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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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語晴只覺得神清氣爽,感覺像是將積累多年的負面情緒一掃而空。雖然覺得自己言語有些過激,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而且這些人也該罵,便繼續說道:「皇子、公主出遊遇險,四皇子身受重傷!你們身為臣子,不但不為皇上排憂解難,反而給皇上和太後娘娘徒增煩惱!這便是你們身為臣子的道義?」

「皇上和太後娘娘體恤你們為官多年,對朝廷有功,不忍心苛責你們;四皇子心胸寬廣,不同你們多計較!所以你們就自以為高枕無憂,可以讓你們的孩子逍遙法外了?本郡主嫉惡如仇,所以成了你們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你們不顧身份、輩分,聯合起來逼迫皇上降罪於本郡主的時候,平日里滿嘴的仁義道德去了哪裡?」

「時至今日,你們有誰真正責難過自己的孩子,認為他們做錯了?他們之中又有誰真的意識到自己做錯了?這回若不是遇到了皇子、公主,他們如此惡行是不是就不了了之了?此番他們強搶小獸你們護著,下回他們強搶民女,搜刮民脂民膏你們還護著嗎?」

「你們覺得本郡主行事張狂、恃寵而驕?但是本郡主行為處事對得起天地良心,從未做出過這種不仁、不義、不禮、不智、不信、不忠、不孝、不悌、不節、不勇的事情來過!本郡主和他們亦或是各位大人們,到底誰才應該是心中有愧的那一個?!」

面對語晴的聲聲指責,句句反問,不僅盧正恆啞口無言,蘇雲揚、葉建德等人都覺得很是慚愧,抬不起頭來。他們都被語晴的最後一句話給問住了,是啊,究竟誰才應該是心中有愧的那一個?看著曾經是他們驕傲的子女們,蘇雲揚等人滿腹疑問。為什麼在他們眼中是驕傲的孩子,在事實面前卻如此不堪?

在偏殿內旁聽的誥命夫人們一個個也都面紅耳赤,羞愧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她們在太後娘娘面前拼了這條命,丟盡了臉面,到頭來卻發現不但是自己的孫子、孫女不如人家懂事,連自己這個活了大半輩子的老婆子都沒有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懂的大道理多!

「盧大人覺得本郡主可有說錯的地方?」

盧正恆滿面羞愧,對著語晴長揖道:「郡主教訓的極是,下官無話可說!下官自詡為官公正仁義,今日卻心存偏頗,愧對郡主;下官自以為對子女教育得當,卻發覺是下官管中窺豹、自欺欺人!下官枉為人父,更枉費皇上信任!」

「今日若不是郡主當頭一棒,罵醒下官,下官依舊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而不自知!郡主恩德,下官感激不盡!」

「盧大人無須多禮,本郡主向來對事不對人!今日本郡主也是被氣急了,所以說話重了些,還望各位大人不要介意!」

蘇雲揚連忙起身笑道:「郡主客氣了,下官等對郡主提點之恩感激不盡!郡主短短一席話,令下官等人醍醐灌頂!今日若不是郡主當頭棒喝,使得下官幡然醒悟,只怕下官等會一錯再錯,最終釀成大禍!」

龍譽晨見語晴低頭逗弄清清,沒有再搭理蘇雲揚等人的意思,便開口笑道:「既然各位大人都想明白了,那麼不妨請各府的公子小姐們出面將這件事情給說清楚。就算是說不清楚來龍去脈,也要把領頭的那位找出來,這樣才好定罪。」

龍天征也點著頭說道:「天朗說得不錯!語兒方才一席話雖有些駭人聽聞,卻也不無道理。雖然天朗早就替他們向朕求過情,但是此事非同小可,必須從重處罰!尤其是那日的主謀,更是要查出來!他就算不是有心謀害天朗他們,也是罪責深重。若是查不出,那麼此一干人等,全部從重處罰!」

龍天征輕輕地看了一眼出列跪著領罪的定國公府的世子沈言皊同威國公府的二房次子葉英玄,貌似隨意地問龍譽晨和語晴道:「天朗,語兒,你們兩個是此次事件的受害者,你們說說,應當怎麼處置這兩個始作俑者?」

「回父皇,兒臣以為,威國公府和定國公府世代忠良,二位公子又都是嫡子、嫡孫,應當不會有謀逆之心。既然是無心之過,理應從輕處罰,況且那日他們二人浴血奮戰,擊殺了不少野獸,功不可沒,應當酌情減輕處罰!」

讚賞地看了龍譽晨一眼,龍天征笑道:「天朗倒是有仁德之心,不辜負朕的一番期望!語兒,你怎麼看?」

「既然皇上和四皇子願意相信威國公府和定國公府的忠心,語晴自然不敢有異議!至於這刑罰一事,語晴以為應當由威國公和定國公二人商定,才是最好。」

龍天征這幾日被這些人「慈父」們日日糾纏,心中自然有些不悅,只是礙於身份卻不好表現出來。方才語晴將他們痛罵了一頓,心中不由得大呼痛快;如今見語晴又狠狠地給他們殺了個回馬槍,心中更是可開了花。只是面上卻沉吟道:「語兒的主意不錯!天朗和璃兒、玥兒還有珍兒都是朕的兒女,若是朕來定罪量刑難免會有些偏頗。為了公允起見,本應當由刑部或是大理寺來量刑。只是到時候各位愛卿難免面上無光,故而語兒的辦法倒是十分可行!」

葉建德愕然地看向語晴,似乎想要看清楚華美的面具下到底是怎樣一個人!短短兩句話,便狠狠地將了他和定國公一軍!如今主動權看似在自己和定國公手中,實則不然!這懲罰若是清了,便是自己存心偏袒!說好聽了是他們依舊沒有認識到教育兒女的錯誤之處,說重了那便是包庇甚至是指使謀逆!

這個小丫頭,果然是個狠角色啊!

與身邊處之泰然的定國公沈昌平比起來,威國公葉建德此刻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定國公府近年來久居江南,遠離朝廷的紛爭,少有是非;可是他們威國公府近年來的情況變得越發尷尬起來,只因為他們是二皇子的外祖家!就算是有一點風水草動,也總要被人懷疑上幾番!

前些日子三皇子在宮內墜馬,雙腿受傷,如今四皇子於圍場被野獸圍攻,險些喪命。這明面上看起來,二皇子以及他們威國公府無疑會成為最大的受益者,也是最有可能下毒手的人!更不要說則此造成四皇子遇襲的元兇之一便是他們威國公府的嫡子、嫡女!

今日他若是不能給皇上和四皇子一個滿意的交代,即使皇上和四皇子相信了他們威國公府的忠心,不多加責難,也難保心裡不會有個疙瘩。失去了皇上的信任,就算是他們葉家是十個皇子的外祖家也註定要沒落!

葉建德猛然驚醒,方才被帶下去的於成河和其他幾位大人,都是平日里和二弟走動十分親近的。看了看龍椅上一臉威嚴的龍天征,以及逗弄著語晴懷中的清清的龍譽晨,葉建德心中五味陳雜:皇上終究是做出了選擇嗎?亦或是他心底一直都有選擇,只是如今才表現出來而已?今日的這一切,目的不言而明,是為了給四皇子鋪路。

若不是四皇子傷勢頗為嚴重,他都要懷疑這一切是皇上設下的局,目的便是要他們葉家做出個姿態來。皇上既然一直中意四皇子為儲君,那麼二皇子身後態度曖昧不明的葉家無疑便是他的眼中釘。

玉晗,也終究是沒有可能的,只怕皇上從來都沒考慮過他!雖然玉晗要的也從來都不是那個位置。平心而論,四皇子是人中龍鳳,皇上主意他來繼承大統無可厚非。只是讓他以及整個葉家不明白,甚至心中頗有怨憤的是,皇上為何自始至終都不曾主意到玉晗?皇上對玉晗、玉曈兄弟兩個,雖然很好,但是自始至終都沒有父子間的那份親昵;更讓他感到不解的是,他的妹妹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埋怨……

聽見龍天征開口,葉建德連忙收斂思緒,恭敬的說道:「啟稟皇上,葉英玄身為威國公府嫡子,卻不思進取、驕縱頑劣,致使皇子、郡主受傷,理應杖責一百、刺配邊疆;今日皇上寬厚、四皇子仁厚,免予重刑;故而臣以為應當杖責五十,發配從軍,以儆效尤!」

「臣承蒙皇上恩澤,身為一等公侯,卻治家不嚴,教子無方,致使葉家子女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臣愧對朝廷、愧對皇上!臣自行請罪,請皇上責罰!四皇子身受重傷,皆因葉家之過,罪臣犬子英寧願入四皇子麾下,供四皇子驅使,以償萬一。還請皇上體恤葉家一番心意,恩准此奏!」

葉建德話落,一旁的沈昌平也立刻請罪。二人似乎很有默契,都沒有提及應當如何處置自己的侄女和女兒。

語晴睨著身旁笑得雲淡風輕的龍譽晨,心道:葉家和沈家不論情願不情願,如今也只能是四皇子這一派的了。皇上的目的既然已經達成了,那麼在事情徹底結束之前,我也應當給自己找點好處不是!

心動不如行動,這是語晴的一貫作風。龍天征拍板定論以後,語晴便笑道:「啟稟皇上,針對此事,語晴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龍天征見了心中暗笑,他就知道這個小狐狸沒這麼好打發,這不就來了?立刻笑道:「當日有驚無險,語兒居功至偉。語兒可是他們的救命恩人,有話但說無妨!你這個丫頭一向嗜錢如命,你該不會是想要各位愛卿將你的救命之恩化為白花花的銀子,送還給你吧?」

見龍天征打趣自己,語晴便也笑道:「兒女是父母心頭的無價之寶,皇上您這麼說,不是要逼著各位大人傾家蕩產,來還語晴的恩情么?要這麼多位大人砸鍋賣鐵來償還,語晴當真是於心不忍!所以語晴今日只好做一回施恩不望報的正人君子了,若是各位公子、小姐們堅持要報恩,語晴也不好拒絕。只是期望著各位不要抱著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的心思,語晴身邊如今可不缺侍女、侍衛!」

龍天征被語晴逗得哈哈大笑:「你這個丫頭就是會逗人開心,難怪母後日日盼著你進宮說話。朕的各位愛卿雖不是忘恩負義的小人,但是都愛子如命,怎麼捨得讓自己的愛子、愛女以身相許!他們自然會記著語兒的恩情的。只是語兒方才要說的是什麼?」

「回皇上,語晴只是想問皇上,既然您已經給各位公子、小姐們定了罪,那麼語晴是不是也可以遞個狀子,要求他們賠償語晴受傷的損失了?這一碼歸一碼,語晴雖然可以不計較對他們的救命之恩,但是他們害得語晴遇襲、受傷,以及因傷勢所造成的經濟損失,必須償還!」

只見龍天征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你這個丫頭,可真是古靈精怪。罷了,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怎麼說你都是無辜受連累,朕便接了你的狀子。」

葉建德、沈昌平等人滿頭黑線地看著畫眉送過來的賬單,對於龍天征和語晴一唱一和的「狼狽為奸」很是無語卻又不得不接受。

賬單上有著一筆不小的數目,但是憑著他們的身份和地位,還不回將這些銀子看在眼裡。讓他們頭疼的是欠著語晴的人情,救命之恩,哪裡是那麼好還的,更不要說對象還是語晴這種令人頭疼的角色。

至於靖寧伯等伯爵或是其他的大人們則絲毫沒有擔心這個問題,因為他們平日里與語晴接觸的不多,相信她也不會來找他們的麻煩。至於銀子,那就更不是問題了。但是讓他們頭疼的是剛剛皇上竟然同意了驚瀾郡主的那句救命之恩不必以身相許!

瞧著自家兒女這一回的表現,明年的選秀肯定已經沒有指望了。如今皇上又杜絕了他們借著這個機會給四皇子身邊送人的路子,這樣一來,他們還怎麼把自家的女兒送進宮?瞧皇上今天的意思,這太子的人選除了四皇子不會再有別人。儲君,那就是下一任的皇帝,要是新皇帝身邊沒有他們的人,又怎麼能夠確保他們家族的興旺?

……

眾人的憂思完全沒有打攪到語晴的好興緻,她同龍天行在宮裡用過午膳以後,便領著龍御晞先回了秦王府。

「派個人去看看二哥起床了么沒有,有沒有用過午膳?算了,還是等我換好了衣裳自己過去吧。總覺得二哥這幾日有些怪怪的,難不成是因為要放榜了,壓力大?」

換好了一身輕便的衣裳,語晴就騎著雪雄來到了杜宇槭的院子。「哥哥怎麼這個時候才用膳?是不是府里的奴才們又偷懶了?」語晴來到清風苑,見杜宇槭正在用膳。

杜宇槭原本也沒什麼胃口,見語晴來了便索性放下了碗筷,漱了口便走到語晴身邊坐下來用茶。「語兒早上不是進宮了,這剛回家怎麼也不休息休息。」

語晴挽著杜宇槭的胳膊,笑道:「哥哥放心,語兒的身子骨好的很,沒事的。倒是哥哥你,怎麼才吃了這麼一點,是飯菜不合口味嗎?還是因為昨日喝多了酒,身子還不舒服?語兒讓人給你送來的醒酒湯不好用嗎?」

對上語晴滿懷關心的眼眸,杜宇槭含笑道:「語兒莫急,我只是剛起床,沒什麼胃口。等下若是餓了再吃幾口點心便好。」

「那好吧。」語晴見杜宇槭眉宇之間有些疲態,便笑道:「哥哥以後千萬不要再喝這麼多酒了,太傷身子。美酒再好,也得有個度不是!哥哥還沒休息好,語兒就不吵你了,等晚上再來看你。」

「也好,語兒趕快回去休息吧,晚膳前哥哥去看你。」杜宇槭伸手將語晴打橫抱了起來,送到了在院子里等候的雪雄背上。

見語晴一行快要出了院子門口,杜宇槭低聲道:「語兒……」見語晴回頭,杜宇槭連忙笑道:「路上小心些,不要讓雪雄跑的太快了,當心摔跟頭。」

看著語晴漸行漸遠、最終消失不見的身影,杜宇槭嘴角的笑容瞬間坍塌,清明眼神湧現出些許憂傷與不解,最終化為一聲長嘆,轉身疲憊地走回了書房。房門緊閉,再也沒發出一絲動靜……

無論語晴的靈魂如何強大,她如今的身體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女,而且又有傷在身,折騰了大半日終究是會疲累。回到卧房以後,語晴便沉沉睡去,直到申時大半才緩緩醒來。舒舒服服地泡了一個熱水澡以後,語晴卧在軟榻上,聽著畫眉的彙報。

「嘖嘖嘖,這個雪梨當真是有些手腕,這才多少日子,就把夏守節給籠絡的服服帖帖的。可見這人的潛力當真是無窮的,只要你真的下定決心去做了,很少有不成功的。」抬頭看了一眼畫眉,語晴繼續笑道:「怎麼一副這個表情,難不成是誰招惹了咱們畫眉姐姐?」

畫眉放下了手中的信箋,遲疑地說道:「郡主,夏家和杜家的計劃,當真還要繼續下去嗎?」

「怎麼突然這麼問了,難不成是哪裡走漏了風聲?」語晴低頭逗弄著清清,讓人無法看清她的表情。

「屬下只是在想,夫人的遭遇固然可憐,夏家和杜家更是可惡至極。可是如今夫人已經遇到了王爺,也早已經將過去的一切給忘了。郡主您又何必苦苦執著?郡主您該為自己的將來盤算了!杜家雖然可惡透頂,但是杜大人終究是您的親生父親!將來這件事情一旦公開了,那麼郡主您勢必要遭受世人的指責!到時候就算是皇上和王爺再寵愛您,四皇子再護著您,也總得做出一些妥協。如今哪家哪戶的閨秀們不都是在拚命地給自己臉上貼光,郡主您有何苦執念往昔,毀了自己的一生啊!」

「若是能夠放得下,又怎麼會是執念?開弓沒有回頭箭,更何況我也不想回頭。他若是真心待我,自然會尊重我的選擇;他若是虛情假意,那麼我更沒必要因為他而放棄!」

「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但是這種話我不想再聽第二次!至於將來,我自有打算。過去的事情雖然過去了,但終究需要一個儀式來結束。不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我是沒有辦法用好的心態來迎接將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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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族嫡女沐語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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