青黑眼袋,只這麼一小段路便氣喘吁吁大汗淋漓。
他一邊迎著湘篁和綰綰,一邊對著錢管家:「立刻去準備茶水糕點,給二位能人接風。」同時,一邊點頭哈腰一邊說,「二位,先去坐坐休息會兒?」
湘篁搖頭:「不必了,先去你家少爺那兒看看情況。」說完,她轉頭看著綰綰,「綰綰,你要不要先去歇會兒?」
「我沒那麼嬌弱,與你一起去吧。」綰綰簡單地做了決定。
不管如何,她總不可能離了湘篁,誰又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何事。
錢老爺自然對這樣的結果喜聞樂見,立刻殷勤地親自帶著二人來到一個獨立辟出的小院子:「這是當初為了犬子能安心讀書,才特地隔出來的院子,哪裡想到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說到這,他也有些哽咽,深吸口氣,「二位請進。」
見錢老爺帶人過來,守著院子門口的兩個護院立刻打開了門。
以往這裡並不需要安排人手,只是如今錢少爺癲狂,就怕他跑出去遇到什麼意外,只好將他鎖在裡面。
「多虧了湘篁道長的方子,犬子這兩天才稍好了點,能喂一些吃食和葯。」一邊領著人往裡走,錢老爺一邊說著,「夜裡也能自己睡會兒了。」
只是走進院子,湘篁立刻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淡而悠長,中間還摻雜了一小點苦味。
隨著錢老爺打開屋子門,空氣中的香味立刻又濃郁了一些。
「錢老爺果真找到了金葯檀?」湘篁不禁問道。雖說這不算是特別罕見的東西,但畢竟是北方更多一些,沒想到才不過一兩天時間,錢老爺就找到了,而且數量應當還不少。
「是、是。」錢老爺連連點頭,其實這是鄰近鄉里另一戶鄉紳家的一套桌椅,價值實在不菲。
只是為了錢家這唯一的獨苗,錢老爺咬咬牙求了好一會兒,才算是求了回來,然後又是砍了劈了在屋子裡燒著。
現在,屋子裡的錢少爺倒是看上去安靜地很,只低著頭坐在床頭,一動不動。
因為頭髮都披散下來遮住了臉,在門口也看不清他的神情情緒。
「二位,犬子不知現在情況如何,待我先去探探。」生怕兒子在人靠近時突然暴起驚到貴人,錢老爺與湘篁二人說了,當先走近床頭的人,「麒兒?」
錢少爺一動不動,恍若未聞。
錢老爺有些疑惑,更帶著一點焦急,以往這個時候兒子可不該是那麼安靜的。他伸出手想要拍兒子的肩,顫悠悠又喚了一聲:「麒兒?」
「哇!」錢少爺突然跳了起來,沖著錢老爺便是一聲大吼。
錢老爺哪裡想得到這樣的變故,身體因為驚嚇猛得後仰,雙手在空中亂抓卻抓不到什麼,整個人直挺挺就往後倒去。
湘篁快步躍至錢老爺身後一抬,她力氣倒比一般人大些,這一抬倒是讓錢老爺凌空轉了個姿勢,坐倒在地上。
不過這還不夠。
嚇到錢老爺后,錢少爺拍掌大笑兩聲便立刻往大門那兒跑去。
湘篁扶了錢老爺後轉身便往錢少爺跑去,見他竟然直直衝向仍舊站在門口的綰綰,立刻祭出一張道符一甩,道符貼上錢少爺的背。
於是,本在奔跑的錢少爺頓時停住,維持著那一刻的動作僵在那兒。
「綰綰你沒事吧?有沒有被嚇到?」湘篁快步跑過去,越過錢少爺,到綰綰跟前擔心地說。
那錢少爺披頭散髮一臉猙獰,眼珠子滿是血絲,長著血盆大口,實在是讓人目不忍視。
綰綰搖頭:「我無妨,你先去看看他吧。」見湘篁先過來詢問自己的安危,她微微一笑。
再三確認綰綰無視,湘篁這才轉身回到錢少爺那兒。
此時,錢老爺已經站起來,顧不得身上的隱隱作疼,著急地站在一邊。
走到錢少爺面前,湘篁也不在意他臉上那些似乎是他自己故意塗抹上去的灰,先將他戴著的那塊金葯檀按在他印堂,借著一個口訣,錢少爺背後的道符無火自然化作灰燼。
錢少爺的雙手雙腿終於恢復自由,但他沒有如之前那樣癲狂亂跑,反倒是乖乖地站在那兒,雙目直愣愣地盯著面前的湘篁,嘴裡反覆地念叨著:「出來了,丟了,丟了,沒有了……」
湘篁微微皺眉,又取出三支異常短小的香。與道符一樣,在湘篁手中自己點燃。
她將三支香豎在錢少爺鼻息前,一動不動地盯著。
錢老爺驚疑不定地在一旁看著,不敢出聲,卻也不知道湘篁這是在做什麼。
不過,只過去一小會兒,錢老爺的雙目睜得越發大了。
湘篁手中的三支香,只有左邊和中間的兩支的煙時不時地抖動一番,與錢少爺念叨時的動作相契合。
可右邊那支香上的青煙,竟然沒有半點變化,直直向上。
「錢少爺丟了人魂。」湘篁肯定地說,將手中三支香一揮,收回乾坤墜。
雖說之前書童已經傳回了湘篁的猜測,但如今聽她確定說來,錢老爺還是如入冰窟,掙扎著帶著最後那點期盼問:「這失了魂,是否可以用叫魂的法子找回來?」
湘篁搖頭:「那只是驚嚇導致了一小部分的人魂離體,本質還是居於體內,所以能夠輕易牽引了。可如今錢少爺是整個人魂丟失,除非找到他丟失的人魂去向。」
「湘篁道長,仙長,求你救救麒兒!」錢老爺雙腿一軟,跪倒在地趴伏著,提淚橫流。
湘篁急忙退後一步:「我自當儘力,只是這件事還得從那本法門查起。我會先調養他的神智暫時穩住他,可能的話也許能由他親自告訴我們。」
「有什麼吩咐仙長儘管說,我們立刻就去辦!」錢老爺一聽,立刻巴巴望著湘篁。
湘篁對錢老爺的模樣有些不忍看著,微微側過視線,觀察著這裡四周:「首先,我需要不分時間都能隨時出入這裡。其次,那本修仙法門要讓我研究一番。」稍稍思考了一會兒,她又提了兩條,「讓那書童待在這兒隨時可以回答我的問題,然後……勞煩你多派些人去附近幾個鄉里問問,是否還有類似的人。」
錢老爺一一點頭應著,聽到最後一條時眼前一亮:「是了,仙長說的是!若是有類似的,或許可以再問些出來!」說著他又想到那書童,立刻問,「仙長,書香那小子也跟著犬子練過一陣子,不如讓他——」
他的話沒有說完,因為他看到湘篁的臉色因為這句話變得不那麼好看。
「不必再讓他人冒險,我自有辦法。」湘篁搖頭,看著錢老爺一字一句地說。
「是……是!」錢老爺莫名感覺到一股壓力,只好唯唯諾諾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