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眼

在去機場的路上，淑嫻從計程車里看到了路旁花壇的花，她怎麼感覺，來臨城那麼久，她從沒有細細看過這個城市呢，倒是女兒，對路旁的小花小草了如指掌，細細的告訴母親，這是什麼，那是什麼。

璐璐知道媽媽這是去追爸爸，所以她的小小心子也異常的激動，小嘴嘟成嚴肅的模樣，坐在淑嫻身邊一言不發。

淑嫻看着女兒，笑着問道：「在想什麼？」

「在想媽媽在想什麼？」女兒乖巧的回答。

淑嫻當下心安，心裏想到：還能想些什麼，倦鳥歸途，那麼久了，該回家了。

臨城機場，熙攘的人群，淑嫻母女在人群里左右張望，好不容易擠到安檢處，問道：「去安城的飛機，走了嗎？」

「是的，半個小時以前就起飛了。」地勤人員禮貌的回答。

沒追上，淑嫻有些失落，她愣在原地，想着什麼，突然身邊的女兒說道：「媽媽，我們可以自己回安城啊！」

女兒的話像是一劑醍醐將愣神的淑嫻澆醒了，篤定了的心，難道還不如一個孩子，隨機，淑嫻轉過身，想回到住處收拾行李，然後直接回安城，可當她回過頭來的時候，卻發現一個男人的眼光直直的盯着兩個人。

「爸爸！」女兒歡欣雀躍的叫起來。

不知什麼時候，雨峰手邊的行李掉到了地上，可他的眼神卻沒有從淑嫻的臉上離開過一秒。

慢慢的，淑嫻趕緊自己的眼角有眼淚流出來，她想起來當初兩人剛剛認識的時候。

那時候的淑嫻是一個公司的小老闆，而雨峰只是當地大學的一名高材生，兩人在朋友的宴會上相遇，雨峰對她一見鍾情，展開了猛烈地攻勢，整整三年，兩人度過了最甜蜜最幸福的歲月，後來雨峰畢業被分配到老家，淑嫻陷入了矛盾，如果跟他走，這邊的一切都要拋棄，如果不跟他走，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再相逢。她思考了整整兩個晚上，才在火車啟動的最後幾分鐘，追上了他，她告訴雨峰：「有你在的地方，我就夠了。」

往日的場景再一次浮現，這一次，她還是追他。

楚雨峰卻在原地微笑起來，他想起剛才的一幕，不由得感慨，機緣是個多麼巧的事情。

為了趕飛機，雨峰起了個大早，可沒想到，臨城這麼小，竟然堵得也像是京城一般，他對司機說自己要趕飛機，可司機大哥卻笑着說：「反正現在我不能飛。」

雨峰沉默了，內心越是着急，前面越是走不動，好不容易趕到機場，飛機早就起飛了。無奈，他只能換票，可當他換完票剛一回頭，就發現了淑嫻母女尋覓的身影。

雨峰向前走了幾步，靠近了淑嫻，手從肩膀處一路滑下來，說道：「怎麼，你們沒堵車？」

本來有些傷感的場面，瞬間被雨峰化解了，淑嫻破涕為笑，說道：「我們走的是小道……。」

可話還沒說完，就被雨峰一把攬進了懷裏。

久違了，如此寬闊而溫暖的懷抱，女兒乖巧的在身邊，歡歡笑笑，熙攘的腳步，很少有人停下來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可當事人知道，這樣的擁抱等了多久，有多難得。

「你是怎麼發現我的？」回家的路上，璐璐睡著了，雨峰問淑嫻。

「你以為只有你會藏頭詩啊，別忘了我身邊還有個大才女陸筱曦呢。」像很久以前一樣，淑嫻操著半威嚴半撒嬌的口氣說道。

「我覺得還是你聰明——」雨峰一如既往的恭維著。

氣氛很好，皆大歡喜。

話分兩頭，同樣是在安城的杜愛星，這幾天有些異動。

陸筱曦說好了十一的時候會回來一趟，而作為好朋友的她，自然會知道，馬上就是筱筱的生日了。

兩年的悲歡離合會讓27歲的生日蛋糕上染上什麼樣的色彩，杜愛星不知道，但她唯一清楚的是，她要給筱筱一份大禮，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大禮。

求了幾次婚的楚雨辰，在小妻子生日到來之前，顯得異常冷靜，他明白，一般的禮物是入不了這個小妮子的法眼的，於是一個主意早早的就在心中定了格。

剛巧這天也是周末，愛星前天晚上就來了筱曦家的大別野中，一個勁兒的討阿姨的歡心。

早些天陸媽媽因為女兒的事情很是神傷，可如今看到她愛那個傷過她的男人一如最初，而雨辰更是三天兩頭的往家裏跑，慢慢的，兩個人的心結也打開了，籌備生日宴會是大事兒，陸媽媽一早就開始忙碌。

時間還早，陸筱曦邀請的朋友們都沒到，杜愛星挽著袖子，在廚房裏大展拳腳，邊揮動鏟子邊大聲的問筱筱：「其他人就罷了，這楚雨辰沒到，也太過分了吧！」

陸筱曦的心裏想的就是這個事情，昨天晚上說好了會早來，可現在都快十點了，這廝還不出現，究竟在做什麼？她心一灰，也不想干任何事情，任憑愛星在哪裏吱牙咧嘴。

十點半的時候，夢珂抱着女兒心心敲了門，愛星去開的門，抱着心心一陣猛親，陸筱曦看到夢珂身後如同綿羊一般溫順的辛亮，笑着打趣道：「辛科長新官上任，沒燒個三把火啊！」

辛亮笑着說：「這不第一把就燒到你這裏來了！」

其樂融融的場面，讓陸爸爸臉上的皺紋漸漸展開了，以前他覺得女兒沒長大，怕她交壞朋友，可現在看來，她是真的成熟了，選朋友有自己的標準，與此同時，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是真的老了。

十二點的時候，陸筱曦家已經滿滿當當的坐滿了一桌子，桌上各種珍饈美味，讓在場的諸位無不羨慕她有個多好的媽媽，雖說是小孩子過生日如此年夜飯般的場景有些鋪張，但陸媽媽堅持認為，27歲對於一個女孩，或者女人來說，是一個分水嶺般的年紀，理當有個儀式。

儀式進行到一半，大家紛紛拿出準備好的生日禮物交到陸筱曦的手上，夢珂送了她一件手工的裙子，別緻非常，陸筱曦很是喜歡。

在眾人的禮物紛紛獻上之後，杜愛星正在飯桌上揮舞著雞爪子。

夢珂忍不住的問道：「星，就你和筱筱最好了，怎麼今天沒有禮物？」

杜愛星一笑，說道：「我的禮物比較特別，還得再等等。」

說實話，愛星的這句話自己心裏都沒底，她的這件禮物是從北京託人買回來的，雖然在安城也很常見，但她固執的相信外來的和尚好念經，於是專門訂購了讓人發過來，這一發，就耽誤了時間，愛星千叮囑萬祈禱，一定要在生日宴會之前送到，結果還是拖到了現在。

正當她擔心憂慮的時候，門鈴響了，孫姐進來說道：「有人送了個大傢伙。」

「是我的禮物！」杜愛星尖叫着，第一個跑出門去，大家也紛紛跟着出去，看她到底搞什麼名堂。

當禮物被慢慢拆開，陸筱曦的眼睛也慢慢的流出眼淚來。

陽光下，一架簇新的鋼琴，黑白分明。

愛星拉着筱曦的手，將它放在鍵盤上，讓她感受一下觸感，陸筱曦的心一緊，說不出話來，愛星卻張口說道：「我知道你的鋼琴已經練到十級了，我希望它可以陪着你，一直練下去，筱筱，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說完這句，杜愛星的眼淚如同泄洪一般，所有的委屈全部傾瀉，她抱着陸筱曦，嘴裏一直在說：「對不起。」

在場的人都被這個場景感動了，夢珂也流下了眼淚，她知道一路走來，兩個女孩受了多少苦，承受了多少磨難。

直到陸媽媽招呼大家進屋，小姐們倆才算安靜下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楚雨辰始終沒有露面，打電話也不接，這讓陸筱曦不由得擔心起來。

愛星倒是很好吃相的將飯桌一掃而空，還心直口快的說道：「這楚雨辰也太過分了，來了一定罰他！」

可當她的話音還沒落地，楚雨辰就帥氣逼人的走了進來。

愛星看的有些痴了，陸筱曦的男人真是不錯，單眼皮，高鼻樑，秀氣的嘴巴，不失男人味道的體型。

可當雨辰走過，他身後跟着的人進來的時候，愛星卻被驚掉了下巴。

分明的，這是一張熟悉的臉，方鼻闊口，一副黑色的眼鏡遮住了那雙好看的雙眼皮。

是李大川，他拄著一根拐杖，踉踉蹌蹌的跟着雨辰身後，

楚雨辰悄然走到眾人身邊，看向自己的小妻子，說道：「對不起，我來晚了，可我像你保證，這樣的遲到是有價值的。」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陸筱曦也看到了他身後的李大川，她走到他身邊，抬起一隻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立刻滿臉憂傷起來，向著雨辰問道：「大川，他怎麼了？」

「失明了。」大川直言不諱的說出來自己的情況。

「怎麼會這樣？」陸筱曦當即哭了，問道。

和她一樣，想哭的還有杜愛星，她聽見李大川說出那句話，卻始終不相信這個事實。

「沒關係，」李大川安慰道：「我眼睛看不見，可鼻子尖了，聞到你的蛋糕香味了。」

他這麼一說，陸筱曦苦苦的笑了。

熙熙攘攘的吃罷飯，每個人的心裏似乎五味雜陳，特別是愛星，她看見大川離席去了陽台，也趕緊跟了過去。

「你的眼睛到底怎麼了？」她問道。

「我也不知道，醫生說可能是暫時的。」李大川知道愛星今天會來，也知道她一定會問。

「可我上次見你，還好好的。」愛星一時心急，將上次見面的事情說了出來。

「上次？」李大川笑着，從包里拿出那件衣服，說：「反正是買給你的，現在給你吧。」

杜愛星看着她自己設計的衣服，被熨燙的板板整整，心裏很是難過，鼻子抽泣起來，大川笑着說：「別為我難過，你看，我自己都不難過。」

「那你以後怎麼辦？」愛星接着問道。

「還能怎麼辦！」李大川悠悠的說。

「如果你願意，我來當你的眼，好不好？」

他們不知道，不遠處，陸筱曦的眼光一直沒有在兩個人身上挪開，她聽到愛星的那句話，心裏又感動又欣慰，這時候，雨辰悄悄的站到她旁邊，一隻手攬住她的肩膀，在她耳邊問道：

「怎麼樣，我的禮物，滿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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