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豪氣衝天

素月東升，清輝掠過樹梢，化作白光點點，三三兩兩透shè地面，隨風變幻莫測，惝恍迷離。

時而響起幾聲清脆鳥鳴，卻更顯靜謐。

一到夜間，潛龍劍殿後院總會瀰漫着淡淡的五彩雲霧，與月光相映成輝，仿似人間仙境。

李長風的住處正位於後院深處，乃是靈氣最為充裕之地，所屬潛龍劍殿之人大多寄居於此。

他自從被唐紫怡帶回潛龍劍殿，有了弈劍閣閣主這層關係，便堂而皇之地成為一名鑄劍閣學徒，除了能夠住在後院的「卧靈樓」，每月還能領取三百兩銀子的薪資。

不過他很少去鑄劍閣，即便是去了，也不會超過一個時辰，寧願呆在弈劍閣觀摩各種劍法，也總好過聽一些人的閑言雜語，自找不快。

「一朝築道基，萬載頌玄奇。三聚元靈氣，千秋為爾迷……千秋為爾迷……是沉迷，又還是迷亂？」

此時，李長風正獨自一人，慢悠悠走在忽明忽暗的林間小道上，口中隨意念叨著一首小詩，心中卻是感慨萬千。

這是流傳凡人世俗的一首小詩，修真之道玄之又玄，只有築造了所謂的道基，才有資格走進那千秋萬載為人稱頌的道途。

絕大部分有志之士為了這首小詩談及的三個小境界，一生一世，誓死不休。

聚氣、聚靈、聚元，即是修真者的第一個境界——築基期。

聚氣化靈，聚靈化元。

一旦達到聚元之境，凝聚出修真者體內特有的能量——「真元」，重鑄道心凡胎，便能成為了一名真正的修真者。

凡是能來潛龍劍殿的人，絕大部分都至少是聚氣期，雖說不能飛天入地，長生不老，但總歸是踏上了道途，將來的成就誰也說不準。

李長風如今只是一介凡人，在潛龍劍殿更是一個異類，即便他想多結識一些英雄好漢，以此填補腦中的空白，卻總會遭來一些人的白眼，久而久之，也是有些意興闌珊。

滿懷慷慨豪情，卻又只能孤芳自賞，即使只有短短的一個月時間，也把他的xing子磨礪得更為沉穩，輕易不會吐露心聲。

單說前來弈劍閣向他詢問劍法位置的人，有時總想友情提示一句，哪種劍法是名不副實，又有哪種劍法卻因一個普通的名字而埋沒書海，不過當他看到他們眼中不時流露出的鄙夷時，自然沒了這份心思。

倒是身為潛龍道院堂堂長老的劍痴，沒有絲毫架子，對劍道始終懷着一份珍貴的熱忱之心，李長風與他多次談論劍道，從來都不會有所隱瞞，即便是自己最大的秘密——心劍，也願意與他一同分享。

「等我攢夠銀子，到時取了藏劍閣的鎮閣之寶，應該會令紫衣和劍痴刮目相看吧？至於那些小看我的人，我又何須理會他們！」

李長風定下心神，深深望了眼遠處依山而立的九層高樓，心中豪氣頓生。

他僅僅在意的兩個人，便住在這座卧靈樓中。

總有一天，他也會打造一座堅不可摧的堡壘，守護自己所有在意的人！

「李長風，你今天跑去哪了，找你一天都沒找到？」

一道稚嫩的埋怨聲突然響起，驚起飛鳥大片，把李長風從豪情萬丈的臆想中強行拉了回來。

月光鋪滿幽徑，只見一名瘦弱的灰衣少年自院落門前山石之上跳下，手提一個飯籃子，不作停留便跌跌撞撞跑來，腳步虛浮，似乎隨時可能倒下。

李長風連忙大步迎了過去，然而身上傷勢一經牽動，才走了兩步，一大口鮮血便湧入了喉嚨。

腳步微微一頓，他咬緊牙關，強行把鮮血吞了回去。

「糟糕……竟然受了內傷！希望小六子不要看穿的好……」

望着身前一臉焦急之sè的少年，李長風微微提了口氣，咧嘴而笑，一絲鮮血掛在嘴角，卻並未察覺。

小六子與唐紫怡情同姐弟，是弈劍閣三十六名管事之一，雖年僅十六歲，辦事卻極為老成，對李長風頗為照顧，算得上是他這三十天來第一個朋友。

「你受傷了？」小六子一眼看穿了李長風的掩飾，忿忿道，「是誰欺負你了？跟我說，讓小姐揍死他！」

「呵呵！沒人能欺負我……」

李長風訕訕一笑，連忙抹了把嘴，拉着小六子往路旁山石上一坐，毫不客氣地搶過飯籃子，卻見其中放着一隻早已冷卻的燒雞，小六子顯然早已等候多時。

「小六子，你是我李長風認識的第二個人，以後誰敢欺負你，跟我說……」

李長風抱着燒雞大口吞食，一雙漆黑的眸子卻定定地看着小六子，伴隨着咬碎骨頭的聲音，話語雖略顯嗚咽，卻有種前所未有的堅定，好似連說的話也被生生咬碎一般。

小六子聽在耳里，也不禁伶伶打了個寒噤。

「我昨ri與你說起的弈劍大會，可想清楚是否參加？」直到李長風把整隻燒雞食盡，小六子這才開口問道。

李長風起身走了幾步，忽的回頭說道：「唐東山報名了沒？」

小六子點了點頭，皺眉道：「你問這個幹什麼？唐東山是融合後期修真者，在此次弈劍大會中，實力應該算是名列前茅，聽人說他最近學了一套很是了得的劍法，更豪言要爭奪弈劍大會的劍魁！」

「劍魁？就憑唐東山這個見風使舵的小人？真是笑話！」

李長風大笑一聲，冷聲道：「以前聽你說起過，唐東山似乎刁難過你吧？」

「呵呵！我怎麼不記得了？」

小六子摸了摸腦袋，驚疑不定地打量著李長風，心中一奇，不禁蹙起眉頭。

一ri不見，總覺得眼前一向深沉的李長風，身上似多了一股衝天的豪氣。

他雖然仍如往常般總是淡淡的看人，但眼中藏着的一抹堅毅，渾似蟄伏着一柄寧折不屈的利劍，教人不敢輕易與他對視。

特別是那兩道挺直的劍眉，斜飛兩鬢，隱隱勾勒出一股如劍鋒般的寒氣。

「怎麼？難道你認為我斗不贏唐東山？」

「那你意思是打算參加弈劍大會了？我還以為你怕了呢！」

李長風笑而不語。

小六子把手一拍，當即展顏笑道：「別人不了解你李長風，我小六子可不是那般有眼無珠。現下距離弈劍大會正式展開仍有一月，憑藉你腦子裏記的那麼多的劍法，我相信一月之後，任何人都會對你刮目相看！至於唐東山，你就勉為其難幫我小小教訓一頓即可！」

李長風大笑道：「有你這句話，這便夠了……」微頓了頓，一字字接道：「我李長風如今孑然一身，就算天下人對我失望，但我絕不會讓我在意的人失望！」

小六子聞言也呵呵直笑，李長風雖然xing格孤僻，但待人卻極為真誠，而且聽唐紫怡說起過，連駐守潛龍劍殿的劍痴長老，竟也對李長風在劍道上的見解拍手稱道，想來那劍痴長老不會看走了眼，如果李長風參加弈劍大會，至少也會進入初賽吧？

此次弈劍大會，初賽名額只有一千個，小六子身為弈劍閣管事，依據接手的報名之人，初步估計參賽人數會上十萬，因此凡是能進入初賽之人，自然算得上是一名劍道奇才。

一想到自己的朋友可以成為他人眼中的劍道奇才，小六子雙眼骨碌碌直轉，清秀的面龐早已堆滿笑容，興高采烈地說道：「此次弈劍大會分為斗劍、磨劍和論劍三種比試，在未進入決賽之前，初賽和複賽皆以斗劍分勝負，你雖然無法修鍊功法，不過也無關緊要，只要不碰到劍道好手，進入初賽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初賽？」

李長風摸了摸右眉，隨即抱起雙臂，淡笑道：「小六子，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有劍么？」

小六子愣了愣，旋即拍了下額頭，恍然道：「對了！你都沒有劍，這樣吧，明天我帶你去藏劍閣買一柄好劍，算是作為朋友的我對你的一點資助。」

李長風苦笑着搖搖頭，緩緩說道：「劍，將是我一生的夥伴！所以，我寧可現在沒有劍，但只要是我的劍，就一定要是最好的！」卻對小六子所言贈劍絕口不提，他其實大可向小六子借錢，只是知道自己承了他太多的恩情，這個借字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麼不參加弈劍大會，要麼就是奔著劍魁去的？」

小六子眼睛一亮，連忙快步跟了上去，與李長風並肩朝卧靈樓走去，邊走邊說道：「別說你能否奪到劍魁，只要進了決賽，有關小姐的任何事，我絕不會再有所隱瞞！」

李長風腳步一頓，凝視着小六子一字字道：「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話！」

「男子漢大丈夫，自然說話算話！哈哈！小姐老說我還是小孩子，總算找到個懂我的人！」

小六子咯咯笑着，一溜煙跑了開。

「倒是個意外收穫……」

李長風緩緩舒了口氣，心中歡喜之下，似連身上的疼痛也減輕了不少。

小六子是唐紫怡在十二歲的時候從乞丐窩裏撿回來的，兩人相依為命，形影不離，唐紫怡大部分的事情，小六子都是有所了解，只可惜他向來對唐紫怡的事守口如瓶，無論自己如何旁敲側擊，他也只推說兩人都是孤兒，僅此而已。

不過每次問起他時，他總是會言辭閃爍，刻意轉移話題，顯然其中另有一番隱情。

李長風總以為兩人有什麼難處，自己卻無法報答恩情，時常因此而耿耿於懷。

這次小六子主動承諾，對於李長風而言，自然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驚喜。

「一個月的時間，看來我必須為弈劍大會做準備了！」

「弈劍大會，我會讓世人都知道——天底下，還有一人名叫李長風！」

卧靈樓前卧靈潭，一襲白袍久久佇立，凝望映照潭中的一輪圓月，卻在心底放肆吐露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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