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結局(四)

大大結局(四)

無人注意,仰躺在地上的聖主,費力地翻過身,他麻木地拖着傷痕纍纍的身體,爬出一條血長痕迹,顫顫巍巍地撿起了色慾先前掉落在地上的婚約書。

婚約書乃象牙捲軸,大紅錦繡鍛面,在幽幽光線下反射著一種瑰麗煥彩的流光,這是一種昂貴又能夠保存良久的蠶絲織布而成,聖主心呯呯直跳,甚至他感覺到自己雙手地顫抖著,一種莫名的恐懼與慌張攥住了他的心臟,但他努力保持平靜,慢慢地調整著呼吸。

他先將手上沾上的血跡在身上擦拭乾凈之後,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緩慢地一點一點地卷開了它。

明明應該一開始便摧毀的東西,如今重新到了他手中,他並不急着毀掉,卻神使鬼差地想……看一看這裏面的內容。

軸內面用金線銹鐫著內容,此時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上面的內容,一目十行,十分平靜,然而當他目光凝滯地盯着最後一行位置時,卻像傻了一樣,一動不動。

那裏有一行字,考慮到因鄭重斟酌用字的緣故,是以綉鐫的語氣十分緩慢而簡潔。

「慈兒有孝,妹姝有愛,故授親以姻……」

大體意思:吾兒慈孝,念其對吾心愛的女兒護愛有加,是以吾願親上加親,踢予其兩好姻緣……

臉色由黃色變成蠟一樣白,嘴唇也變得蒼白,一字一頓而冷酷地念完這一段泣血的字句,聖主全身一震,兩眼發黑,腳下的土地彷彿一直不斷地朝下沉。

突然,全身蜷縮成一團,像被一腳踢撞到牆倒地痛嗚的野狗一樣,高高地佝僂著背脊,長發湊亂覆面,整個人就像瘋了一樣,凄厲癲狂地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

色慾聽到聖主不同尋常的笑聲,轉過身,見底下的聖主終於得到了他念念不忘的婚約書,卻整個人崩潰的模樣,心底了解,便整了整神色,抱着虞子嬰倏地一下破水而出。

落地后,虞子嬰掙扎著從色慾身上下去,色慾見虞子嬰視線一直緊緊地盯着那一卷令聖主失常的婚約書,心中咯噔一聲,便想先一步將之藏起,但注意到虞子嬰驀地掃視過來的平靜目光,他一僵,所有的反抗意識都先一步投降,只好無奈地退後一步,眼珠一轉,溫馴地左盼右顧,也不敢再造次了。

虞子嬰走至聖主身邊,不看他一眼,徑直將被他攥在手中不放的捲軸硬扯了出來,她板着臉,攤開捲軸一行一行地看完后,卻是久久地默了。

色慾則撫額,轉開了臉。

「……能跟我解釋一下,貪婪、嫉妒、貪食、色慾、懶惰、憤怒、傲慢……什麼時候你們七個人,變成了騰蛇皇一早替我選定的婚約者了?」

虞子嬰目光像回不過來神一樣,慢慢放在色慾身上,臉色是難得一見的驚愣,就像遇到一件完全顛覆了她三觀認知的事情,古怪、靈異。

當然,婚約者在最後還補增了一個候選,便是聖主——虞桃夭。

究竟是她眼瘸,還是當初制綉捲軸的人手瞎,為什麼在她的婚約書上同時有着他們七個人的名字?

話說回來,騰蛇一族與世隔絕,卻極端注重血脈傳承一事,那騰蛇皇又是怎麼知道他們七罪的,還將他們七人納入皇族姻親對象?

這封婚約捲軸的存在,完全不符合正常的邏輯跟思維推理。

色慾見虞子嬰如此咄咄逼人地反問着他,一時也不知道是心虛多一點,還是尷尬多一點,不知道拿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虞子嬰才好。

因為這卷婚約書早就被他得到,他自然是知道其中的內容。

其實騰蛇祭壇他並非第一次進入,早在十幾年前,他便被送進來過一次,甚至他還在這裏面隱居了二年之久。

是以,祭壇內部許多的事情與隱秘,他大部分都知道。

而這卷婚約書,曾被騰蛇皇一式兩份,一份當初在滅族之前騰蛇皇交給了他父親,但最終它與他的親人們一道燒毀於大火之中,而這一份,則被騰蛇皇秘密封存在騰蛇祭壇內,后被他翻找了出來,也順便得知了內容。

「為什麼是你們七個?」虞子嬰合上捲軸背於身後,一雙大眼黑漆漆地盯着色慾。

——那架勢,分明就是在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為什麼不是我們七個?」色慾到底是臉皮厚,一會兒不自在後便恢復了千年老妖的不羞不臊,順帶將之前的事情都一筆抹消掉了,假裝根本沒有背着她做一些坑妻的事情,反正現在婚約書被她瞧著了,他也賴不掉了,權當將自己賠給她消氣罷了。

反正,要打,要鞭,要刺,要捆、他精通各種花樣……要消氣的話,他都任着她玩好了。

「我還以為你會高興呢,幹嘛一臉被雷劈了。」色慾褐瞳盈著一汪粉醺桃花水,明知故問道。

虞子嬰不回話,微蹙眉,仍用一雙黑洞洞的眼睛盯着他。

色慾最怕虞子嬰不說話了,她一不說話,便表示她容不得繼續開玩笑了。

於是在虞子嬰的眼神鎮壓下,色慾故作嬌柔咬着下唇,眼神幽怨,默默地縮了縮頭:「冤家,真負心~將人家得到手了,便立馬露出真面目~」

嬌嗔地抱怨一句后,見虞子嬰鐵打一樣地神色,他施施然走至虞子嬰的身邊,握起她的一隻手,一邊替她運功趨寒,一邊慢慢道:「其實這一切的開端是與惰跟無相的師尊無量道人有關,在你尚未出生之時,騰蛇皇便召了一位擁有特殊血脈能力的族人替你演算九宮命盤,他就是當時在九洲大陸被稱為半神的無量道人,在你出生之後,先皇與騰蛇族親得知你十分可能是族中唯一一位擁有返祖的騰蛇純血種,甚至成人後十分可能擁有至今為止騰蛇血脈中最純正的返祖力量時,他們都頎喜若狂,但無量道人卻說你乃半魂半魄之人,遲早會夭折移世,要解只是一途,以強命強運逆世,命者,人之生也,氣之聚也,聚則為生,散則為死,聚氣而強運,便只有令你的另半魂半魄回歸。」

命者,人之生也,氣之聚也,聚則為生,散則為死,聚氣而強運……虞子嬰一怔,在心底不斷地默念著這幾個字,總覺意有所動。

他說的這些事情她的確一早便有所察覺,只是沒有想到,原來這個神秘的無量道人會是她騰蛇族人,並且他所做的這一切,便是為了她。

「他算出七個最契合你命數之人,之後,騰蛇皇便利用一切外在的人力物力,將這七人尋找到之後,無量道人便以玄束約制着他們,玄束制探著七罪,便是為了在你的半魂半魄回歸本體之前,不讓七罪脫離騰蛇的控制。」

色慾將虞子嬰身體的寒意趨散完后,便鬆開了手,嘴角微翹了兩下。

「說到底,我與其它六人,都只是騰蛇皇與無量道人為了你而挑揀出來增強你氣數,令你迎運而生、聚氣強運的存在。」

「……既然是為增加我氣數,為何又變成了婚約者?」虞子嬰小臉嚴肅,一本正經地問道。

色慾頓了一下,亦一臉深沉地回道:「你不覺得最好的圈養方式,便是讓他們成為你一個人的嗎?」

虞子嬰嘴角一抽:「……」婚約者是雞鴨鵝嗎?養肥了便宰來吃了,省得浪費了?

「那我的……是又是怎麼一回事?」聖主仍舊匍匐在地上,視線茫然空洞地望着上空,他早已不笑了,但先前因太用力傷了嗓子,所以聲音已沙啞得不像話。

色慾瞥向他,先前對虞子嬰的柔情蜜意瞬間變成一種尖酸刻薄,他陰陽怪氣地冷笑一聲,挑了挑指甲:「你?呵,騰蛇皇畢竟是你的親生父親,他豈能不疼你,所以,即便違背了一些原則,他最終還是決定……給你一次機會,這是屬於一個父親的私心。」

聖主一聽,只覺一陣難以抵擋的悲痛揉斷了他的心腸,眼眶迅速泛紅,淚水模糊了他的眼睛。

「我不知道……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他指甲掐入手心的肉內,低鳴哽咽的聲音,斷斷續續,像被劃破了喉嚨,聲音破碎而自嘲著。

虞子嬰聽到這一聲揉碎了心腸的悲鳴,目光僵固在原地,因過於繃緊面容,而顯得有幾分冷酷,她沒有去理會或關心聖主,甚至沒有去看他一眼。

她想,她當然不會心軟,但若親眼看到那一張跟自己相似的面容露出那種絕望而茫然痛苦扭曲的神色,這會讓她……喉嚨里像卡著一根魚骨頭,哽住了似的。

「那婚約一事,你們七人都知道?」虞子嬰微微闔上一半的眼睛,聲音因過於自製而顯得冷硬,撒下一片濃郁陰影。

「當然……不。」色慾轉向虞子嬰,語氣就跟山路十八彎似的,高高挑起又迅速咬斷,他色媚妖骨,隨意聳聳肩,聲調優美,娓娓動聽:「除了我之外,其它六人都不知道有這件事情,畢竟十七年前,我們之中最大的才九歲,最小的才不過一、兩歲,且當初無量道人為了掩飾騰蛇族的意圖,是扮作一名神秘人身份動的手,甚至玄束一事,都甚少人知道。為了讓這七人最終都如他所預料一般聚集到你身邊,他又在暗中設置了不少誘餌,促使我們七罪對騰蛇一族的事情異常關注,這樣,自然而然,最終所有人便會與你有所交集。」

這世上的事情從來沒有偶然,只有必然,他們七人與虞子嬰的相遇,便是一場經過計算必然達成的結果。

虞子嬰沉默了一會兒,抬眸看着色慾:「既然這個無量道人能夠算到這麼多的事情,他為什麼會眼睜睜地看着騰蛇族被滅?」

色慾醺微雙睫,用指尖在虛空之中畫了一條波浪線:「他自然知道騰蛇一族有這一劫,只是天意不可違,他為了逆轉你的事情已經將剩下的全部壽元耗盡了,為騰蛇一族保下至關重要的一脈,至於騰蛇滅族一事,他自認還沒有強大到能擅改成千上萬人的命運變故,他僅能做的,只是稍微改變一下既定軌道的痕迹。」

耗盡了壽元,這般說來他竟是為了她而亡?虞子嬰一怔,想問又覺得問來已不起多大意義了,繼而,她又想起別的事情:「你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即便是無相,他對他師尊的種種安排亦是一字半解,甚至對於無量道人真正去世的原因都並不清楚,偏生色慾卻像親眼看到當年發生的一切,言辭篤定而條理過程清晰。

「哦,自然是因為這些事情,都被一一記載在騰蛇祠典之中,而恰好,我便是新一任的騰蛇大祭司,能夠自由地翻閱。」色慾指尖青蔥地收回攏袖之中,穿着一身莊嚴而華美的祭祀袍裝,面戴將他面部線條勾勒得美倫美奐的黃金燕尾蝶,霧裏看花,最是美幻,他微微一笑,平增幾分正經之顏色。

虞子嬰扯動嘴角:「你真是騰蛇族人?」雖然先前從他跟聖主之間的對話能夠斷一二,但虞子嬰仍舊心底存疑。

「嗯哼。」色慾頷首伸臂,垂落映光漣漪著水波的闊袖,振翼若飛。

——彷彿在無聲地問,我身上哪一點不像嗎?

虞子嬰也不兜圈子了,直接將心中的疑問問出來:「那為什麼我感覺不到你?」

或許是血統壓制的緣故,亦或者是與生俱來的感應,她能夠感應到同族人,這就像是一個黃種人在一群白種人之中,雖然彼此五官結構擺列部位一模一樣,但她總能夠一眼找出誰才是她種族人來。

色慾食指輕點紅唇,睫似蝶翼翩飛,神秘兮兮道:「人家既然是大祭司,這種隱藏身份的小辦法自然是有的。」

原來是被隱藏起來了,虞子嬰眨動了一下眼睛,突然狐疑地盯着色慾:「現在,為什麼肯將一切老實地告訴我了?」

以前,他各種推脫借辭,現在倒是老實,有一句回一句,問一句答一句了。

「反正該不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那麼一些梢枝末節的問題,我藏着捂著,豈不是惹你不快,況且……你這麼凶,我可不想再被你在身上捅多幾個窟窿……」最後一句,色慾卻是將話含着嘴裏,幽幽咕噥著嚼著自個兒聽。

雖然長刺前端尖細,傷口不太,卻十分地深,如穿胸透背般痛,若非讓她出氣,他倒半分不想這般自虐,要知道他這種媚骨天生的體質,別人的半分痛,他卻能感受到三分,但相對的,他的恢復力亦是別人的數倍。

——可惜,虞子嬰還是聽到了。

她冷冷抽動嘴角,直接回了他兩個字,簡單殘暴:「活該。」

色慾癟下嘴,感覺自己的玻璃心受傷了。

「你為什麼要跟殷聖合作?」虞子嬰背轉過一隻手,耷拉下眼皮,終於看向了聖主。

聖主聽到虞子嬰的聲音,那虛蕪放空的眼神,這才一點一點匯聚起來,他仰起頭,嘴唇顫了幾下,像被一股強烈的寒風嗆灌了似的,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過了許久,他閉上了眼睛,白著一張臉,自嘲地問道:「子、嬰,你、你恨我嗎?」

虞子嬰聞言蹙眉,撇開了視線,她揉了揉擰緊的眉頭,想了一下,暗吁一口長氣:「你的出現,讓我曾以為,從此我便會多一個擁有相同血脈的親生兄弟。」

老實說,與其說恨不恨這個問題,還不如說是……失望。

一種本該擁有,卻轉眼便失去的失望。

虞子嬰既不用歇斯底里,亦不用仇恨厭惡,痛罵怒喝,只憑這一句輕描淡寫的話,便將聖主打入了地獄,剜心剔骨,他聽她說完,只覺得腦袋「轟」的一下,一時難以辨別東西南北,頃刻間跌坐在地,不堪重負。

她的言下之意便是,若非他貪慾過甚,如今他跟她重逢,兩人至少還會是一對親兄妹。

這是這比世上絕大多數人都要來得親密卻又分斷不開來的存在,不是嗎?

——然而,他卻生生地放棄了擁有這種存在的權利,最終,變得一無所有。

色慾眸含譏諷,要的便是他這般模樣,聖主此人,冷心冷肺,哪怕是滅族之災因他起禍,他亦能夠平靜安然地活着,哪怕對他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亦能夠在他的逃亡半途之中因為一個懷疑而下黑手。

他此生唯一的軟肋,便只有他胞妹一人而矣。

他的愛,源於她。

他的悲,源於她。

他的痛,亦只源於她。

久久沉默后,聖主似想站起來,但徒試了幾次,都摔跌了回去,是以,他乾脆仰躺在地上,萬念俱灰道:「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我與殷聖……也只是互相利用,聖靈軍跟殷聖,無半點瓜葛與關係,負責露面與洽談者,除了九聖使,便只有我一人。」

隨着他躺地的動作,虞子嬰這才真正看清楚他,視線匆匆掃過他胸前那一片沁滿鮮血的部位,她呼吸驟然窒了窒,她很快旋轉開目光,掩飾著繼續平靜道:「那九洲內那些叛變的國家,是由你推動的,還是殷聖策劃的?」

聖主聲音很慢,帶着細微疲憊的輕喘:「他們大部分都是由聖靈軍出面,這件事情,你不用操心,我絕不會讓他們的存在阻礙你,我早就安排好了,只等殷聖覺得時機成熟,傾巢而出時,便……」

不等聖主將話聽完,這時,長廊那一扇緊閉的大門便猛地被劈成四半,風卷著沙塵呼嘯而入,接着數道人影沖了進來。

來者迅速欺近,一股令人感到窒息的壓力隨之而來,定睛一一看,卻是獵豹、皇極、飛煙。

奇怪的是,除了他們三人,其它人卻並不在。

色慾定睛一看,便是一個旋身,迅速將虞子嬰保護在身後。

「還真是意外,你們竟然活着出了鐵籠。」色慾舔了舔嘴唇,眸光幽幽,意味不明道。

他們是怎麼出來的?

虞子嬰回憶昏迷前那一刻,她分明記得他們被關進籠子裏了,他們三個逃了出來,那惰跟嫉妒呢?

「憑你們的腦子是不可能解開機關,這般看來十有八九是惰出手了。」似知道虞子嬰在想什麼,色慾道。

「怎麼回事?」虞子嬰靠在他身後,倒沒有覺得被人保護有什麼落面子的問題,反而十分配合。

色慾仰後身子,側下臉,壓在她耳邊低聲道:「機關只需要將棺槨內的契合物取出,再重新將棺槨合上便開啟了。」

他這麼一說,虞子嬰便立即明白了,在這一群人當中,只有惰的屬於遠攻能手,而且論智力跟騰蛇祭壇熟悉的話,也當屬惰了,若說他們之中有誰最快破解出機關出來,惰的可能性最大。

「那這裏是哪裏?」虞子嬰醒來便在這個地方,但她卻覺得這裏應該還是騰蛇祭壇內部某處。

色慾道:「祭壇下方。」

「騰蛇公主,你還真是何處都能得貴人相助啊,除了七罪的嫉殿跟惰皇,你一個轉身,便又多了一個神秘保護者了啊?」

皇極、獵豹、飛煙鞭至落地之後,皇極懶懶地瞥了一眼被色慾護著的虞子嬰,他雙手環抱,斜挑着眉飛入鬢,陰笑曖昧地道。

而飛煙卻沒有將注意力放在目標虞子嬰身上,當她看到躺在地上,一身白袍染滿血嘖的聖主時,柔美嬌容有些懵。

「是你們乾的?」她猛地轉過頭瞪着色慾跟虞子嬰,表情一秒變夜叉,徒然凶厲,怒目張發。

色慾跟虞子嬰一同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便轉開了臉。

獵豹忍耐地抬了抬下巴,不屑地撇撇嘴:「飛煙,別再管那個小白臉了,在他背叛我們殷聖的一刻起,他就是我們殷聖的敵人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殺了那個騰蛇餘孽好回去復命。」

「不要你管——」飛煙被虞子嬰兩人無視,氣歪了鼻子,她橫了獵豹一眼,大聲道。

獵豹畢竟比飛煙要大個幾十歲,自然不會跟她這種丫頭片子計較,他既勸不了她,便嗤笑一聲,乾脆不理她了。

「喂,那誰,那誰,我說能交出你身後的那個人嗎?否則,我們就認定你們是一夥的了。」皇極目光從飛煙跟獵豹兩人身上劃了一圈,又重新放在虞子嬰跟色慾身上,他吊兒浪蕩地雙掌摸了摸鬢角,笑得狂妄自信。

「我要做的事情已經達成了,現在,我便只欠她一個婚約,所以,身為騰蛇皇將來的夫婿,我覺得我跟她,早就是一夥的了。」色慾直直地看着皇極,目光一瞬不眨,像某種宣誓般瑩亮水潤,卻帶着一種冰石玉金的硬度,膠定住皇極無法動彈,一邊恬不自恥地在虞子嬰臉頰上輕輕落下一吻,笑得一臉像腥般的柔情蜜意。

飛煙微瞠大眼睛,視線在虞子嬰跟色慾兩者之間不斷遊離,而獵豹則不屑撇撇嘴,皇極陰沉着臉,皮笑肉不笑。

虞子嬰在眾人暌暌之下,深覺被調戲了,於是伸手在別人看不見的位置,朝他的腰間的嫩肉狠狠地揪了一把。

色慾被扭痛,咧了一下嘴角,小聲嘟囔討饒道:「輕點兒~」

「他們是三個人,你行嗎?」虞子嬰不理他耍寶,徒然沉聲問道。

「之前就一直忍着了,嫉那乳臭未乾小子跟你說這種話的時候,你為何不問他行不行啊?」色慾鼓起腮幫子,妖意瀰漫的淺褐瞳瀲灧攝魂,不滿道。

「……」

「哦?原來你們是這種關係啊,那恭喜了,那正好,我便送你們一塊兒上閻王那兒去證婚成親吧!」皇極在確定了兩人的關係之後,也不再試探什麼了,直接獰笑一聲,便舉起長劍殺了過來。

他刀風撲殺而來,虞子嬰只覺罡風太猛,色慾垂下長袖,替她擋下,趁著空檔的時間,覆在她耳朵似認命般道:「小乖,我已為你神魂顛倒了……所以,如果我贏了,你一定不能扯舊帳,對人家始亂終棄啊,知道嗎?」

這種時候,說這種話合適嗎?

虞子嬰麵皮一抽,聞言反射性一抓,卻只抓空一截袖袍,她怔怔地看着他遠躍而去的背影。

接着,一場大戰便拉開了啟幕。

皇極是一名劍術高手,這一點從他祭出一柄秋水鴻揚、鋒利劍鳴的長劍時便能夠看得出來,他足踏出一個奇妙的梵形,左手捏了一個劍決,便兜轉着色慾而去。

他雙足變換間,嘴裏發出一種擾人的得得得的聲音,眼見整個人越走越快,最後直如一團風一般將色慾圍住。

色慾嘴角噙著一抹淺笑,暗運一口氣,一揮長臂於胸前一橫,徑自雙目一閉,呼吸平穩竟似熟睡,完全不受任何干擾。

皇極倒是第一次遇到像色慾這種在對戰之中,閉眼干站着的人,他一時既驚又疑惑,動作一時遲疑起來,一邊在尋找他身上的破綻,一邊暗中觀察着他。

最後,他吃驚地發現,即使他看似從容的站在那裏,竟是全身毫無破綻。

此人的武技比起他來,倒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老大,我來助你!」

顯然也是看出色慾是一個硬茬,獵豹摩拳擦掌也來了興緻,撲躍而來,他簡直人如其名,上身比例驚人,比下身更長幾分,高高躍起之時,便如一頭獵食撲咬而來的黑豹。

「哈哈哈哈——好久沒有遇到過這麼厲害的了,如此高手喪命於我等,簡直太爽快了!」

皇極長劍一舉,仰天狂笑一聲,便停下試探的腳步,直接揚手朝色慾一劍刺出,劍花呈圈直化成一圈銀芒,徑取其背後空門。

這看似簡單的一劍在刺出途中變幻萬千,以一化二,二化四,最終竟達到一刺四十八道鋒芒的境界!

虞子嬰攥緊衣袖一角,表情一凜,忍不住跨前一步。

她仰首,他們三人打鬥的風聲長嘯冷冽,颳得她全身衣袖翻滾鼓風,墨發飈飆,唯有那一張白凈的小臉在風中凜然不動。

眼見那一團來勢光光的劍芒已經到了色慾的身後,色慾不急不燥地先一步睜開眼睛,反袖一卷一纏卻不戈擋,反而一個縱身躍上了皇極上空。

皇極卻覺手中長劍被絞得生痛,完全動彈不得,他冷沉下眼,這種感覺就像被一條巨蟒纏住身體,再一寸一寸地絞斷。須知人在空中沒有大地做依靠,破綻最是繁多,更何況空中並無接力之物,一旦氣竭只能任人宰割。皇極眼中露出些許掙扎之意,最後不顧不念,劍不拔,反送將劍式順勢一挑,一招劍指向色慾眼睛。

——這是打着即使斷送一隻手臂,亦要重傷色慾一次的玉石俱焚的打法。

色慾掀唇一笑,如萬花叢襯一人,伊人婉立嬌笑,宛如艷陽普照,此情此境漫妙,竟給人一種不和時宜的春暖花開,對皇極那猶如附骨之毒般的長劍色慾卻是不為所動,這時,獵豹一個順勢一個空翻,雙手鋼刀從色慾背面空門左右交叉劃了下去。

尖刀似爪,前端尖銳薄利,這一劃下去,非得皮肉綻翻,入骨三分不可。這一抓可算凝聚了獵豹的全身的功力,不動則矣,一動則致命,再加上從天而降的氣勢上先聲奪人,一時間強大的壓迫好似天崩地裂一般。

「色——」虞子嬰凝瞳一窒,又踏前一步,全身緊繃如石,分明已是蓄勢待發。

「站在那裏,別動——」

色慾一眼便喝止了她的動作,看眼下的情況撤身已是不及,於是他也不撤了,直接將身前的皇極扭身施轉而過,朝身後一送,順手拽過他的手臂,手腕隨意舞動,長劍揮舞間已是剎那遞出了八八六十四劍。

獵豹面露訝色,暗啐一聲,為色慾的急智,然他卻下沉不得了,唯有一個後空翻,有幾分狼狽地連退落地。

「有趣,有趣,再來啊——」獵豹甩了甩手臂,錯了錯腦袋脖子,兩眼似燒了兩簇火星,此刻他的鬥智算是被完全吊了起來,他朝被鉗制住的皇極咧嘴笑了一下:「老大,你再不認真一點,小心真的會陰溝裏翻船了。」

「哼,老子從不幹這種&%¥¥!」皇極似被侮辱一般朝獵豹怒噴一聲。

最後一句,除了殷聖的人,誰都沒能聽懂,但虞子嬰猜想大概知道應該是殷聖族的方言。

這個皇極本身就已經是一名難得一見的劍術強者了,雖然以色慾的能力並不輸給他,但若再加上隨時虎視眈眈擅長狩殺猛攻的獵豹……虞子嬰眸中一黯。

對了,還有一個飛煙,虞子嬰不動聲色地瞥向飛煙。

飛煙此時對其它兩位領主的戰鬥並不感興趣,她正看着受傷不支躺地的聖主,彷彿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她驀地抬頭朝她這方看來。

她有一雙柳如煙水如霧的漂亮大眼,本該是最亮麗的一抹春光,但此刻卻全然淬滿一種扭曲了的歹毒之意。

「真是礙眼啊,長著一張與他相似的臉——」習煙目光像刀刃一樣冰冷,她掃過虞子嬰的五官,彷彿想將她臉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全部割下來喂狗。

虞子嬰面色如常,但眸光微閃,暗地裏卻隨時準備好防擊。

對於她恨中突如其來的恨意與厭惡,虞子嬰一開始不明所以,但聽到她那一句幽幽的自喃輕語后,心中頓時雪亮。

她的恨意來自於嫉妒,求而不得的發泄。

這時,色慾跟皇極已處於膠着狀態,而一度進攻不順的獵豹卻餘光瞄見了虞子嬰,他與皇極暗遞了一個眼神,便奸險地笑了一聲,準備朝她動手,而皇極則牽制着色慾。

另外,飛煙亦不再遲疑,從肩膀處取出一個竹筒,她取出竹蓋,竹筒內部的物體接解到空氣,頓時跳涌而出。

是一群像飛蛾般圓滾滾肚腹的昆蟲,薄如蟬翼的翅膀,身圓頭小,肚腹中白紅橫紋交錯,每一隻都大約蛆蟲般大小。

色慾已察覺到情況不妙,便直接迎向皇極的長劍,在他驚訝的表情下,身體以一個柔軟得不可思議的弧度與他旋轉錯身而過,便飛衝上前,將虞子嬰掰過調轉了一個圈,他寧可挨上獵豹一爪子,亦要將那些朝虞子嬰飛撲過來的「飛蛾」蟲子消滅掉。

這種飛蛾的來歷他並不知道,而正因為無知所以恐怖,他輕柔地抖動一隻手臂,像波浪起伏,臂膀慢慢蓄蘊起一層緋紅色霧氣,他猛地一振,一股龐大之氣便將天空那一塊「飛蛾」絞殺粉碎。

噗——

獵豹的鋼刀撕碎衣物、劃過皮肉的鈍銼聲,但沒有發生令色慾預期的最糟結果,他微訝地回頭,但見虞子嬰冷凜著一張白皙小臉,雙唇因過度用力而抿緊泛白,她緊抱着他的腰,上半身子極力貼緊他,那從他腋下探出的雙臂,緊緊壓制着獵豹鋼刀繼續下划撕裂的力道。

獵豹錯愕地瞪着虞子嬰一眼,雙臂的力量無論如何都下沉不了,眼看大勢已去,便也不多糾纏,一個大力蹬空,后躍退去。

——看她分明散了一身功力,怎生還有這般大的力道?

色慾此時根本沒去理會獵豹,他一把扯過虞子嬰的雙臂,不住地察看,一臉心痛得無以復加:「為什麼那麼用力去接,手腕痛不痛,骨頭有沒有異樣,感覺骨折了嗎?」

他連疊的問話,充滿了關懷跟動容。

虞子嬰感受不到痛意,但剛才硬接下獵豹這一擊的時候,她的確聽到自己的手腕骨因為勉強發出的痛苦的呻吟咔嚓聲,只是,這種事情,她自然不會跟色慾老實講。

「無事。」她扯動嘴角,淡淡聲明。

「哼,不錯嘛,不過,我看你還能護她多久——」

飛煙見一招失敗,不陰不晴地笑了一聲,從腰后又取出幾個陶罐,看架勢是準備認真大幹一場了。

獵豹扭過頭,稍愣了一下,便大叫道:「喂喂,等一下,你該不會放大招吧,我們都還在這裏呢!」

這飛煙的蠱寵可不懂什麼叫自己人,一旦飛煙失控的話,她的那些毒玩意兒便徹底變成了一群屠宰夫了。

「我管你們呢,不知道讓遠一點嗎?」飛煙狠盯着虞子嬰,直接將手上捧著的四個陶罐摔砸在地上。

皇極見飛煙已進入暴走的狀態,也樂得在一旁看好戲,他抱劍跟獵豹一塊兒落在飛煙身後位置。

「嘖嘖,嫉妒的女人果然恐怖啊。」皇極掏了掏耳朵,一臉無奈呻吟道。

「可惜了,我還沒有打夠呢!」獵豹看向色慾,一臉惋惜道。

「單打獨鬥,你不會是他的對手,如果可能,不要做無謂的犧牲。」皇極懶懶地瞟向獵豹,難得正色起來。

獵豹不服氣地冷哼一聲,卻沒有出聲反駁。

飛煙笑得一臉血腥得意,只為等一下那一場大快人心的慘劇醞釀着好心情。

此時地上那些滿是雜亂無章的爬蠕的寄生蟲,天上則嗡嗡直叫的蛆腐蛾,只等一聲令下,朝虞子嬰他們撲殺而去。

「太多了……」色慾掃視一圈,難得蹙眉煩惱了。

或許他能夠消除一大半的進攻,只要有時間哪怕全部他都有信心,但問題是在他護著虞子嬰的情況下,哪怕只有一隻粘沾上他們的身,便是一場難以解決的劫難。

「等一下你感覺情況不妙的時候,便將我拋到一個空缺的位置,先行離去。」虞子嬰認真道。

「好啊,等一下若我覺得你太累贅了,我便拋下你,自個兒先逃~」色慾想都沒想便頷首,笑意盈盈,從善如流。

「我是認真的。」虞子嬰重腔重申道。

色慾低下語氣,眸色譏意幽深:「你焉知我不認真?」

虞子嬰瞥向他抓緊她的那隻手,那般用力地寸寸收緊,肌骨相貼,就像要準備融入她的骨髓內一般固執,這種姿態……像是會放棄的樣子嗎?

虞子嬰暗吁一口氣,亦不再說話了。

「好了,我的乖寵們,你們的食糧就在眼前,快去吃吧——」

飛煙嘻嘻一笑,兩頰粉紅,眼波生灧,膚白柔美,若非眼下幾道越發陰沉詭異的色紋,她或許看起來便只是一個單純的二八少女。

虞子嬰跟色慾嚴陣以待,氣氛瞬間變成殺意當空罩下,吞噬之勢焰焰煌煌。

就當人蟲大戰一觸及發之際,卻見從地面上一道渾身是血染紅了白袍的身影,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身形單薄纖瘦,長發垂墜身後,正好擋在虞子嬰跟飛煙等人身前。

飛煙一愣:「桃……」

色慾微擰眉頭,一掄袍亦撤了氣勢,震開先前聚蓄那壓頂之力。

聖主此刻的形象跟以往的乾淨聖潔完全不同,髒亂而狼狽,他臉色蒼白,眼中還帶着好些血絲,嘴唇因缺血乾燥而裂出了口子,頭髮有些微亂,彷彿一陣風吹就會把他那憔悴的弱不禁風的身子吹散化霧消失了。

他一雙悲涼的眼睛無神的眼睛在觸至虞子嬰時,卻煥發出一種最純粹的喜歡與親切,他動了動唇:「子嬰……好像我們的每一次見面都顯得很匆忙,所以我好像每一次都忘了告訴你,能夠再見你一面,我由衷地感到歡喜,你成長得很好,既健康又聰慧,若父皇母后在世,定然頎喜驕傲,最重要的是,你有一顆既堅強又公正的心……」

「桃——你在說什麼,他們這樣對你,你還跟她說些?」飛煙咬着下唇,眼中愛恨交纏,充滿了濃濃的嫉恨陰翳。

聖主此時眼中只有虞子嬰,根本已聽不到任何其它聲音。

虞子嬰不知道他究竟想要說什麼,便靜默地看着他。

「你一定不知道,你小的時候,剛出生的時候便比任何人都乾淨,別人家的小孩子都會帶着一層污垢,偏生你身上卻什麼都沒有,像初雪一樣白皙,母后對我說,你長大一定會很漂亮很漂亮……」

談起屬於他自已曾偷偷回味無數遍的美好回憶,聖主嘴角浮現一抹虛幻卻略顯悲切的微笑。

「你一定不記得了,生了你之後,母后便變得很虛弱了,所以時常是我帶着你的,你每天晚上最喜歡跟我一塊兒睡覺,你那小小、軟軟的小手總愛在睡前抓着我的一根手指,若不抓着,便會哭鬧着不肯睡……」

聖主看着虞子嬰,目光帶上一種惚恍與留戀:「你第一次的哭聲,第一次長牙,第一次剃胎髮,第一次咿呀叫人,第一次……很多很多的第一次,都是我陪着你的……」

說着,他眼睛微微動了一下,從懷中極慢地掏出一個布包,看得出來布包年歲已久,開始泛黃破損,當他展開一看,裏面正躺着一撮軟軟的短細頭髮。

「這是你第一次剃下的胎髮,我哀求母親許久,她才施賜於我,而我至此無論做什麼,都將它一直貼身放在身邊……」

在聖主對虞子嬰不斷述說過往的期間,不知不覺以他為中心,四周漸漸瀰漫起一層幽火螢光,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密集。

「所以……我最後能求你一件事情嗎?」聖主臉色很不好,看上去很蒼白,可能是因為疼痛和失血過多的緣故,他的表情也比較痛苦,兩眼無力地閉着,呼吸十分微弱。

「或許這是一個厚顏無恥的要求,但……子嬰,最後我還能夠聽你喊了一聲……皇兄嗎?」

虞子嬰聽着他述說那一段她根本就沒有的過往,聽着他將此生全部的溫情都賦予唯一的胞妹,聽着他那顆卑微的心在最後哀鳴訴求着,她倏地咬緊了后牙糟,心情十分複雜,她覆垂下眼睫,小臉綳得緊緊地,袖下雙拳握緊。

無法回應,亦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桃,你想做什麼?!你快過來,你是瘋了嗎?」

飛煙氣極敗壞地叫嚷一句,便疾步帶跑地來到他身邊,一把將他扯過,然後惡狠狠地盯着虞子嬰,便開始發動攻擊。

卻不想,她卻被聖主突然從背後抱住,她因為太過驚喜太過驚訝,而忘記了反抗跟攻擊,整個人釘定在那裏,瞳孔微微放大。

「桃——桃?」

這時,聖主的一隻手挎過她的肩,而另一隻手從她腋下穿插過去,形成一個兩手相接的扣環,將她身軀牢牢地鎖在自己的胸前。

「我不會讓你們傷害了她,所以,你便跟我一塊兒走吧。」聖主倦怠地看了她一眼,冷淡道。

「什麼?!」

飛煙聞言,一臉根本反應不過來的怔忡表情。

「青羽,你要做什麼?」

皇極跟獵豹從不曾見過聖主動手,所以根本不知道那些突如其來的螢光究竟意味着什麼,但出於危險的感應,他們仍舊都察覺到問題了,便開始提防起他來。

聖主淡淡瞥了他們一眼,接着那些螢火光斑便遊離地集中在他們四周。

「走。」

色慾已經猜到了什麼,他深深地看了聖主一眼,無喜無悲,便強硬地扯著虞子嬰朝後方撤去。

虞子嬰凝頓了一下,色慾直接將她攬摟一抱,便奔跑起來。

聖主就這樣靜靜地看着虞子嬰離越來越遠,離了虞子嬰的視線,他臉上的全部顏色都褪盡,分明已是一種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纏綿病榻之態,他的臉色是那樣的憔悴,嘴唇也是那麼的蒼白,青白臉色,日薄西山,命不久矣。

最後,他扯出一道不太習慣的淺笑,眼底一片澄澈,彷彿回到一開始的最初那般乾淨而純粹,只為最初的守護與動心:「子嬰,我的妹妹……我遺憾的不是你不愛我,我只是遺憾……」——我已不能再愛你了。

這是多麼遺憾啊。

他微微閉上了眼睛,四周的瑩火大盛,似要斂盡大殿的最後一絲光輝,吹散最後一絲溫暖,那成團成片的螢火,上下浮動圍繞着他,依依不捨地流連袖間,帶出點點光芒,如落入凡間的星星,隨風徜徉隨風歡舞——

「一起走吧……」

當一聲大爆炸在他們身後響起時,須臾之間,卻是天地風雲變幻,沉濃的火硝煙味道紛涌而至,宛如滾滾幽雲之海,地面煙塵嘯騰,淹沒傾覆而來,虞子嬰渾身猛然一震,小臉煞白。

驟然停住腳步,她立在原地久久沒動,如山巔臨風的石塑一般。

色慾那雙慣常惑人含笑的眼眸,此時褪去重重浮雜之色,唯有無盡悠遠深沉,平靜而嘆息地看了她一眼,亦沒有說話。

突然,她掉頭便往回跑,當她重新回到原地,看着倒塌在不遠處那一地零雜碎石跟殘碎不齊的屍骸跟碎衣布巾時,眼睛亦似被火燎過一般痛了起來。

這就是屬於聖主騰蛇血脈的力量嗎?

竟是連寸草不生的長廊亦能燃燒起來,地面滾著一道道縱橫交錯的黑焦痕迹,以聖主四周為範圍的位置擴散開來,一股幽邪業火呼呼地攪天燎無盡幽藍瑩霞,垂落的帷幕翻飛得濃煙烘烘,一眼望去宛如幽暝煉獄,當真可怖。

她痴獃呆地站了一會兒,只覺心頭像飄過一片青霧似的,飄過一片難言的悶沉。

她一步一步沉重地走近,在一片支離破碎的焦黑位置,看到地石縫隙之中遺留下一塊因溫度過高而焦卷的布包裹着一撮胎髮。

它奇迹地留存在了下來,也不知道在最後的那一刻,聖主究竟是用了何種辦法將它保存了下來。

看到這一幕,虞子嬰眼睛像揉進了什麼,一陣酸澀,她蹲了下去,將它拾起緊緊攥緊手心當中。

許久,在這片空蕩寂靜的大殿內,才響起一道遲來的澀啞難聽的聲音。

「皇兄……」

——

「嗷嚎——」

幽火忽閃一下,突然一聲啪砸的破空聲驀然響起,石滾轟轟,喧囂雜吵。

虞子嬰倏地抬頭,目光似結冰般凝遙前方。

只見從一片碎石廢墟之中,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狼狽地從中爬撞了起來,赫然是皇極與獵豹,他們的紅雲黑袍已破爛撕裂,一頭一身的灰污,兩人雖然目測都應受了傷,但卻也無性命之虞。

他們兩人竟然還活着!虞子嬰冷下臉。

「這次,還真是差一點便陰溝裏翻船了!」皇極冷笑一聲,然後無所謂地抹去額上滑下的血痕,他看向虞子嬰,陰沉沉道:「你這兄長便是捨得一命護你周全,可惜啊……我們沒有那麼容易被會便算計去!」

「但我瞧著,你們恐怕也撐不了多久了~」色慾看了面色冷白的虞子嬰一眼,一手攬過小兒人入懷,不緊不慢揮袖一拂,便頃刻風揚起一股萬均雷霆之力,宛如十萬金騎揚蹄奔去,捲起漫天狂雷,朝皇極跟獵豹而去。

皇極與獵豹對視一眼,便蹬蹬後退撤退於兩方,全身戒備,準備反擊。

「呯」!一聲,這時,長廊側邊斷亘的石柱一堵脆弱的牆被外轟然砸碎了開來,虞子嬰跟色慾聞聲同時望去,當空兜來滾滾颶風,風殘霧卷,只見一道揮擋着灰的修纖身影從廢墟之中一躍而出,浮塵霧漫。

「豬妖——」尖銳長嘶的聲音驟然響起。

是嫉妒,虞子嬰認出他了,她抬頭一看。

等那一堵完整的牆體整個淅瀝嘩啦龜裂破碎之後,背對着萬千光芒,束束絲絲集射過來,惰一身優雅白凈如羽翎一揮漫天塵埃霧灰,便從半空穿飄而過,杳然自在在站落在一根鐵線上面,裊裊悠然,翩然若仙。

「豬妖——終於找到你了!」

嫉妒目光如矩,就像嗅覺靈敏的離家犬類,不等塵霧盡散,在一片渾沌模糊之中,一眼便鎖定了虞子嬰的位置,那后,他也不顧花髒了的一張俊美臉龐,頎喜瞠目地朝她這廂跑了過來。

虞子嬰施身退出色慾的懷抱,朝前迎了一步。

皇極跟獵豹看到這宿敵出現,頓時一驚,然而他等的不安待看到兩人身後又急追緊攆而來的四人時,便又自信邪佞地笑了一聲。

那四人自然便是殷聖七大領主的天魔,九宮,鬼哭,天海。

色慾不滿地撇撇嘴地掃了一眼空落落的雙臂,最後與惰相視一眼,搜索彼此眼中的信息一瞬,便兩相厭惡地施轉開視線。

虞子嬰則看向嫉妒跟惰:「你們怎麼出現在這裏?」

「那個鐵籠也不知道是哪個無聊的傢伙——呃——」嫉妒察覺到自己的話中有誤,便立即改了口氣,一臉晦氣道:「本殿是說,惰看出機關,將鐵籠一開,咱們還來不及掉出來,便從祭壇上直接掉落下來了,因為掉的位置都不同,我便與那三個廢物一邊打着一邊四處去找你,然後在另一個秘道之中遇到了惰,最後一塊兒一邊砸牆一邊找你。」

嫉妒隨口解釋完,便上下打量起虞子嬰,在扒拉她手的時候,不經意觸碰到她濕濡的衣角,微蹙了蹙眉。

「嫉妒小兒,你跑這般快作甚,莫非是怕了爺爺我的鐵拳不成?」海天大塊頭一腳跺地,槌打一下胸部隆起似山的肌肉塊,叫囂起來。

嫉妒本來要詢問虞子嬰的事便這樣被打斷了,他陰惻惻地斜向海天,而虞子嬰則發現了嫉妒手臂好像有一些不正常。

「你的手怎麼了?」她拉過他的手臂,準備摸骨檢查。

「沒什麼。」嫉妒一慌,掩飾性地扯回手,矢口否認。

「一對三,他只傷了一條手臂,倒也算是僥倖了。」惰從半空落下,玲瓏沉悠綿懶的雙眸微彎,對他「幸慶」地笑了一聲。

嫉妒頓時火大地反駁道:「本殿就算是一對四亦能贏,收起你那一副假惺惺的表情吧。」

虞子嬰聽懂了。

他們從祭壇上掉下來后便隨機分配,而嫉妒運氣霉些,則跟三個殷聖的人掉在一塊兒。

在他們幾人說話期間,殷聖僅剩的六位領主則不動聲色將虞子嬰四人包抄了起來。

「飛煙呢?」天魔環顧一周,用蒼老乾澀的聲音問道。

「你找她啊,可能有一些困難了。」皇極雙臂悠閑地枕於腦後,用眼神掃了一地的殘碎。

天魔聞言,頓時臉色難看起來:「誰幹的?!」

「誰幹了?還不是她自己貪慕人家男色最後賠了自己,還險些連累我跟老大一塊喪命。」獵豹冷哼一聲。

天魔一向跟飛煙關係親近,除了因為同為七大領主的緣故,更因為飛煙是她的親侄孫女的關係。

如今知道她被人害死,頓時氣得心尖發抖,渾身的血管都要爆炸開來。

「還等什麼,立即去殺了他們!」

天魔握著黑拐木,橫指著虞子嬰等人。

現局來看,而殷聖六人當中有二人受了重傷,四人或多或少都有了輕傷。而虞子嬰這邊,剔除虞子嬰的戰鬥力,色慾跟嫉妒都受了傷,唯惰完好,這樣算來,三對六仍舊比較困難。

「無論如何,她身邊都不能離人。」色慾整了整衣襟,撫平袖彎處的褶皺痕迹。

色慾跟嫉妒對此自然無任何異議。

「你留下。」惰跟色慾同時對嫉妒道。

嫉妒一愣,不服道:「憑什麼是我留下?」

「那讓我留下吧~我並不介意的。」色慾眨巴著一雙水汪桃花眸,一臉頎喜接受的模樣。

嫉妒一噎。

當初便是將他單獨跟虞子嬰留下,她才會被那個聖靈的對主擄走,同樣一件蠢事,他怎麼可能再做一遍!

於是,嫉妒被留下來保護虞子嬰便這樣愉快地決定了。

惰跟色慾都實力強悍,一人力敵二人仍不落下風,而剩下的兩人則一直觀注著戰鬥,亦監視着虞子嬰,伺機而動。

「我亦可以戰鬥的。」虞子嬰嗓子微微發顫。

嫉妒看了她一眼,眼神堅毅毫無圜轉餘地,他搖頭道:「若讓我眼睜睜地看着你受傷,我還不如直接戰死掉算了!」

虞子嬰猛地看向他:「我不是廢物!」

「我們也不是廢物!你只要等著看我們贏就好了!」嫉妒更是直接凶了回去。

兩人眼神相撞,一冷一厲,互不相讓。

惰一人力抗海天跟九宮,而色慾則是皇極跟獵豹,剩下的天魔跟鬼哭則想暗中慢慢逼近虞子嬰他等。

海天一看個頭魁梧高大,二米高的身軀站在那裏,便如一座巨型鐵塔,完全力量強化,每一拳揮動便鼓風凜冽,力鼎千金,而頭裹藍布巾的九宮,目光清煁研細,較為擅長精細謀算,這兩人組合起來,簡直便如有神助,戰鬥力是直線上升數倍。

惰一面須應付著海天的無窮力道,一邊則需提防著九宮在後方設下的陷阱,惰反應比海天的拳頭要快,往後退開幾步,讓海天一拳揮空后,九宮則及時補充下海天的空缺,雙掌柔綿若無骨,氣勁化成一片寒霧,觸及便能凝結成一片冰霜。

九宮揮掌如鞭影般閃動,亦如蝶穿花在惰面前交織成一道寒鞭網,兜頭甩來。

惰眼見九宮綿掌織網逼近,便掠地飛身躍起,懸空凌駕在半空中,衣衫隨風飄動,海天蹬腿躍起,雙臂一長,身似巨猿攬月,想將惰的雙腿鎖住,而九宮一掌沒有得手,便綿綿寒濤掌意接踵而至,在半空中狀如靈蛇,無數疊加看不清虛實。

惰瞥向下方海天的動作,一揮鋼線直刺入牆臂,借力翻身向後倒躍,而九宮直衝而來的這一掌堪堪擦著惰的胸膛而過,掌氣回舞之時,在惰的臉頰上留下一道細細的傷口,帶起一串細碎的血珠,但轉瞬便被寒意凍凝住了。

惰點足立在海天的頭顱之,抹去臉頰的血珠,挑眉道:「綿骨寒掌倒是練得有幾分火候了,可惜精髓部份,卻因太過縝密的心思,而變得過於保守……」

另外色慾這邊,他雖然受了傷,但只是肌表被劃破留了一些血,但沒有傷筋動骨,但皇極跟獵豹卻相對嚴重一些,多多少少都傷及了內腑,但兩人都屬於千捶百鍊的高攻的類型,一個不小心亦還是會被他們拖入無邊煉獄沼澤之內。

「想不到,這樣一個藏頭露尾的娘娘腔,竟有如此的本事。」獵豹一身是汗,氣喘吁吁地甩了甩手腕。

「若一下便殺了,便跟之前的那群雜碎有何區別,像這種級別的人拿來練手才最有勁!」皇極渾身亦似濕透一般,鬢角處粘貼著,他邪肆一笑。

「玩殘他——」

獵豹狂嘯一聲,破空之聲瞬間衝天而發,化為一條柔韌而凌厲的黑影,毒蛇一般向他纏絞而來,那條黑影剛開始時只是黝黑的一道,片刻之間,竟已化身數百,無處不在,將色慾所有退路封死。

色慾看出獵豹已經完全擬獸化了,不敢掉以輕心,一面應對着他的利爪,這時一條極淡的黑影突然躍起,重重的向他胸口抽來。

是皇極——色慾橫臂一揮,然而這次黑影來得太快,他手中的攻勢還未成形已被完全打散,火光電石之間,那條黑影已觸上了他的胸膛!

色慾退無可退,此時唯有正面相迎,但從後方又撲進來勢凌厲之極,如萬骨尖刀合一,黑尖長杖如被森白火焰包裹,若真被它擊中,只怕難逃穿胸斷骨之禍。

——是天魔,她準備偷襲!

「色慾——」

虞子嬰臉色一變,已沖步向前,卻被身後一道力量強拽扯回去,只見一束光影從她身邊破空飛出,和那條黑影撞在了一處,將黑影從色慾胸前生生推開!

虞子嬰一怔,見嫉妒出手攔下了天魔的偷襲,尚來不及悄然松下一口氣,卻見皇極劍勢一轉,冷笑連連地朝她攻來。

他劍尖一陣顫動,身形一個一百八十度扭轉,竟似乎在一瞬之間交換了方位,凌厲柔韌之極的身體片刻間已化為有形無質的影子,就要趁著眾人不注意朝虞子嬰潛形而去!

「該死的——」

嫉妒眼見虞子嬰那廂落空,便被人盯住,心底心焚如火,轉身便鞭及而去,因不及皇極身快一步,他唯有撲擁而上,一把緊緊扼住他的前刺突進的刀鋒,當即滿手的血便澆注滿劍身,並滴滴噠噠地溢落至地面。

虞子嬰臉色大變,厲喝一聲:「放開手——」

皇極被制住了腳步,他見嫉妒整個人硬行以肉身拖滯住他的劍,極冷極邪地一笑,掌中施力,用力將刀身一抽,當即鋒利無力的劍刃便將他左手五指手指齊根砍斷了,啪噠幾聲,斷掉的指頭墜地,五根空洞的肉掌撲哧一聲飈出了鮮血。

而一時流血過多跟席捲而來的痙攣痛意讓嫉妒開始眩暈,但他還是撐著最後一口氣,狠狠咬牙用右手一鐮砍向對方的頭,在被皇極慌措間擋開后,馬上轉身大幅度橫掃對方得腰部。

這一擊,如雷光閃電般疾射而出,化為一條狂暴兇猛的毒龍,迅捷無比地向他衝去,皇極深知不妙,正要一把將他推開,只聽空氣中傳來一聲尖利的嘶嘯,一道黑影突的凌空彎折,重重的撞向他身上!

當即皇極便覺胸腹肋骨破碎凹進,一股氣血沖涌,噗一聲,猛吐一口大血。

嫉妒蒼白著一張如索命厲鬼的猙獰面孔,陰森森地盯着皇極——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便絕不讓任何人靠近虞子嬰。

「嫉妒——」虞子嬰眼眶一紅,大聲叫道。

「老大!」

其它殷聖領主見皇極重傷倒地,頓時氣焰如溶焰翻滾爆發,都舍了手中敵人,朝虞子嬰衝殺過來。

惰跟色慾亦因眼前的情況震愣一瞬,但這並防礙他們身體第一時間做出的選擇,那就是趕在他們到達之前,將虞子嬰救下。

天魔於半途滯身一轉,長杖一甩,尖端便如鱗甲大開,無數暗器向兩人處撒了出去,滿天寶光紅影,絢爛之極。

惰跟色慾全然不顧暗器加身,他們知道若他們遲疑或者躲閃一刻,或許下一刻便會延遲救下虞子嬰的最關鍵時刻,所以他們寧願拼着一身是傷,亦要最快將她拉扯回身邊,安全護守於羽翼之下。

無數道刀子沁滲出衣服,臉上,手上,脖頸上,他們僅護下重要的部位,目光全部都集中在殺意轟然翻卷中央的虞子嬰身上。

天魔滿是皺紋陰狠的臉上露出一絲姦邪:「送死來了,太好了!」

海天、九宮與天魔三人夾擊而上,皇極費力艱難地爬起,卻是與嫉妒杠上了,獵豹瞥了一眼重傷的嫉妒,失了興緻,便將他留下給皇極老大摧毀,他則朝虞子嬰步步緊逼而去。

虞子嬰看出獵豹來者不善,悄退一步,袖下手腕靈巧一甩,僅用上力道,數根銀針疾射而出,獵豹偏頭揮掌一擋,眼露輕蔑笑意,他雙手霍然催動着力量,凌空倒貫而下!

這一擊,強烈得似乎要將整個君山裂成粉碎!

虞子嬰只覺胸口一陣翻滾,疾蹬退後,亦勉不了一口鮮血噴出,眼看着獵豹刀刃刺入,她翻身一臂相迎,斷臂一隻並不喪命,然受至內臟則會防礙她的性命,孰輕孰重,她還分得清明。

當那極為細薄的鋼刀受空氣的積壓,迸發出一連串嘹亮的銳音,虞子嬰咬緊后牙槽,受痛準備挨上一擊時,卻又聞宛如一聲天雷怒發,一聲聲轟擊傳嘯而來!

她震愣朝前看去,只見色慾一臉狂煞裂目,緊張擔憂地看着她這廂,身上捆綁的梏桎玄束整個破碎,在一片幽光霞彩赤光之下,他墨發凌亂微卷,整個人如同沒有了血肉肌理,一道血蟒直蔓延到肩頭,與軀幹相連之地血肉模糊,整個人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魔神附體,火光衝天。

上方天空因色慾破解了玄束不斷激蕩遮蔽雲海之磅礴真氣,一把掀翻了眾人,惰一凜,亦趁機甩脫掉幾人糾纏,速遁回虞子嬰身邊。

「怎麼回事,他怎麼一下放出這麼龐大的真氣?」天魔驚詫不解。

其它幾位領主亦駭目驚怔,一時加緊防禦觀測。

然,虞子嬰卻知道是怎麼回事,雖然她此時失去了黃金瞳,已看不到天象異樣,但卻知道就在剛才那一瞬間,色慾因為心緒大動,掙破了身上被無量道人設下的玄束。

能破解玄束自然是對以後的修為大有宜處,但對於如今這種緊急時刻,卻有一種致命的危險性。

因為一時兆門大開真氣如數外泄,他接下來便會進入一段虛弱調整期。

大敵當前,他卻實力大降,一想到這裏,虞子嬰雙瞳劇烈顫動,臉色極度難看灰黯。

色慾袖袍如蝶花穿巷,打了一個旋兒卷,便掠返至虞子嬰身旁,他握捏着她的小手,手心冰涼,他低笑一聲,嘴唇微微泛白之外,神情依舊妖媚惑人:「小乖,冷靜下來。」

他睇過來的眼神,柔溺溫情,專註於她身時尤其雋永纏綿入骨。

虞子嬰小臉綳得死緊,無力地張闔了幾下嘴唇,最終撇過頭,小聲地「嗯」了一下。

接下來,或許是覺得情況越拖久越不妙,殷聖六領主暗中遞了一個眼神示意,便不再玩耍嬉鬧,開始認真起來,因此拚命地攻擊變得更加密不可防,色慾、惰與嫉妒與他等兵刃交加,除了重創敵方,他們三人身上的傷是亦越來越多。

虞子嬰面部被罡風掃得生冷發痛,她被護在色慾懷中,左右移動,隨着戰局加劇,她全身驀然席捲出一種徹骨的寒意,她痛恨著自己的弱小,亦不想自己如此被動地只會受着別人的保護。

看着他們為了護着她,不讓自己受一絲傷,而自己卻遍體鱗傷,不知是誰的血,濺飛至她的臉頰,冰冷而血腥,她似腐爛的肉被生生剜掉一塊,顫抖著雙唇。

突然,色慾一把推開了虞子嬰,一個轉身躍起,便被天魔刺中一肩,天魔嘴裏咆哮出一聲激狂大喝,推動着色慾如飛蝶般輕盈身軀直抵於牆壁。

「小子,我要在你身上刺上一百八十個洞,慢慢地放血至死!」

色慾一隻手緊攥着她的黑杖,掀唇妖冶地冷笑一聲,袖掌當中一拂躥出一股無色異香,天魔聳了聳鼻子,當即醒神,心中一驚,只覺面部粗糙的皮膚一陣麻癢,接着便是一種腐骨爛肉的痛意襲來,天魔駭叫一聲,便鬆開了黑杖,她暴突着眼珠,使勁抓搔著面容,仰天狂嚎一聲。

「啊——啊——這是什麼,你對我究竟做了什麼?!」

另一邊,惰接過色慾拋過來的虞子嬰緊護於身後,他一身雍容似融融梨花般白衣已染紅,他為接應在亂戰之中轉輾的虞子嬰,寧可挨中了天海的一拳,頓時「咔嚓」一聲肩骨碎裂,那墨水畫一般雍懶優美輪廓的面容瞬間煞白透青。

他抿了抿唇,將喉中腥意盡數吐入腹中,手中鋼絲化成扇形並射而出,天海極力躲避,唯有一掌被刺穿撞地,而落空的鋼線將整個大地都削掉了一層。

另一邊,嫉妒卻陷入了一場苦戰,他以一敵三,皇極手段狡詐異常,因嫉妒左手不便,他便專攻不斷地刺劈著嫉妒的傷患之處,另外獵豹跟鬼哭則在旁左右夾擊,眼見嫉妒情況危險至極,虞子嬰旋移開惰的保護,準備以身相護將嫉妒拽扯過來,卻不想被皇極一劍挑斷了她跟惰的連接。

九宮眼尖,轉眼間便插入兩者中間將惰緊緊纏住,令他無法抽身鞭及別處,因此,嫉妒雖得救了,但虞子嬰便被皇極長劍在握,挾持在手中。

「豬妖——」嫉妒瞠大眼睛,急喊一聲。

惰回頭一看,面色一肅,指尖微顫。

色慾呼拉一下拔出插穿他肩窩的黑杖扔擲到地上,一雙因痛楚而顯濕潤的褐瞳,緊緊地射向虞子嬰。

一瞬,戰局一下便發生了重大改變。

皇極一手掐緊虞子嬰的脖子,並將她反手押前,他神色得意傲慢,他仰起下鄂,愉悅地舔了舔唇角,陰眯着眼睛,一一掃過色慾等人:「你們還真是出乎我意料的強悍啊,竟能傷我等至此,可惜啊,你們拚命保護的人,終於還是落在我手中了,你們也只能是投鼠忌器了,不過呢,我暫時還不着急著殺她,因為就這樣殺了她,太可惜了……」

皇極說得太激動,扯動了傷勢,輕咳了幾聲,嘴角溢血,他直接將它舔入腹中,眼中徒然盛滿了陰鷙之色:「我最喜歡看着別人自相殘殺的一幕了,現在,我要你們撿起地上這把匕首,開始互捅,一直捅到我滿意為止,否則我就立刻便殺了這個騰皇公主。」

他扔出一柄匕首在地上,然後踢過去給他們。

他將長劍極近地抵在虞子嬰臉上,寒光閃爍,劍影波光流轉,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色慾撫著胸口,拖了一地的血慢吞吞地走到惰身側,與其並排而立,他們沉寂著莫測的神色,而嫉妒則一臉自責隱忍地看了虞子嬰一眼,彎腰撿起匕首,紅唇抿得死緊,額上青筋突起。

他知道,剛才是為了令他脫險,虞子嬰才會插手進來!

「你們還在遲疑什麼,嗯?」皇極陰聲拖長,劍一偏,鋒利的刀刃便輕易割破了虞子嬰脆弱白皙的頸部,當即一樓鮮血便流了出來。

「你敢!」嫉妒眼底閃爍著一股無法遏止的怒火,滿臉緋紅,一直紅到髮根,臉都氣扭曲了,轉向虞子嬰時,複雜的眼神里,痛苦、憤怒和無奈不斷的交織著。

「豬妖,轉過去,別看——」

他深深吸一口氣,沙啞的聲音出奇地大。

他轉頭看向惰,一咬牙,便一刀送進了色慾的胸口。

色慾沒有反抗,他顫著低低笑了一聲,似也不覺得痛了,嗓音依舊悅耳如草長鶯飛,軟軟腔調:「小乖,聽說,閉上眼吧……」

他沒有看虞子嬰,身子驀地一震,便噗啦一聲拔出刀刃,沉沉一呼吸,一個反手便毫無猶豫地插入了惰的身上。

惰低促地輕喘一下,眉頭緊攥一瞬,便又鬆緩開來,他望向虞子嬰,氣息溫綿得不可思議,清冷的聲音帶着不忍的撫慰:「子嬰,沒事的,我們很快便能夠解決……」

「住手!」虞子嬰看着他們三個人,破嗓而出的聲音已沙啞晦澀,目眥牙裂,卻字字沉重,像一隻受傷的野獸。

「閉上眼睛!」嫉妒再次厲喝一聲,便是又一刀。

「小乖,你這樣會讓我更痛,所以……閉上眼睛,別讓我們分心好嗎?」噗——又一刀,色慾疲倦地朝她淺笑一聲,便再次捅進了惰的身上。

「好——就這樣,哈哈哈——繼續、繼續!」皇極、獵豹等人看得直接拍掌而笑。

三人似機械人一樣,不知疲憊,不知痛意,就這樣你一刀,我一刀,披此捅刺著。

血已染了一地。

他們已破爛得辨不出原來面目。

為什麼一定要她閉上眼睛?

她為什麼就不能看着?

那血是為她而流,那傷是為她而受,那罪是因她而起……

「再來、再來——」耳邊傳來一聲又一聲的囂喧聲,帶着看戲的興奮、耍弄的惡意、與輕蔑譏諷的笑意。

「住手……」虞子嬰兩邊太陽穴里如同兩隻鐵鎚似地打着,垂低下的面容此刻變得木然而僵硬,她眼眶泛紅,像血染一般,逐漸溢出一絲血水滑落。

終於,她什麼都看不到了。

四肢如被電擊一般的麻木,心臟開始劇烈跳動,帶着一種快要窒息的痛意,臉頰可以感到刀刃擦過時帶起的氣流,從氣流中就可感到刀刃的寒氣,耳朵邊似有的爆炸震動耳膜劇烈地顫抖,尖銳的鳴叫迴響不絕,什麼其他的聲音都模糊了。

啊——

她覺得有萬千斤壓在她胸口,腦袋裏有什麼東西爆裂了,碎斷了,突然仰天長嘯,四周捲起狂風呼嘯。

皇極一驚,手中長劍定感不穩,被這一道狂流暴風撞至一旁,滿目驚駭。

彷彿陷入了一種沉睡的黑暗之中,虞子嬰迷糊的覺得全身都像被投入溶漿之中一般,一道道充滿了憤怒、仇恨、蠻橫、撕裂的力道,從身體的無數毛孔中鑽進鑽入,在體內不斷地橫衝直撞,熱度所過之處,都帶着一股組織被撕裂般燒炙的痛楚,但這種痛楚卻有伴隨着一種奇異的舒服,她感覺體內曾經那些破損跟寒淤塞的經脈,正在被這一股舒服的溫流緩緩的修復著。

她體內的經脈與肌肉被痛意跟溫意一遍一遍不知疲憊地沖刷修復,她又感到體內流淌出一股另外柔和溫潤的力量開始滋潤,最後繞了一圈,全部都融擠進了位於小腹之中的丹田之處。

她知道那股溫潤的力量便是被封存在體內不得而出的玄陰之氣,而隨着體內陰玄之氣如拔絲般抽出后,體內的力量運轉速度便再次加快,那些在經脈中流淌的氣體,更是猶如受到了牽引一般,一窩蜂的對着四肢末端迅速衝去。

虞子嬰並不知道,在她閉目沖關之際,周圍天地間涌動的能量質化成一片能量漩渦,也是越來越迅猛地席捲四周,到得最後,虞子嬰的身體幾乎變成了一個能吸納一切的無限黑洞,源源不斷的吸收著那些瘋狂湧進體內的恐怖力量。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隨着重新復甦洗鍊的力量侵入,她的每一塊骨骼,血肉,都幾乎是在同時間蛻變換新一般,體內逐漸的充斥了鋼鐵一般堅硬雄渾的力量。

當緊閉的雙眸猛地睜開,她的瞳仁閃出一種令人心悸的色澤,黃金瞳重現。

回來了——她的力量,她都一切都一併回歸了。

在瘋狂涌動的力量消失的霎那,虞子嬰背後黑色髮絲無風自動,似憑空長了一雙無限延伸展長的黑色羽翼,她身上衣袍無風自鼓,獵獵作響,一股足以開天劈地的強橫龐大氣勢,從其體內蘇醒爆炸地散發而出,橫掃一切。

一道破嘯之聲,猛地一旁長廊如鬼鶴長戾的尖銳聲響起,而與此同時,一道黑影,也是閃電般地對着皇極急射而出。

人影以一種肉眼難以捕捉的頻率瞬間掠上天空,身體一旋,右腳已狠狠地踢在反應不及的皇極下巴之處,頓時,後者身體在半空划起了拋物線,重重的砸落在地。

「噗嗤!」一口鮮血猛地噴出,皇極還未反應過來,一隻嬌小卻力大無窮的腳掌便是踩在了胸膛之上,虞子嬰淡淡的聲音,森冷冰寒:「比起看別人自相殘殺,我更喜歡親手一點一點地討債。」

先前還囂張得不可一世的皇極,在這電光火石間,竟然便是被別人隨意的踐踏在了腳下,這種幾乎是一百十度的大轉彎,不僅獵豹幾人目瞪口呆,就是連惰、色慾跟嫉妒,也是一臉意外之色。

惰只覺呼吸在虞子嬰重新霸氣回歸的一瞬間,便停滯住了。

色慾怔松地盯着虞子嬰,蒼白的雙頰終於微醺出幾分水色,身體因為放鬆下來,便被痛意扭曲了一下容顏。

他真佩服自己被捅得面無表情的英勇之姿。

媽蛋!真是痛死個奴家了!

若她再不「醒」的話,他或許真的就得跟惰、嫉妒三個互相折磨著去見閻王了。

不過幸運的是,他跟惰都預料得沒錯,她沒有讓他們失望的,她在最後,終於因為他們而「醒」了過來。

安靜的長廊之中,獵豹等人都愣愣的望着那被虞子嬰輕易干翻在地的皇極,當下都是不由自主的瞠大眼睛,滿臉錯愕之色。

分明就在前一刻的時候,他們還勝券在握,將他們當成猴兒一樣玩耍著,但下一刻,卻是連小命都被別人給輕易的捏在了掌心之中,這種近乎是兩重天的變故,實在是讓七領主有種極為不真實的吐血荒謬感覺。

虞子嬰盯着皇極半晌,又是扭轉過頭,一對森冷的黃金眸鎖定天魔跟人,冷譏地張闔著嘴唇:「好好地看着!」

她手掌猛地舉起,一股完全令人看不見的森白寒霧沿着皇極握劍的那條手臂繚繞其上,那寒霧一纏上血肉肌理,便開始浸入其血脈經絡之中,與其密不可分,然後當她豁然砍下時,指尖如五刃從皇極臂根處齊根劃過。

掌過——手斷!

虞子嬰的手掌無機質,卻猶如是一柄鋒利的刀刃,沒有絲毫阻礙的從皇極手臂根部劃了過去,頓時,一條完整的手臂便直接從肩膀處脫落而下。

啪噠一聲,那條脫離了人體變成僵硬死物的手臂便掉落在冰冷的石面。

「啊——」

手臂的斷根之處,一開始並沒有鮮血淌出,但不過一會兒,便血出泉噴,灑濺了一地。

直到血出,皇極才感受到突如其來的斷臂之痛,皇極的臉龐驟然間扭曲在了一起,嘴無意識地極限張大,看上去極為猙獰恐怖,那蘊含着難以掩飾的痛楚的凄厲慘叫聲,從其嘴中高亢嘹亮的傳出,讓殷聖的其它幾位領主聽見,心中都泛起一股寒意。

「她……是怎麼做到的……」天魔目光哆嗦著掃向地面的那截斷臂,其它人都咽了一口唾沫,臉色都是略微有些發白。

皇極忍住想在打滾慘叫的衝動,身體在不斷的顫抖著,維持着身為殷聖第一高手的最後一絲尊嚴,他破裂的眼瞳中,閃過瘋狂的怨毒跟痛楚,他瞪向其它領主,啞著嗓音咆哮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過來殺了他們!」

七領主一震,看向皇極已失去人性的眼瞳,他們面面相覷了一眼,雖然心中對虞子嬰頗為顧及,不過如今即使他們想退後,事情也已不能善了,若不動手殺她,死的便是他們,於是他們心一狠,便設下戰局,一齊衝上。

「我還以為你們不敢了呢。」

虞子嬰斜睨而去,魔發狂舞,氣游霞霧,眉色帶着一種太虛之意,語氣是全然不放在眼底的輕蔑,冰冷的語氣以及那猛烈爆發的恐怖氣息,在磅礴的氣勢壓迫之下,其腳下的地面,竟然在顫粟間蔓延出了無數道細小龜裂縫隙。

「既使你恢復了能力又如何,我們就不信你一個人還能夠有翻天的本領不成!」

五人合成一股,他們猛的一咬牙,身體便閃掠而來,對着虞子嬰便開始了一場瘋狂進攻。

「對付你們,還需要什麼翻天的本領!」

五人當中,天魔的速度是最矯捷迅速的,儘管她也是最年邁的一個,察覺到那暴沖而來的天魔,虞子嬰身似輕燕離巢,身體猛的在半空詭異旋轉,然後猶如一道鬼魅般的影子,與天魔插肩而過。

兩人交錯之時,虞子嬰的手掌,化成一隻無形的利爪,指尖劃出五道白色乳線,毫不客氣的印在了對方的胸膛之上,這僅輕輕地一拍一送,看似軟綿無力,但天魔卻驟然臉色浮現蒼白,胸前血管爆炸,身體猶如那脫線的風箏一般,暴射而退。

「你不是喜歡放血而死嗎?那我便成全你了。」虞子嬰面無表情道。

她腳尖猛的一踏立於一截斷裂的台柱頂端,獵豹看都不看天魔一眼,幾步爬爪而下,直朝虞子嬰雙腿爪來,虞子嬰冷哼一聲,雙腿使勁一跺,力均萬斤,頓時,一條條裂縫,從腳尖之處,急速蔓延而開,最後竟然從一路擴散到了地面之上,巨大的台柱,頃刻間便是變得搖搖欲墜了起來。

獵豹驚駭起了她的怪力,想退卻已來不及,虞子嬰藉助著彈射之力,她柔韌卻又鋼鐵般的身體,猶如那出膛的子彈一般,暴射向下一個獵豹。

噼里啪啦,獵豹只覺渾身骨頭都在一瞬間被挫骨揚灰了。

在虞子嬰落下之刻,鬼哭也是閃電出手,手掌快速拍出,頓時,身前寒氣凝聚,數十枚足有手臂粗壯的尖銳冰刺,憑空成形,這些冰刺密砸排列對準了虞子嬰的方向,瞬間發射而去。

虞子嬰冷笑一聲,轉身將已裂碎的廊柱猛的暴拔而出,揮動亂舞間,將其整個身體藏匿其中,而那些疾刺而來的冰刺,有一些被擊碎,但更多的是被她彈射了開去。

鬼哭一邊躲閃,一邊再次發動攻擊,但虞子嬰卻早有了對策,她一拳將石柱轟得粉碎,怪力已更勝從前,虞子嬰以腳尖劃了一道圓,將身體的玄陰之氣虛化成一道弓形之狀,瞬間后,她身體驟然拔高,閃電般將全部碎石收納彙集起來變化成尖銳暗器,身體凌空,雙臂展開,腳背在狠狠旋轉借力之後,帶着嗚嘯的破風之聲,全部的碎石都重重的砸向鬼哭之身。

冰碎,也將他釘成了一個目瞪口呆的石死人。

「嘭!」

一擊滅敵,虞子嬰一揮袖,臉色卻沒有多少勝負之感,依舊陰沉得可怕。

「只是這般力道嗎?」虞子嬰似自語般喃喃:「太弱了。」

最後一個還能夠站着的九宮、天海已被虞子嬰這一連番的雷霆震攝之勢嚇得臉色駭然,他們看了一眼四周,被虞子嬰一擊倒地,砍掉了一條手臂的皇極,胸膛爆裂的天魔,被釘成石人的鬼哭,被碎斷了四肢的獵豹,心中的寒意直衝天靈蓋,轉身便暴沖了出去。

「想逃去哪裏?」

虞子嬰一扭身,猶如大鵬一般,暴衝天際,對着九宮與天海追了上去。

「速度太慢了,跑不掉了。」

她,右掌猛的舉起,一股磅礴的玄氣,對準了已經嚇破了膽的九宮跟海天的胸膛,薄噴而出,直接穿透。

噗——九宮與天海奔跑的身體徒然一滯,便定在原地,轟然倒塌。

眨眼睛,連續幹掉數人之後,虞子嬰便長立如碑靜靜地立在那裏。

如神皇蒞臨。

惰等人都在後方,看着她。

虞子嬰感受到他們的目光,回過頭。

看到他們三人那一刻,她已卸下了一身狂戾殺氣,亦融了一臉的森寒之意,就這般無波無瀾地凝視着他們,眉宇之間突浮現一絲疲憊,一雙璀璨高貴的黃金瞳流光溢彩,她恍然自悟道:「我終於懂了,原來在我身上亦有一道玄束,只待我自己感應到,便可破解。」

而她身上的玄束,代表的是……無情。

如今玄束已破,這代表……她也終於明白了何謂情。

釋然地說完這一句,她便似用光了全部的力氣,雙眸軟軟一闔,便滑倒在地。

「虞子嬰——」

「小乖——」

「豬妖——」

昏迷前的一刻,她朦朧迷糊的視線之中,隱約看到三道身影,亦或者是虛幻成了八道身影,他們帶着破曉刺眼卻又溫暖柔和的光芒,模糊的面部輪廓,朝着她急切擔憂地沖奔過來。

——原來,她早已經將他們以鐫刻入骨般的力度一寸寸細緻描摹進了心中。

只等……她醒過來,想起來。

心中藏之,何日忘之。

於是,她輕輕地扯動了一下嘴角,面目安祥,安心地闔上了雙眸。

結局還有一章,算是後記,本來是打算跟結局四一塊兒放上來,但一看這一章字數好像太多了,所以靜還是明日再另發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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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醫相師之獨寵萌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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