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是這樣

弟弟是這樣

曾經想過無數種讓蘇簡融入生活里的辦法,可都只是空想從來沒有想過實施,甚至他覺得永遠不要讓她進入他生活里才是最好的辦法,可凡事總有個萬一,這個萬一就這麼來了。

當慕容復問他該如何安置蘇簡時,他腦子裏還是一團糟,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先是陳伯意外去世,再是陳知念出事,到現在蘇簡母親去世,壓迫感越來越強烈——

季修然淡然合上手中的書,鏡片下那雙漂亮的眼睛朝着不遠處熟睡的人兒望了一眼,淡淡道:「人我要帶走,這事情先壓着,不允許本家任何人知道。」慕容復得令退下,卧室的門開關一瞬,又是一陣死寂。

他放下手裏的書,輕輕走到床邊坐下,把床上躺着的人兒滑到肩膀下的被褥往上提了提,一語不發地看着不安穩的眉眼。

今天是蘇簡來到府邸的第十天。

恍然如夢的第十天。

蘇簡靜靜地看着季修然,要說的話還沒出口,眼睛就先紅了一圈。季修然耐心地看着她,一邊用手撫着她的額頭,蘇簡就像只小貓一樣看着他,季修然心裏一揪,手上的動作不由自主地添了些溫柔。

「你要帶我去哪?」

動作一頓。

季修然默默收回尚未落下的手,微微調整了坐姿,道:「回國。」

「回國?」蘇簡驚訝,「怎麼去?」

季修然說:「這些你不必擔心,我都會處理好,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你要在回國前先把身體調理好。」

蘇簡看着季修然的眼睛,乖順地點點頭。

季修然說:「再睡一會兒吧。」

蘇簡乖順地躺下,季修然幫她把被子蓋好,這時蘇簡忽然說:「你也早點去睡覺吧。」

季修然微微一愣:「等你睡著了我再去休息。」

蘇簡說:「我不害怕。」

季修然說:「我知道。」

蘇簡笑了笑,說:「我很快就睡著了,你就只用等一會兒。」

「好。」

……

「你還在么?」

「嗯,還在。」

「我睡覺了。」

「晚安。」

女孩兒酣睡的呼吸聲漸漸傳來,季修然輕輕走出卧室,帶動室內最後一絲溫熱,了無蹤跡。

「管家從本家發來信件,詢問您何時回國。」

聞言,季修然將指尖夾着的書頁翻過,目光隨着一行行字跡跳動:「明天。」

「屬下這就去安排。」

一陣腳步聲漸行漸遠,只幾秒的功夫便歸於沉寂。

季修然一手端起手側溫茶,眼皮也不曾抬起,道:「剩下的事,知道怎麼辦了?」

慕容復接過茶杯,又往裏續了些茶水,道:「明白。」

季修然頓了頓翻書的手,忽然道:「有什麼就說。」

「屬下只是不明白您此舉到底是為了什麼,又或者是您究竟有什麼目的。」見季修然陷入了沉思,慕容復又道,「難道說您只是因為少年意氣,因為善良?」

「季家不需要這份善良,這點無需你提醒我,我自有分寸。」季修然說。

「是。」慕容復挪揄道,「那您這深夜挑燈夜讀又是為了什麼呢?何況您先前不是在卧室讀的好好的,何必又來書房呢?」

季修然忽然抬頭,看的慕容復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緩緩開口道:「要你管?」

「……」

立冬那天,季修然等人終於踏上了回國的旅途。

那年,1997,舉國歡慶——離開近一個世紀的香港終於回到了祖國的懷抱。

飛機安全降落在季府內部,以飛機為圓心向四周擴散開來,站滿了穿着正裝的男女。以季天望為主管家為輔的人正對着飛機而站,凝望着下一秒鐘便要下來的人——飛機落地足足有了五分鐘左右,而此刻機艙內的季修然不緊不慢地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緊不慢地把報紙對着後放在桌子上,淡淡道:「準備好了?」

慕容復頷首笑道:「已經依照您的吩咐準備妥當。」

「黎安幾時到?」

「黎少爺將會於今日下午四時準時到達府邸。」

季修然透過飛機舷窗看了眼外面,緩緩走下飛機,腳踩在陸地上的硬實感與剛剛接觸雲端的漂浮在他心中形成強烈對比,他終於回來了。

離開府邸的那年他還沒到記事的年紀,模糊印象卻不斷向他溫習著曾經,在這裏,有個女人的歡笑聲,那女人總是將他緊緊抱在懷裏鞦韆。

季修然迎著季天望熱切的目光,看着對方因激動而微微顫動的模樣,他不疾不徐地走到他面前,迎著初晨的暖陽,道:「我回來了,爸。」

兩兩相望,許久,他重重跌進一方胸膛,他卻忽然不知道這時候手應該放在哪裏——

「好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季天望澀聲說。

季修然微微低下頭,他不想在這麼多人面前流露出一絲脆弱,掙扎的手緩緩圍成一個環,他道:「我回家了。」

這一句話說給所有人聽,包括他自己。

季天望緩緩放開兒子,反手握住季修然的手,目光閃爍不定,顯然是還沒從剛剛父子相見的情緒里抽出身來,不過也難怪,這麼多年沒見了。他的手掌很大很暖,裏面有硬硬的老繭,握著季修然細嫩的手時總覺得是用了力氣,就好像……怕他跑了似的。季修然藉機給一側的慕容復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地點了下頭,跟着運送行李的隊伍從一旁走去。

季天望牽着季修然向前走去,管家跟在他們身後,這時——

「老爸,你幹嘛丟下我和二哥啦!」

這一台腔十足的話語隨風飄散,所有人的腳步皆是一頓,季修然聞聲望去,忽然有人從后撞了他一下,那力道不大不小,接着他又聽到了那台腔,且距離他十分的進,季修然都能嗅到對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香味,奇怪的是那味道比花香還要溫馨,無法用言語形容。

「歡迎回家咯大哥。」

「別嚇着你哥了,」季天望笑着把少年拉到身邊來,這時又有一少年從後面走了出來,靦腆地笑着看着季修然,那模樣說不出的美好,季修然怔怔的看着他們三個人出奇相似的面容有些恍惚。

管家笑着把手搭在兩少年肩上,道:「走吧,有什麼回家再說。」

那靦腆少年看了季修然一眼,笑着點了點頭。

任著季天望牽着他向前走,腳下的路以前是什麼模樣的他也記不清楚了,離開府邸的那年他還不到記事的年齡,此時卻有一股熟悉的感覺從心底悄悄符了上來,更多的還是陌生吧。破碎印象里是一個女人把他擁在懷裏的情景,高高的鞦韆上傳來歡快的笑聲,只是這記憶破碎的好像是在夢裏的片段一樣,感覺不到絲毫真切。

從機場到建築大廳的路途中要穿過一個大大的花園,正值寒冬時節,花園裏的花朵依舊展現出百花齊鳴的景象,彷彿也對着遠道而來的他訴說着歡迎的話。季修然的注意力落在了最角落的那隻孤零零打着轉的鞦韆上,彷彿它的存在便是為了向他說明之前所想的那些,都不是夢。

曾經有一個女人把他抱在懷裏,那個女人和他一起盪鞦韆,那個女人後來走了,那個女人再也沒回來,那時候他還小,可他記得——她再也沒回來。

黎安於下午4:00準時到達府邸,飛機沿着早晨降落的痕迹平安落地,一身黑色風衣的黎安推著坐在輪椅上的陳知念緩緩走了下來,陳知念還是面無表情的像是個紙娃娃,穿着的紅色衣衫更是把她的皮膚映襯的似雪一般。落地后,黎安對着季修然輕輕點了個頭,隨即走到季天望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又走到管家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又一語不發地走到季修然面前。

「這是誰啊?」今早一口台腔的少年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躥了出來,大眼看着黎安,「你是誰?你怎麼也來我家了?你和我大哥是朋友么?你……」話還沒說完就被今早後來的少年捂住了嘴,過了一會兒見其不在鬧騰了,這才放了手,淡笑道:「這是黎安哥哥吧?」見黎安面帶疑惑地看了看季修然,而對方卻毫無反應,那少年笑眯了眼,「我是阿暮,季暮然。」

黎安恍然,點頭道:「見過季暮然少爺。」

「我是季彥然!」先前的那少年蹦跳着躲到季修然身後,眨了眨大眼道,「黎安哥哥也和修哥哥一樣以後都會和我們住在一起么?太好了!」

黎安微微一愣,道:「是的。」

「嘿嘿。」季彥然笑着指了指陳知念道,「黎安哥哥,這個姐姐是誰?」

季彥然話音一落,季修然便道:「有事回去再說。」

眾人不明就裏,季彥然顯然還想說些什麼,被季暮然拉了一下,這才什麼也沒說。看氣氛有些不對頭,同樣不明就裏的季天望瞪了眼管家,管家一臉無奈,顯然是知道些什麼,畢竟黎安怎麼說也是他的親兒子嘛。季天望忽然把苗頭對準了多話的季彥然,道:「就不能讓人喘口氣么?怎麼那麼多問題呢你。」

本來就摸不著頭腦的季彥然被父親這麼一說,頓時不高興了,嘴巴撅得老高,委屈吧唧地看着父親,像是在撒嬌又像是在抱怨,顯然是覺得受委屈了,孩子不樂意了。

一大一小就這麼大眼瞪小眼地耗上了,看得周圍的人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季修然靜靜地看着面前一大一小,忽然覺得這麼多年來,季天望的變化還是挺明顯的,想到這,季修然略微垂下了眼,道:「先回去吧,爸。」

季修然又狠狠瞪了季彥然幾眼,轉頭時已然一副慈父模樣道:「好,咱們先回去。」

季修然看了眼慕容復,說:「先送她過去。」

「是。」慕容復笑着接過黎安手上的把手,輕聲道,「給我吧。」

「有勞。」黎安點了下頭。

季天望一手牽着季修然一手牽着黎安往前走,管家和季暮然、季彥然跟在身後,從機場到大廳的距離不是很近,可也沒有遠到要坐車來回的地步,但這一路下來一句話也沒有,氣氛固然不能用輕鬆來形容。對於季修然和黎安,兩人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不過對於季彥然,那情緒可都是寫在了腦門上的,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倒是挺招人憐愛的,相比於季彥然的招人憐愛,季暮然一邊拉着弟弟的手一邊甜甜笑着,那笑容就好像得到了棉花糖的小女孩兒似的,打心眼裏讓人覺得甜。

一行人來到大廳坐下,季修然坐在季修然右邊的位置上,兩人之間的距離由沙發的位置決定,將近一米。左邊同樣的位置上坐着的是季暮然和季彥然,管家站在季天望身後,亦然隨時待命的姿態,同樣的位置上黎安站在季修然身後。

女僕端上茶水後行了一禮便紛紛退下,舉手投足間是道不盡的高貴優雅,不過這並沒什麼吸引人的,拿人錢財替人做事而已。季修然略微打量著所處的環境,他所在的地方是這棟建築的第一層,其上還有三層,因為是中通結構,所以其上三層里,除了緊閉的房門與牆壁走廊上的擺設外,他什麼也看不到,目之所及,能肯定這地方一定不會小。裝飾的風格偏向於歐洲王室,看模樣要再往上推上好幾代,不會是在他出生前後的時間建造的,那個時候能造出這樣的建築想出這樣的設計花費的不僅僅是心思,還得有足夠的開支,甚至這裏任意一處擺設,必然都是價值不菲。

從回來坐着到現在已經有一會兒了,幾人相望無話,氣氛比先前更加詭異。說不上是失望還是難過,眼前的一切早就如同預料中的一樣,季修然看了看黎安,顯然對方也和他有一樣的感受,季修然心裏稍稍放鬆了些,在這種時候他總不算是孤身一人,至少黎安還在。

「以後就在家裏住着,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可以去問阿暮,他會告訴你。」季天望冷不丁的開口。

季修然點頭,視線落在對面靦腆笑着的季暮然身上,道了聲「有勞」后又錯開視線,餘光掃到周遭幾人微微尷尬的臉色,一時間場面又陷入了無言當中。

「那以後老爸不在的時間裏,我和二哥是不是都要聽大哥的話?」季彥然說。

「是的!」季天望看着季彥然,孩子氣的說,「如果阿修向我告狀,說我不在的時候你有多不乖,在府邸里胡鬧,那我回來的時候就會狠狠懲罰你!」

「不要!」季彥然忽然朝着季修然撲了過來,眨了眨大眼,可憐巴巴地看着季修然,那模樣擺明了就是在撒嬌!季修然沒遇到過這樣的事兒,他下意識地看了看黎安,見對方也和他一樣無措,還來不及多想,一股香味便湧入他鼻腔,季彥然迅速在他臉上吧唧了一口,糯糯地喊著「大哥大哥」。

季修然這下徹底暈了,懷抱着季彥然是推也不是是抱也不是,雖說他從各個方面來看都是個做了哥哥的人了,但又從各個方面來看——他確實沒當過哥哥,原來弟弟都是這個樣子的啊……季修然又看了看黎安,懷中的季彥然一遍蹭啊蹭一邊說着什麼,心裏告訴他他很想把那些話聽清楚,可這夢一樣綿軟的感覺卻讓他怎麼也聽不清楚,黎安看着他點了下頭,彷彿是在笑。

「小彥!不要胡鬧了,你會把……哥哥衣服弄髒的。」季暮然不安地看了季修然一眼,又匆匆移開視線。

邊埋頭在季修然懷裏胡蹭的季彥然還不忘回頭道:「大哥身上好軟好香!二哥二哥!」

所有人都被季彥然這一鬧帶笑了,管家微笑地看着哥倆,季暮然還想說什麼,被季天望笑着拉了一下后只得乖乖閉嘴。

季彥然蹦跳着坐回原來的位置,笑着看着季修然——和他的傑作。

衣服上果然多了幾個褶子,季修然稍稍整整,並不在意,抬頭就看見了季彥然大大的笑臉,心中不由得被勾了下,好像他心情也不錯。

季天望笑道:「以後有的是時間讓你們兄弟相處,不過今天就算了,阿修和安安才回來,也累了,先去休息吧。你們倆不允許打擾哥哥休息,聽到沒?」

兩人乖乖點頭,兩人相視一眼,點了點頭。

管家招來一女僕帶着季修然和黎安,剛走了沒幾步,便聽到身後季彥然的聲音:「明天有宴會噢!」

聞言,季修然腳步一頓,淡淡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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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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