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隨遇而安

088 隨遇而安

「王媽,孟公子說了,這女人給你,二百兩銀子。」進了青樓,在後院中找到媽媽,二人便默契地開始敲詐。

艾文聽之大翻白眼,孟公子說的?明明是他們兩人說的好不好?真是狗仗人勢。

透過薄薄的紅蓋頭,二人前方四十多歲的婦人印入眼帘,只見她矮胖的身子渾圓得像個球體,臉上五官被胖嘟嘟的肥肉擠著,一觀之下令人不覺生出她是那種小氣吧啦的人的感覺。

見到二人,她小眼一眯,一副驚喜之色冒出,而後小嘴一張,手中香帕熱情地揮向二人:「孟公子送來的女人?那好,快扛進來。」

肉手推開偏房的門微一側身讓二人走了進去。

孟公子是此地權勢財勢都壓倒群雄的貴族,因而即便是他派來的下人,她也得好生招待才是。

「二百兩銀子,王媽交錢,我們馬上走人。」把艾文在房中放下,二人轉向王媽,又催促,還怕王媽不給錢似的。

「好歹我得看看人不是?」王媽臉上堆著笑,花枝招展地扭身過去,朝那兩個小哥一臉諂媚地笑道。

瞥眼那大紅衣服包裹的女人,她當即知道這女子就是孟公子今日剛娶的新娘——虞府的小姐虞姬,但孟公子既然叫人送了來,她心中縱然有千百個疑問,也只得咽下去,將這女人收了。

「啊——」掀開艾文的蓋頭,瞧見艾文的姿容,她迭不失嚇得尖叫,蹬蹬蹬倒退幾步,險些摔倒在地,一臉驚駭,有沒有搞錯?孟公子竟然給她送個醜八怪來,純粹砸她飯碗不是?這樣的醜女若是傳出去讓別人知道她這青樓中連這種貨色都要,只怕她這青樓也就不那麼吸引人了。

驀然見到艾文臉相的兩個精壯大漢面上一愣,愕然不知所措,公子叫他們扔到青樓中的這女人原來是這副駭人的長相,難怪公子在洞房中會噁心得吐出來。

「這,這,這……太開玩笑了吧?這種女人也值二百兩?」半響反應過來的王媽立即想到那價錢的昂貴。

聽到王媽尖利的話語,屋外登時奔進幾個打手與丫鬟,紛紛好奇地瞥向艾文,一看之下齊齊反胃。

眯著的雙眸透著一絲光亮掃眼眾人,艾文朝媽媽齜牙咧嘴一笑,既然怕她,那還不好說,繼續嚇,反正嚇死人不償命。

一念及此,嗓子憋出一股怪聲道:「難道我不值這點錢嗎?」

王媽聽得一陣惡寒,自腳底板倒抽一口涼氣,人長得丑也就是了,聲音還這麼難聽,簡直不叫人。

「王媽……」見王媽猶豫不想給錢,那兩人中其中一個冷眼一橫,提醒了一聲,這女子讓他們難受得起雞皮疙瘩,待拿到錢他們一刻也不想呆了。

「呃。」王媽難過得肉臉堆著假笑道:「兩位爺,您看這價錢可不可以再商量商量?」兩百兩銀子買了這女子純粹是打水漂,因而她不得不為自身考慮,能少賠就盡量少賠了。

「哼。」一聲冷哼過來后,那人道:「要砍價那你去找孟公子砍吧,吾二人還得回去復命,訴不奉陪。」說罷轉身就待走人,好似孟公子真要把艾文賣二百兩銀子似的。

王媽見勢不妙,孟公子哪是她這青樓的媽媽得罪得起的啊?當下趕緊拉住二人,賣笑道:「二人別急,二百兩銀子好商量,好商量。」

嘴角抽了抽,勉強自袖中掏出二百兩銀票遞給二人,仿似割血一般心疼道:「這是二百兩銀票,二位收好。」暗中抹了把冷汗,幸而孟公子只要二百兩銀子,若是要二千兩銀子,那她還不得照樣給啊。

拿過銀票,二人陰謀得逞的奸笑一聲,抬腳走人。

轉頭看看艾文,王媽又是一陣暴汗,二百兩銀票啊,就這麼扔進污水溝了。

往前走了幾步,艾文坐到挨窗的椅子上,神情悠閑地看著她,彷彿看好戲一般。

恍然看到她背後隆起的包,王媽耷拉著臉,白眼一翻,差點暈倒,人長得難看,聲音難聽,還是個駝背,到底有沒有一點可取的地方啊?想起那二百兩銀票,花得真是心疼。

「噗!」站在房中最右側的龜奴迭不失一下爆笑出聲,二百兩買個不能用的醜女,王媽這次有得受了。

目光兇狠地瞄向他,王媽臉色一沉,厲聲道:「笑什麼笑?拿一百兩來,這女人給你。」

絕對的老奸巨猾,叫這龜奴拿出一百兩,那她就只虧一百兩了。

那人臉上笑容一下僵住,苦澀地看著王媽道:「媽媽,你大人大量,別給三兒計較。」

一百兩銀子,那可是他這些年的積蓄,他怎麼捨得買個醜女來讓自己看著難受呢?

「不行,你以為媽媽說話是開玩笑嗎?敢笑話媽媽,就得讓你嘗嘗後悔的滋味。」打著少賠的注意,王媽愣是咬住不放,不能保住本金,那能夠少賠些也是好事。

「媽媽……」那人哀聲喊著,直後悔自己幹嘛不忍住,讓王媽盯著了,這會吃不了也要兜著走。

「以三兒的身份配她不是剛好合適嗎?何況人家還是黃花閨女呢,怎麼算你都不吃虧呀?想這院中的姑娘第一次破身哪個只值一百兩?」王媽捏住他的七寸慢慢誘惑。

那人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當下鄭重地一點頭朝艾文走來,一百兩就一百兩吧,破她身也值了。

看到這高頭大馬的男子越走越近,艾文不由得心中一陣狂跳,自己此刻仍然全身酸軟無力,他若是要非禮自己,那自己豈不得睜大眼睛看著?鬱悶死了。

男子一雙不算明亮的小眼猥褻的瞅著艾文胸部,繼續朝艾文走來,暗中慶幸沒有好看的容顏,有點手感也不錯,一百兩銀子花得是有些心痛,但自己若能舒服痛快的話這價錢也還合適。

感覺到了危險的侵襲,艾文雙眸陡然一睜,一縷寒光爆射出來,冷喝道:「你想幹什麼?」

「幹什麼?花我一百兩,我得看值不值啊?」男子直言不諱,曖昧而狠絕的語氣直接的讓人想入非非。

大手一撮,伸到艾文胸前就像試一下手感如何了。

「讓開!」艾文厭惡地厲叱一句,往後一縮躲開了他的大手。

男子一舉落空,頓時憤怒,冒火的吼道:「你個醜八怪,花老子一百兩銀子,還這麼不知趣?簡直不識抬舉。哼!今夜老子就要叫你伺候得好好的,否則將你送與這一班兄弟,大家一起上。」

不愧為青樓,如此污言穢語即便在眾多女人面前也是照說不誤,而且那些女人聽了后也絲毫不覺得臉紅,似乎都習以為常了。

艾文聽得心頭火起,恨不得一巴掌扇過去叫他閉嘴,如此侮辱她,扁他個三天三夜也不為過。

不過,她明白自己此時的處境,知道鬥嘴是可以取得一時的痛快,但最後吃虧的只怕是自己,因而她瞅著那男子,狡黠的雙眸轉了轉,腦中靈光一閃,一個主意冒了上來,不是說她是醜八怪嗎?那就讓他們瞧瞧真面目,興許能引起媽媽的興趣,讓這臭男人與她發生矛盾呢。

她這念頭不過是轉眼的工夫,待那男子威脅的語聲一落,她立即笑臉迎人,道:「嗯,哥哥說的極是,一百兩銀子確實花得心痛了,這樣好了,為了讓你痛快些,本姑娘自己先把衣服脫了怎樣?」

頭一歪,調皮的目光審視那人兩眼,見那人並不拒絕,手一拉腰帶,起身慢慢騰騰地將那大紅衣服脫了下來扔至一旁,露出一身純白的衣衫。

那男子看的眼珠子差點掉出來,這女人初來青樓,行事怎的比青樓中的女人還大膽呢?

但另一個更為驚訝的事隨之而來,脫了衣服的艾文竟然不是駝背,而是一把琴在裡面撐起來給人的錯覺。

不僅是他,他背後的眾人發覺了這事,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微微一笑,艾文把琴抱到面前,彈了兩聲,發覺沒有內力彈出來的攻擊力幾乎等於零,當下只好隨時準備著在藥力退去之後第一時間保護自己的清白,只是似乎此刻就只能動用自己的腦子來延緩時間了。

「你,你不是駝背?」男子半響才張大了嘴巴開口問。

「呵!」艾文嘲笑一聲,「駝背?你還真是夠笨,你有見過腰身一點不彎曲的駝背嗎?動動腦子就應該知道這裡面有蹊蹺了。」

男子被損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精彩非常,他花錢買的女人損毀他的尊嚴,這叫他在青樓中如何抬得起頭來?

正要發飆,卻見那女子往後仰身,懶散地靠在椅背上,一手撐著腦袋,目光越過他朝媽媽道:「你便是這青樓的媽媽?你將我賣給他一百兩實在是虧了,所幸他現在並未開錢,你反悔還來得及。」

男子聽得心下歡呼雀躍,王媽若是反悔那他的一百兩銀子不就不用給了嗎?要知道這女子雖然不是駝背,但整日看著她那張臉也是夠人受的。

「反悔?」王媽頓感詫異,暗中納悶她剛才不是一雙小眼嗎?這會怎的能睜這麼大,而且尖利的聲音也變得這般優美,聽得人心曠神怡的,難道她適才都是裝出來的?

精明的她在這塵世間混了幾十年,什麼稀奇古怪的事都見過,因而,經艾文一提,她心下就忍不住動搖起來。

只可惜再細細一看艾文那張臉,她所有的好感就又一掃而光了,冷嘲道:「縱然你不是駝背,語聲也優美,可你這張臉也太見不得人了,把你留在我們怡香園,媽媽還怕你嚇走我的客人。」

「我並不想在你們怡香園呆,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艾文傲氣的給她送去一個鄙視的眼神,大言不慚地道。

「往自己臉上貼金?」王媽小眼一眯,諷刺地咧嘴,好像聽到全世界最可笑的笑話,見著這麼丑的女子都夠倒霉的了,她還居然敢說留著她是在自己臉上貼金?呵,還真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就你們這青樓能早點走我是不會多呆一秒的。」艾文對青樓沒什麼好的印象,是以,出口也說不出尊重的話來。

王媽聽聞她這輕蔑的口氣臉色頓時變得難看,敢瞧不起她的青樓,不就是個虞府小姐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當下面色猙獰的看向艾文,惡狠狠地道:「被賣到青樓來的女人也想走?想的美。以為是虞府的小姐就可以裝清高了嗎?我告訴你,孟公子賣進來的女人即便是虞府小姐那也只得認栽。」

艾文纖細的手指摸了摸鼻,淡淡道:「不見得,你或許怕孟公子,但是我可不怕,你別痴心妄想地想要主宰我,我一會就走。」

自從有了「嫁衣神功」,她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全然不衡量一下自己此刻的實力隨便來個打手都能把她放倒。

「三兒。」王媽火氣一下暴漲,想走?她可是花了錢的,天下若有這麼便宜的事,那她這青樓早都關門了。

念頭轉過後,她轉頭厲聲朝那男子道:「把這女人給我毀了,現在,我倒想看看破身之後她還能不能這麼自持清高,敢瞧不起我的青樓,還想逃走,哼,我要讓她生不如死。」

艾文心中一凜,現在?破她身?有沒有搞錯?這麼多人在也不避諱?

回眸一想自己適才的話語,她突然發覺自己犯了個嚴重性的錯誤,實力懸殊的情況下,她幹嘛要揭人家的短呢?

暗自懊惱了下,她趕緊放下高傲的姿態,軟聲道:「嘿,別生氣,我說著玩呢。哎!你別過來……」

見那男子領命要前來脫衣準備施暴,艾文登時駭然,大喊一聲后,心頭害怕地唏噓起來,原來是說真的,說毀她就真要毀她啊!

好女不吃眼前虧,吼了一句,艾文淺笑著看向王媽,鎮定了下,道:「別急,也許你會後悔你現在的決定哦。」

男子被她吼得一愣,轉臉過去又等著王媽第二次命令。

「我會後悔?」王媽嗤之以鼻道:「你有什麼資本讓我後悔?」

「嗯。」艾文慧黠的目光轉了轉,道:「何不先為我洗把臉看看效果呢?」

「為你洗臉?」王媽面顯狐疑,心中算盤打了幾下,朝旁邊丫鬟道:「去抬盆熱水來。」

門邊的丫鬟領命出去,一會一盆冒著熱氣的清水放到了艾文側邊的桌上,在王媽的示意下,丫鬟擰乾帕子開始為艾文擦臉。

隨著那盆水的變黑,一張絕美邪魅妖艷的臉呈現在了眾人眼前。

手中帕子掉落地上,為她擦臉的丫鬟控制不住震撼地做出了失態之舉。

看著艾文,眾人驚訝的臉上張大的嘴巴簡直能塞得下一個雞蛋,一個個心中現出驚艷之感,這是醜八怪嗎?這樣的女子若也算醜八怪的話,那自己也寧願去做那所謂的醜八怪了。

「呃,我想各位不必這麼看著我吧,雖然我這長相確實有些雷人。」微一揚眉,艾文勾唇一笑道,這一笑足以傾國傾城。

「原來,原來虞姬姑娘是這樣美貌的女子。」王媽不收起臉上的驚艷,直接誇讚,暗中想有這樣的女子為她坐鎮,還怕她怡香園不賺錢嗎?

「錯了,我可不是虞姬,我叫艾文。」艾文不願做別人,直接報出真名。

「哦。」不覺中瞥眼那地上的新娘服,王媽心中一顫,脫口道:「姑娘這麼漂亮,那孟公子若是知道,只怕會來將你帶回去。」說時好生心疼,這種男人眼中的尤物還沒讓她狠賺一筆就要溜走了。

「切!」艾文一聲嗤鼻,「孟公子帶不走我,我又不是虞姬,和他談不上有任何關係,他來時你們只消說虞姬姑娘自殺了,到時死無對證,他也拿你們沒辦法。」

王媽眼中一亮,對這主意極為贊成,道:「艾文姑娘說的極是。」

「好了,我要走了。」手中一運勁,一股真氣蔓延上來,艾文知道藥力總算失效,當下也不多留,站起身隨便地說了一句,便想出門。

「想走?來人!」王媽眼中狠光一閃,朝門外招呼一句,立即見十多個壯漢提著明晃晃的大刀鑽了進來,賊頭鼠腦地盯著艾文。

艾文一看這架勢,眉梢一挑,「你們這是想幹嘛?」

「想幹嘛?」王媽陰森森一笑,「花了我二百兩銀子買了你,你能這麼隨便就走嗎?」

「哦!」艾文恍然大悟道:「你想留住我為你接客?可是你不是把我一百兩賣給這個哥們了嗎?那麼我與你就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語鋒一轉,那二人的矛盾立即被她挑了起來。

「媽媽,她說的極是呀,大家都可以作證,適才媽媽確實以一百兩銀子將她賣給三兒了呀。」那男子見艾文長得這般美貌,心中悸動不已,哪捨得隨便放手?

艾文輕笑著退回去坐到椅子上,一副坐山觀虎鬥的樣。

王媽白了那男子一眼,耍賴道:「給我閉嘴,一百兩能買這種女人嗎?再說你不是還沒開錢?瞧你那等摳樣,你也捨得拿一百兩銀子出來?」見那男子一臉的不爽,又狠道:「若是不服,那就逐一挑戰咱怡香園的護院,贏了以後再說,否則想都別想。」

以強勢來壓人,那男子瞥眼她背後納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劍,氣焰頓時滅了下去,往後退去幾步自認倒霉。

艾文沒想到矛盾這麼快就解決了,略有失望的掃眼眾人,道:「這樣就完事了啊?還真是不夠刺激。」

王媽臉上閃過一絲詭異,「要刺激還不簡單?準備好明日接待客人就夠刺激了。」

艾文眉眼一沉,冷道:「要我為你賺錢,你休想,若不想我把你這青樓掀了,你還是乖乖的讓路。」

「讓路?」掙扎反抗的女人王媽見得多了,當下一點不怕艾文的豪言壯語,手一招,身後之人勇猛的上來圍住艾文,生怕她真跑了一般。

「切!」艾文冷冷地掃眼幾人,手指按上琴弦,一點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但她方想拉動琴弦,突然想這麼晚出去的話自己恐怕連遮風避雨的地方都找不到。

如此一想,往後靠在椅上,懶散地道:「別動武,突然不想走了,若真想把我留在你這青樓中,那你就養著吧。」

王媽聞之臉上一換喜悅之情,道:「能如此想不就好了嗎?瞧你臉蛋長得這麼美,若是不小心破相了,媽媽還心疼呢。」

艾文冷瞥她一眼,琴弦一拉,一股勁風過去頓時將面前護院手中刀劍折成兩半,道:「你若不想像這些刀劍一樣斷成兩半,那你就最好別動歪腦子,要動腦子的話,我艾文的腦子可比你的好使多了。」

單此一手已將眾護院嚇得沒了魂一般,駭然地看著手中半截刀劍,恐懼之情不言而喻,一招便能齊齊將他們的刀劍折成半截,這女子功力之深只怕他們全部加起來也還不夠她當螞蟻踩。

在這亂世中,大家都奉承強者為尊的原則,因而比他們厲害的,他們自然而然地不敢去碰,小命留著還有大好的人生要過,能不死的時候就盡量保著。

王媽嚇得臉色慘白,終於知道艾文說要走並非虛言,有這樣高強的武功,誰人攔得住?可她一方面又很不舍,這女子實在太美了,留著那鐵定就是搖錢樹。

在這樣矛盾的心境下,在艾文未生出離開的念頭后,她趕緊吩咐給艾文安排個後院,把艾文安置好,希望能讓她「回心轉意」,哪怕不接客,讓她往青樓中一坐,滿天的銀子也是嘩啦啦的來。

……

搞不清在青樓中呆了幾天了,艾文只覺得自己一靜下來就像行屍走肉一般,即便不想也會莫名地陷入深沉的痛苦中。

而在她所有的痛苦中,除了對朝龍的歉疚、懷念,還有對韓虓的思念。

心事如此之多,但她卻仍然整日麻木不仁地坐著,站著,躺著,三件事交換著作,每一件事都提不起她的興趣。

那青樓的媽媽倒是想打艾文的注意,只是每次被艾文的冷目利光一掃,立即就叫她打消了這個念頭,於是只得暗中喊冤白白浪費糧食了啊,可她又還捨不得放手,繼續叫護院盯著艾文的一舉一動。

這夜,坐在桌邊,艾文把玩著匕首,實在無事可干,忽然覺得自己也不會梳古裝,整日麻煩別人梳頭也挺過意不去的,還不如剪了省事。

如此一想,伸手解下頭髮,三兩下地就將前面的頭髮削成斜劉海狀,至於後面的不剪也罷,反正也不遮眼,不礙事,而後七彩琉璃珠子圍在額前拉到後面紮起一個辮子,復又變成了她以前凌亂碎發迷惑眾生的樣。

這模樣非但不難看,反而更顯邪魅了。

水眸瞄向敞開的門外,隱隱的覺得那邊傳來了少女凄厲的慘叫。

艾文心中一動,起身去看個究竟。

轉到偏院,推門一看,原來是媽媽腦袋不正常,又逼著手下奪取新買的女子的清白,恐是那女子反抗得太厲害,否則一般情況下,這種事她都會留給願開高價的客人。

艾文進門時,那女子衣衫被撕的破爛,雙手瘋狂的抓住壓在她身上的男人。

「住手!」冷喝一聲,艾文眉頭一皺,看不慣地一掌掃了過去,但見掌風過處,那男子立即口吐鮮血,趴在床上一口氣不來,到死也未知是怎麼回事。

陡然見到男子恐駭的死相,那女子頓時嚇得臉都慘白了,全身顫抖著竟然忘了逃命。

「跟我走。」拉起那約莫十四五歲的少女,艾文拽著她就往後院去。

「倩兒謝謝姐姐救命之恩……」站在艾文臨時住的房中,幸運保住清白的女子一身狼狽地向艾文道謝。

「謝恩?恐怕沒那麼簡單,以為逃過了一劫就萬事大吉了嗎?」隨著這凌厲得彷彿自地獄里拉出來的語聲傳來,王媽狠絕得幾乎沒人性的臉出現在了兩人眼中,在她身後,一干護院煞有介事地排成一隊,說是來捉那女子回去的,目光卻是一個勁盯著艾文。

倩兒害怕地躲到艾文身後,惶恐地看著媽媽,生怕又被她逼著去接客。

「來得還真快。」艾文毫無表情地瞥她一眼,無動於衷地誇她一句,絲毫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哼!這事你別管。」王媽不耐煩地看看艾文鎮靜若無其事的樣,氣得牙痒痒,這個燙手的山芋她扔了捨不得,不扔又得不到,整日想著肺都快氣炸了。

「那你想怎樣?繼續捉她去前院嗎?」艾文不想與她多磨,反正她來此的目的自己也知道,微一挑眉,道:「抓她去不就是為了賺錢嗎?這樣好了,明日我登台撫琴以作賠償怎樣?」

一聽艾文願意露臉,王媽兇狠的臉忽地冒出了笑容,「如此,那再好不過了。」

失去一個倩兒,得到艾文的上台,這對她來說跟丟掉一兩銀子,撿到一顆明珠似的,這樣的好事打著燈籠都不好找,如今遇到了她就絕不可能放過。

可是,氣得她七竅生煙的是艾文竟然坐在帷幔後面撫琴,一點不以真容示人,無法讓那些男人看到她,對怡香園的名聲就一點沒有影響,因而艾文出來和不出來基本沒有什麼兩樣。

倒想上去把那面紗扯了,但艾文高強的武功她見識過,殺人對她來說不過是舉手投足之間的事,是以,想要繼續活著,那麼她便不能輕舉妄動。

大廳中,憂鬱、悲戚的琴音迴響著,聽得眾人流淚連連,哪怕是男人,亦不免想起曾經最惹人傷悲之事。

琴音是傳達一個人心境最好的憑藉,艾文心情鬱悶,凄涼,手指一動,不覺中竟然彈奏出了哀怨的曲調。

「哎!」不知是誰反省了過來,大喊一句道:「爺是來青樓尋樂子放鬆身心的,可不是來聽你彈這些破曲影響心情的。」

「是呀是呀……」贊同之聲此起彼伏。

眉間一動,艾文有些不爽,但轉念她也頗為贊成他們的說法,是呀,不高興的是自己,不是他們,何必要將自己的心情影響別人呢?

如此一想,艾文琴音陡然一轉,換作了歡快的曲調。

「你說那姑娘是不是長得很醜啊?否則怎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呢?」

「大概長得也不怎麼樣,只是琴彈得好而已。」

「指不定人家長得像天仙啊,只是你這種凡夫俗子沒那資格看。」

「哈哈哈,你想象力還真是豐富……」

一時間,眾人心情好轉后,竟然對艾文起了強烈的好奇心。

此時,樓下,路過怡香園的韓虓聽聞那琴聲,不覺心中一動,駐足側耳傾聽,好熟悉,或者說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韓虓,為何不走啊?」往前走了幾步,發覺身旁哥們不在,雷鳴轉身朝韓虓瞧去,驀然見他目光轉向怡香園,心中迭不失冒出濃濃的笑意,戲謔道:「一向不逛青樓的韓虓難道也對青樓感興趣了嗎?」

韓虓苦笑下,搖頭道:「覺得這琴聲熟悉而已,你不要想歪了。」

凝神還想再聽,可是琴音竟然停了。

雷鳴過來拍拍他肩膀道:「這青樓嘛等有時間了我陪你逛,只是現在很忙耶,少虎任性地在外面盪著生死不明,前不久才得知他的消息,咱得趕快過去才是,否則他又走了,那臭小子現在病入膏肓,不找著他,他就沒命了。」

「嗯。」神情凝重地點點頭,韓虓這才戀戀不捨地跟著他往前走,只是心中那抹熟悉的感覺仍然存留,想了想道:「雷鳴,你說那有沒有可能會是艾文彈奏的?」

聽聞艾文之名,雷鳴歉疚地放慢了腳步,道:「韓虓,對不起,說好要幫你保護艾文的,可我竟然失言了。」

「不要自責,我沒有怪你,而且……」韓虓抱著希望地道:「感覺告訴我艾文沒有死,只可惜我找不到朝龍。」

「感覺?」雷鳴有些驚異,瞬間又換上了一些悲涼,道:「韓虓,你就接受現實吧,艾文死了,中了『鶴頂紅』之毒的這世上沒有不死的人,我知道你對艾文的感情很深,但人都已經逝去那麼久了,你就不要再痛苦了。」

「你還真想個大慈大悲的神。」韓虓搖頭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目光深邃地望著天邊,「不過,我有種很強烈的感覺,艾文沒死,我相信總有一天她會回到我身邊。」

「韓虓,你真的是無可救藥了,大白天的也會做夢。」雷鳴越發地同情他,難過地拍拍他肩膀,「走吧。」

怡香園中,坐在帷幔後面的艾文一曲終,心情波瀾起伏,微微緩了一下心神,抱起琴就想走了。

「姑娘,要走了嗎?給咱哥們露露臉呀。」一個身材剽悍的男人突然跳上來要拉開帷幔一睹艾文芳容。

「是呀,即便長得很醜,咱哥們看看也過癮啊。」另一人也上來隨聲附和,**大露。

艾文眉頭一蹙懶得理,帶著倩兒往後走去。

「姑娘。」一個身穿淺灰色華麗服飾,長相俊美的男子擁著一個嬌小柔弱的女人緩緩走到帷幔前面,用他渾厚的男聲道。

這叫聲中沒有不尊,艾文聽罷停住腳步透過帷幔看看朦朧的人影,道:「你是誰?有事?若是有別的什麼企圖趕緊打消,本姑娘不屑的很。」

男子微一展顏,看著帷幔後面的艾文,暗中讚歎好個傲氣的女子,道:「在下項羽,聽說姑娘便是那個頂替虞姬嫁給孟公子而不幸落入煙塵的女子,項羽此刻前來,一是感激你救了虞姬,二是為你贖身。」

「項羽?哦。」艾文神情微動,道:「我見過你。」

「見過我?」項羽納悶下,收索腦中記憶,似乎沒覺得自己還認識什麼別的女人。

「為我贖身,你還挺講義氣嘛。」艾文不覺得贖身之事有多重要,事實上只要她想走沒人能攔得住,現在她只是心情鬱悶得不想動而已,否則她早都走了,不過,對項羽的所作所為,她倒是突然想起歷史書上的記載,感覺還真差不多,果然有一股豪氣男兒的味道。

「不管怎麼說這事都因項羽而起,所以項羽絕不能袖手旁觀。」勇敢地承認了自己的責任,項羽轉向青樓的媽媽,冷眸掃她一眼,道:「為這姑娘贖身多少錢?」

這聲音並未用太大的力氣,似乎張嘴就冒出來了,但卻在無形中透著一股王者的威嚴,叫人不得不屈服在他面前。

兀自呆愣了一下,王媽心中寒顫的道:「一,一萬,萬兩。」

十足的獅子大開口,她其實很想拒絕,艾文這種搖錢樹一萬兩不過是搖兩搖的事,就這樣讓她贖身出去損失不是一般的大。可惜和孟公子一樣,項羽少爺仍然不是她得罪得起的。

「一萬兩是吧?」微一頷首,項羽伸手往後一招,身後侍衛立即送上一萬兩的銀票。

「姑娘這會自由了。」見媽媽不情不願的收了錢,項羽便朝艾文道。

「嗯,多謝。」艾文未有太多震撼,淡漠地道了聲一謝,一萬兩的身價貌似還不低,只是她不感興趣。

自後面侍衛手中拿過一個盒子,項羽又朝艾文道:「這裡面是一萬兩的銀票和一張地契,姑娘可以帶著這些錢住進南城郊外的住宅中,哦,這盒子中有地址,姑娘一看便知。」

艾文聽之微一沉吟,有錢還有房子,離開這裡去那種安靜的地方,這似乎是個好主意,但一萬兩的銀票和一張地契不是個小數目,隨意拿了別人的東西會覺得有負擔。

如此想后,艾文抬頭瞄向帷幔那邊的項羽,道:「你為何要給我呢?」

項羽神色凝重地望著艾文的身影,誠懇道:「算作項羽對你的賠償。」

「哦,好。」了解了項羽並無其他不良企圖,艾文當下也不拒絕,反正自己需要。

忽覺一股勁風襲來,掀起帷幔的一角,緊接著項羽手中的盒子就到了她手上。

——好深厚的內功,項羽這西楚霸王之名果然是名不虛傳。

艾文暗中讚歎了下,打開盒子,觀了一眼裡面的羊皮卷,砰然一聲合上蓋子,在這人流擁擠的青樓中,目光誠摯,不容人半點質疑地道:「今日我艾文欠你項羽之情,他日定加倍償還。」

語聲豪氣干雲,沁人肺腑,即便是個女子,亦沒有人敢懷疑她這是虛言。

項羽唇角感動地勾起一抹笑意,道:「那到不必,這是我項羽該做的,因為項羽與孟公子的恩怨連累了姑娘,其實項羽很過意不去。」

拂袖一掃,帷幔掀開,艾文飄身出來,道:「有恩必要,這是我艾文的行事作風。」

「哇!」

見她出來,青樓中霎時驚叫連連,一個個垂涎三尺地望著艾文,不住感嘆好美的女子!難怪她要躲在帷幔後面,這樣的女子觀一眼都能夠振奮人心啊,幾乎一觀千金也覺得值了。

「你叫艾文?」項羽心中也是震撼,還以為虞娘會隨便地找個女子來頂替虞姬,沒想到這頂替虞姬的會是這樣一個美女,如此美女,孟少把她扔到青樓來還真是瞎了眼了。

「嗯。」艾文點點頭,目中微顯震驚,這小子長得好帥,堪稱養眼的類型。

「是你?」細看下艾文,項羽突然想起以前在梅花鎮上與藍小千打架時,那個出來管閑事的女子,不覺驚訝道。

「我就說我見過你對吧?只是沒想到你還記得我。」艾文輕然一笑,移目瞄向他身邊的女子,「虞姬姑娘終於與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了,恭喜你哦。」

虞姬小臉一紅,低頭道:「這還得謝謝艾文姑娘的幫忙。」

項羽眸中含笑的看著與虞姬說話的艾文,這樣的美女見過一面就會永生難忘了,要說忘掉那就太誇張了。

「不謝,你和項羽本就是一對,幫你是應該的,好了,就此別過吧。」艾文和顏悅色地說罷,轉頭向倩兒道:「咱走。」

王媽一看那個水靈靈的倩兒也要走,趕緊上來攔住道:「你自己走就是了,為何要帶走媽媽怡香園的姑娘?」

艾文眉頭一蹙,冷目傲然掃向她,道:「我要帶走她,這由不得你說答應或不答應。」

項羽看得臉上神情一動,好個狂妄之女。

見王媽討厭的攔在面前,艾文目光殺氣一閃,瞬間又收斂了起來,一掌掃向適才撫琴之地,將那厚重的琴台擊成碎片,而後沉聲道:「別惹我發火。」

「哇!」適才跳上來要調戲艾文的二男嚇的往後倒退幾步,心虛地朝艾文瞄眼。

艾文轉頭掃眼他們,一看二人那衣上標誌,心中突然憤怒起來,道:「你二人是虎頭幫的?」

「是啊,原來你也知道虎頭幫?啊……」

本想以虎頭幫之名來壓倒艾文的氣勢,哪知話還未說完,兩人胸前就被艾文各各拍了一掌,來勢如電,悄無聲息,即便知道亦是避無可避。

「哼。」殺了二人,艾文仍然覺得不解恨,怒道:「虎頭幫的,今後我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

朝龍的傷勢是虎頭幫與朝家堡賜的,因而,朝龍的死難免讓她對虎頭幫和朝家堡生恨。

語罷,艾文攬腰抱著倩兒,身法快如閃電一般自二樓飛出去,送佛送到西,救人她也不會救得半途而廢。

項羽霎時傻眼了,他是來救人的嗎?貌似這女子不從青樓中出去根本就是她故意的嘛。

——

望著遠處山上那微紅的樹葉,艾文不覺苦嘆,秋天都過去一半了,與韓虓也大概九個月沒見面了吧。

連她自己都搞不懂,她一直呆在古代不想去找時光機走人,卻又同時不敢去見韓虓到底是為了什麼,整日就這樣在心中千腸百結,愁悶地不知所以。

這個時候若是有人在她前行的路上點上一盞明燈,或許那許多解不開的結也就游刃而解了。

在樓下掃著院子,倩兒輕聲哼著歌曲,與艾文在這住了兩個多月,她總算脫離了那種擔驚受怕的日子。

突然,院門轟的一聲推開,走進來一男一女,滿身血跡。

見著倩兒,軒少虎的長劍便凌厲地架上倩兒的脖子,冷喝道:「快給我找個躲避的地方。」

當真夠霸道,被人追得窮途末路本該求人了,還能用這種口氣給人說話。

倩兒何時見過這麼冰涼的劍?頓時嚇得哭出來,驚駭大叫道「姐姐,你快來呀。」

坐在樓上的艾文聞聲眉眼一動,發生何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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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頑皮之爺別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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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 隨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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