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搶奪命書

第九十四章 搶奪命書

屋子,悄靜的屋子,夜風吹進來都顯得喧嘩。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每個人的內心都有他的疑惑和心事。

這裡有宮舳,有宮舳的地方,道佛仙家的荻仙就會變得又多動又有趣,因為他喜歡這個像公主更像仙女的女人,他要讓她無憂無慮並且快樂。

只是宮舳又叫他找個安靜的地方,專研陣法,他一向都聽宮舳的話。

還是原來的屋子,還是原來的人,變的只是夜空的星月變得更璀璨,變的只是人心。

韓亦軒的心情也變得很不好,忽然冷冷說。「你的不太蠢的法子還沒有失敗,還是我們中了藍廷的計,被他牽著鼻子走。」

他的聲音中夾雜著恨,魏蘭是張小妤的師妹也是她最親近的人,張小妤已生死不知,魏蘭又幾乎喪命,他的心已被憎恨籠罩。

寧誠非說。「我明白你的懷疑,可是周長波絕對不會出賣我們。」

韓亦軒其實也沒有這個意思,他只是一時太心切說錯了話,也就閉上了嘴,他的表情已帶著歉意。

寧誠非當然看得到,就算看不到,他也不會怪他。

秦蒙洛說。「也許,根本就沒有誰出賣誰,只是恰巧藍廷也向我們施下了一個計。」

寧誠非問。「這個計謀中的關鍵人物就是梅子塢導師?」

「很可能就是。」秦蒙洛想了想,肅然說。「梅子塢導師也很可能根本就沒有死。」

寧誠非怔了怔,問。「你是不是又發現了什麼?」

秦蒙洛淡淡的說。「我只是恰巧知道有人見到梅子塢導師是和藍雋導師一起離開韓城的。」他的眼睛里露出那種睿智。「一個人的心無論冷血無情都總有一處軟弱,藍雋導師就是藍廷最軟弱的地方。」

寧誠非已有點聽明白秦蒙洛的意思。「藍廷曾經就三番四次想殺了梅子塢導師,梅子塢導師都還活著,就因為藍雋導師的心裡有梅子塢導師?」

秦蒙洛點頭。「如果梅子塢導師已死。藍雋導師一定不會獨活。」

一個人如果變得六親不認,弒殺至親,作為同樣死了親人的至親,除了傷心欲絕,只怕也會無心活著。

寧誠非說。「藍廷一點都沒有傷心的樣子,他提起梅子塢導師時。眼睛里還有厭惡和憎恨。」

秦蒙洛說。「所以,梅子塢導師根本就沒有死。」

韓亦軒一直都在聽著,忽然說。「只是藍廷為什麼要讓所有人都相信梅子塢已經死了,還要誣衊我殺了梅子塢?」

宮舳說。「也許,他始終都還沒有將對梅子塢導師的憎恨放下,即使梅子塢導師已經離開了韓城。」

梅子塢他們是和韓昱一起離開韓城的,韓亦軒是在他們離開之前最後一個去見他們的人,別的人都不知道他們之間都說了什麼話。

韓亦軒說。「他還是覺得我會知道他們離開韓城之後的行蹤。」

秦蒙洛說。「也許他還希望你背著殺人的罪名都還能和他斗一斗。」他睿智的眼睛變得更深。「也許,他還有別的目的。」

韓亦軒說。「他別的其中一個目的也就得逞了。」他臉上的表情早已恢復冷靜。他的聲音卻透著苦笑。「現在,我們豈非已無法去救被他囚禁在十七樓的人。」

「我們根本就救不出來,因為十七樓里根本就沒有人,一個人都沒有。」

夜空的星月,已從屋子的門照進來,一個人就站在門口,一個肥胖又不太矮的男人。

韓亦軒輕呼一聲。「趙胖子?」

趙胖子走了進來。「我們去到了十七樓,十七樓不但沒有人。甚至連你提醒我的出口那道奇妙的機關險陣都沒有。」

韓亦軒遲疑著問。「你在宰子巷認識的三四個朋友之中也包括趙胖子?」

秦蒙洛點頭。「無論做任何事情我都會做兩手準備,我不會讓自己走進絕路。無路可退。」

韓亦軒承認,秦蒙洛的確一直都有這個好習慣,他嘆了一口氣。「可是,你就算做了第二手準備,都還是沒有用。」

趙胖子看著他,說。「有用。」

韓亦軒說。「有什麼用?」

趙胖子沉默了一下。才肯定的說。「被藍廷要挾住的人已經達成了聯盟,三日後反抗。」

夜已深,黑暗亦深。

最黑暗的夜都有燈光,燈火闌珊處,高樓上。

一張桌子。一張幾,一張大床,五張豪華的沙發,一盞華麗的吊燈將寬大的房子照亮,地上鋪砌的磚塊都反射出一種豪華的光。

還有兩張古老的搖椅,一個人就坐在搖椅上,一個又囂張又驕傲又瘋狂的人,這個人的眼睛就看著那張床上。

床上有個女人,床邊也有個女人,床邊的女人正為床上的女人療傷。

「想不到你還會救人。」坐在搖椅的人目光里流露出譏笑。「帝祖死了之後,你跟隨著絕塵已越來越像個人,絕塵也死了,顯然做人並不好。」

冰繇還在專註著救治床上的人兒,她彷彿什麼都沒有聽見,她的臉頰已有汗珠,殺人容易,救人卻極難。

黑僦說。「做人不僅不好,若然倒霉起來更要命,就像這棟高樓的主人家,雄心壯志,一心要稱霸世界,卻不料,人算不如天算,壯志未酬就被身邊的人背叛,枉死了。」

冰繇還是沒有聽到,別人的事迹,別人的生死她從來都不在乎,她只在乎兩個人,一個人死了,一個人又復活過來。

黑僦笑了,按不住內心的喜悅,大笑。「以前絕塵常說好人有好報,重生就有希望,我聽見就想笑,天下間不得好死的人大多都是所謂的好人,可笑又可憐。」他笑得更大聲。「不過司徒四不是好人。他是個人性本惡的人,所以他死得好,如果他不死,我怎麼能不費吹灰之力就擁有他專研大半生的變種人人馬。」

冰繇臉上的汗珠已一滴一滴滑落衣襟,她的神色也已有點疲憊,床上的人兒總算已有了生氣。總算已活了過來。

黑僦臉上囂張的笑意已漸漸消失,無論大多的興緻,遇上像冰繇這麼樣的人,都變得無趣了。

他走了過去,走到床邊,看著還在昏迷的魏蘭,說。「這個小女孩的命好像已被你從地獄救回來了,可是你的性命就在地獄邊緣了。」

冰繇好像也沒有在聽,她只是讓魏蘭在床上躺好。

黑僦說。「也許。我該提醒一下你,我一直都想殺了絕塵,除了殺絕塵,我還想殺你。」

冰繇連看都不願意看他,冷冷的說。「你現在就可以動手。」

黑僦又笑了。「現在留著你的命比殺了你更刺激。」他的眼睛里也露出囂張的氣焰。「我只不過要你知道,你的性命已在我手上,所以,絕塵臨死之前到底跟你說了什麼。你最好老實告訴我。」

絕塵臨死之前,他看著冰繇。他們之間有一種語言通過眼神就可以傳遞。

冰繇冷冷的盯著他。「你不殺我,最好離我遠一點,我怕我會忍不住殺了你。」

黑僦並不是沒有看見過冰繇這種想殺人的冰冷,他還是感覺到一種顫抖,他的內心又湧起那種又興奮又刺激的感覺,偏偏他還是沒有勇氣去殺了冰繇。他沒有把握。

就因為沒有把握,他一笑掩飾內心的變化,他正想再笑得開一點,門外已有人進來,兩個人。一男一女。

有人來,他的笑就變得自然了。「自古流傳下來的道理也不完全錯,剛剛才提起死去的司徒四,他的人這麼快就來了。」

黑僦走到兩人面前。「這麼夜深了,還有稀客來,真難得,無論你們是來替司徒四搶回這個地方還是要替司徒四報仇,我都高興。」

小祺一點都不客氣。「我們只想問你要一樣東西。」

「從來都沒有人問過我要東西,有趣。」黑僦笑了笑。「你們要什麼?」

小祺說。「你從六道族人陵墓拿出來的命書。」

黑僦說。「命書在我手上雖然已經沒有什麼用處,我為什麼要給你們?」

小祺就要兇狠起來,褚浚立刻拉住她,看著黑僦說。「因為我們要替四爺報仇。」

世界上有種人的心只有真話才能打動,黑僦就是這種人。

黑僦滿意的點頭。「通過六道族人的命書,去找尋背叛司徒四的人,的確是最好的法子。」他的目光中都帶著笑。「我喜歡你們這種忠心的人。」

褚浚說。「你已經答應?」

黑僦搖搖頭。「喜歡歸喜歡,我黑僦只會殺人不會幫人。」

小祺狠狠的說。「你不要命?」

黑僦笑了,笑的意思有很多種,他的笑幾乎就是譏笑。「我要六道族人的命書,又要自己的命,會不會太貪心了?」

有一種恨會變成一種可怕的力量,就是褚浚和小祺眼中的恨。

他們還沒有動,只因他們聽到了另一個人說話的聲音。

「的確太貪心了,太貪心的人通常都活不長。」他說話的聲音很親善,就像鄰家好客的朋友。

這個人的模樣也很友善,只是有點弱不禁風,他旁邊的兩個人卻不太友好,一個人穿著考究,手中像是永遠點著一支煙,火焰般的紅髮,漆黑的眼睛,又銳利又深邃,彷彿來自地獄。

另一個人就來自地獄,冰冷的臉,冰冷的眼神,幾乎沒有一點生氣,他手中還握著一把刀,就像死神手中的鐮刀一樣的收割性命的刀。

這三個人自然就是甄如來,獨孤遮天,李冷夜。

黑僦看著甄如來,問。「你剛才說太貪心的人通常都活不長,你們貪不貪心?」

甄如來說。「我們不貪心,我們只是一時大意。」

黑僦說。「可是,你們看起來就像剛剛從墳墓下爬上來。」

從墳墓下爬上來的意思就是已死過。

甄如來認真的問。「你真的看不出來我們是誰?」

黑僦說。「我只會殺人,不會認人。」

李冷夜說。「就算你不認得我們,至少也認得我手上的這把刀。」

血紅的刀,嗜血的刀。沾染上熱血,血幹人亡。

黑僦看著這把刀,說。「這把刀很奇特,奇特的刀又怎麼樣?」

李冷夜說。「奇特的刀就是一百多年前殺手的刀。」

黑僦身體的熱血彷彿已熱了。「你就是殺手李冷夜?」

李冷夜說。「我就是。」

黑僦又問旁邊的人。「你就是西方極樂世界甄如來?」

甄如來回答。「正是。」

黑僦再問另一個。「你就是鬼見愁獨孤遮天?」

獨孤遮天沒有說話,他孤高滄桑的吞吐口中煙就是最好的回答。

褚浚的臉上已變成恐懼的蒼白,他聽過這三個人的名字。司徒四復活李千刀,李千刀不幸在誅殺韓亦軒中途突然死去,司徒四就再次派遣人找尋數百年來的風雲人物,只是最終都沒有找到。

黑僦笑了,大笑,他笑起來就更加興奮,更加瘋狂。

李冷夜說。「你笑什麼?」

黑僦說。「我不相信鬼怪邪神,偏偏又鬼來了,你說我怎麼忍得住不笑。」

獨孤遮天吐出口中的煙。冷冷說。「你應該笑,再不笑只怕已沒有機會笑。」

黑僦笑得更開,這種又刺激又興奮的笑,就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獨孤遮天的臉上還是歷經滄桑的表情,他手中點著的煙,已將熄滅,灰飛煙滅,人命也要灰飛煙滅。

他們三個人的命。還是黑僦的命?

冰繇已在一邊的搖椅上坐下,她已破例救了一個人。今日她絕對不想再破例。

吞吐一口煙,香煙的火光燃得最明亮,剎那間就暗了,火光還沒熄滅,煙頭被彈動,人亦動。

三人動猶如一人動。幾乎在同一剎那間,三人同時動了。

彷彿只看到四五條黑影,彷彿只看到刀光閃動,彷彿只是剎那間。

沒有人看得見這剎那間發生了什麼事,因為這幾乎已超出了肉眼的極限。

刀光消失后。就看見血,血是從胸膛上流下的。

兩個人的胸膛。

獨孤遮天右手的五指插入黑僦的胸膛,李冷夜手中刺出的刀卻被黑僦引過去刺中獨孤遮天的胸膛,他的右手抵擋著甄如來的左手,甄如來的右手只是隨隨便便放下,手上什麼東西都沒有。

獨孤遮天的五指插得很深,幾乎已沒入黑僦的胸膛,黑僦的臉色已不太好,他卻沒有吃驚或恐懼,鮮血只會讓他更瘋狂。

獨孤遮天說。「我說你可能沒有機會再笑,是不是一點都不假?」

「一點都不假。」黑僦臉上已露出瘋狂的那種笑意。「二百年前,我一一將你們殺死,想不到二百年後,會是這種結果。」

甄如來說。「你想不到?」

黑僦沒有說話,他居然沒有說出那種瘋狂又驕傲的叫囂,倒真難得。

甄如來悠然說。「你應該想到的,如果我們不是一時大意,如果我們在同一年代,你早已是個死人。」

三個不同年代的人,冥冥中卻將三人凝聚在一起,又是同仇敵愾,的確是一種可怕的力量。

獨孤遮天說。「你應該慶幸我們三個都死過一次。」

地上只有一滴血在滴落,黑僦的血。

獨孤遮天三人已走了,也許,這是獨孤遮天唯一一次開口說話,是離開而不是殺人的一次。

褚浚和小祺還沒有走,那一刻,他們忘記了遠離死亡,也無法遠離死亡。

黑僦看著小祺,說。「你是不是還想要我的命,這次說不定是你唯一的機會。」

小祺又想動,褚浚又拉住她,凝視著黑僦,忽然拉著她轉身離開。

「我還喜歡你們的精忠和情與義。」黑僦的眼睛里流露複雜的表情,這種表情他從來都沒有過,說。「不妨就幫你們一次,命書已不在我手上。」

他們沒有停,也沒有回頭,褚浚臉上的表情也沒有變化,也許他的眼睛早已看出來那種驚險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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