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求情
腦海中盤轉著這三年所經歷的事，楚天不禁苦笑起來，沒想到自己的人生，因為祖師祠堂內的一本《遁天密錄》而出現轉折，最後還是要隕落在祖師祠堂中。
「啪！」
最後一杖重重的落在楚天身上，楚天屁股大腿已是血淋淋的一片，皮肉翻飛，鮮血汩汩流出，染紅了祖師祠堂大殿干潔的地板。
大殿內燃著香爐，檀香裊裊，在這溫暖的環境中，所有的族人卻都感到了一陣徹骨的冰冷。
尋常人受了一百杖，恐怕連喘氣的力道都沒有了，但楚天也不知是從哪裡來的力氣，緩緩的撐起身來，也不顧大腿上的重傷，盤膝坐好。
手腕上的繩子不知什麼時候鬆了，楚天掙脫開繩索，雙手放在膝蓋上，閉起眼眸，彷如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了。
昏昏頓頓間，楚天感到自己彷如回到了峽谷中，那時候自己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攀上山巔，然後對著碧海青天，盤膝坐好，將自己的精魂熔鑄在天地中，享受那股神遊天地的暢快。
看著這一剎的楚天，就連大長老都微微動容，只覺此刻的楚天已經不是一個即將赴死的逆子，而是一座巍峨的山峰，即便不言不語都蘊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威勢。
恍惚間，大長老竟然從楚天身上感受到一股連霸絕超然的武狂高手也不曾擁有的氣勢。
他的心顫了顫，凝神再看去，那股感覺已經消失，楚天還是楚天，並不是什麼高山深海，真氣淺薄稀少，不過是個三重武者，自己用一根小指頭就能捏死。剛才的一切，彷如夢境。
周遭的楚家族人肅然動容，打量起楚天來，這才發覺他們一直認為是輕佻浮滑的楚家四少爺，眉宇間所散發的氣息，遠比尋常的十六歲少年穩重得多，也成熟得多。
「結四象雷雲大陣，行天誅地滅**！」
大長老一聲冷喝，其他三大長老相視一眼，內心惋惜地嘆息一聲，但還是高聲應諾，飛身而起，和大長老一起將楚天圍在了中央。
看到四大長老成四象陣式圍住了楚天，一眾楚家族人紛紛後退，一直退到了大門邊這才止住腳步。
天誅地滅，這人皇級別的武技**，已經成了楚家族人極為敬畏的存在，每一個楚家族人自小就聽過天誅地滅是何等的狂猛霸氣，而如今，他們終於有機會目睹了天誅地滅的威勢，只是在場眾人心中，卻沒有多少人是高興的。
全場鴉雀無聲，眾人臉色凝重的看著四大長老和楚天，他們寧願擠在一起，也不願意踏上前去接近那四象陣式。
一個個晦澀低沉的音節從四大長老的口中瀰漫出來，以一股獨特的節奏契合在一起。
「轟！」
一道無形的威壓直接將大殿的天窗沖開了，冷風秋雨灌了進來，大殿內風聲嗚咽，燭火搖動，檀香散亂。
眾人不禁打了一個寒噤，想避開風雨，但已退無可退，只得任由風雨打在身上。
四大長老的身周都出現了一層氣罩，這一層氣罩，正是武師高手的標誌——天罡氣罩。
武師真氣充沛，可以直接將真氣釋放出來凝聚成一層氣罩。武者與武師的差別就在這裡，很多武者就算是全力以赴也未必能破得了武師高手的天罡氣罩防禦。
隨著天罡氣罩的釋放，四大長老巋然不動，雨點全被彈開濺落。
楚天頭頂正對著天窗，他是飽受風雨最多的一個，卻也是最平靜的一個。人之將死，他的臉容已經沒有了怨恨與不甘，只剩下淡漠的平靜。
「**驚雷，九天紫電，天遑神威，九霄蕩蕩……」
四大長老口中低沉的咒語夾雜在風雨中於祖師祠堂大殿上回蕩不滅。
「噼啪！」
一聲電鳴聲響。
楚天的頭頂徒然浮現出了一道紫電，那紫電竟然直接浮空而立，如精靈般跳動著。
「噼啪。」
又是一道紫電。
周遭的楚家族人全部都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
天誅地滅武技**，這是楚家最為強橫的武技，眾人沒想到今天能看到這近乎存在於傳說中的武技。
紫電越來越多，在楚天的頭頂上，上百道手指粗細的紫電匯成一泓紫電汪洋，裹卷著逼人的氣勢，浮在虛空之中。
聽著那紫電發出的滋滋聲音，一眾楚家族人臉色狂變，只覺那紫電汪洋里傳來一陣陣威壓，周遭本來就已經肅殺的氣氛頓時多了一分殺意。
眾人面對這一泓紫電汪洋，似乎感覺到自己站在了一頭洪荒巨獸面前，一股與生俱來的恐懼，頃刻之間，蔓延而上，隨即將所有的思緒佔據，只剩下純粹的恐懼和震怖。
紫電汪洋彷如諸天日月星宿，遵循著一個奇特的軌跡轉動起來，漸漸形成了一個紫電漩渦，漩渦中的紫電不斷地漲大，那股逼人的氣勢也更為猛烈，似乎在醞釀著一場驚天動地的海嘯。
「九天紫電，轟滅！」
大長老猛地睜開雙眸，眼裡已是電芒閃爍，隨著一聲暴喝，他右手虛空一拉，只見那一個紫電漩渦頓時暴亂轉動起來。
剛才還按照著特定軌跡跳動的紫電，一瞬間變得面目猙獰，三十六道紫電從漩渦中跳躍出來，隨著大長老的手勢，狠狠轟落在楚天身上。
楚家一眾族人驚呼一聲，只見那三十六道紫電如同一條條毒蛇在楚天的身體上跳動，楚天的皮膚在這紫電威勢下脆弱得如同一張紙，一瞬間就破裂開來，裡面血紅的皮肉只是一個呼吸的時間就在紫電下變得焦黑。
「嘩！」
一道金光粲然的光柱猛地從天窗那兒降落下來，恰好就射在了紫電漩渦上。
楚家一眾族人駭然的看著那一道金光，那金光頗為詭秘，只是投在了紫電漩渦中就沒有再落下，竟好像是被漩渦吸收了一般。
「轟隆隆！」
一陣陣驚雷轟鳴響徹天地，按理說，這種雷聲一般在夏天才能聽到，秋天的雨，絕不會夾雜如此震耳欲聾的驚雷。
一道道雷鳴，彷如一把把重鎚，狠狠地敲在眾人的心坎上，所有人都有一種錯覺，似乎此刻自己就站在莫測天威面前，一抹驚懼自心底蜂擁而出。
秋日決不會有如此威勢的驚雷，雷鳴聲是天誅地滅武技**發出的。
天誅地滅藉助的是九霄雷電元力，那一道金光粲然的光柱中，漸漸的降下了一顆顆電光閃爍的雷球，每一顆雷球都有拳頭大小，充沛的雷電能量蘊含其中，那巨大的雷鳴聲，正是這一顆顆雷球組合發出的。
雷球降到了祖師大殿里，震耳欲聾的轟鳴令得祖師牌位也是一陣搖晃，似乎這裡即將要面對山崩地裂，狂暴的氣息亂竄，若不是大門緊閉，恐怕所有的楚家族人都要驚叫著遁逃開去。
一顆雷球越過了紫電漩渦，經過漩渦的淬鍊，雷球上多了十數道紫光閃爍的電芒，而這帶著紫電的雷球，緩緩的落在了楚天的手臂上。
「轟！」
一聲爆響淹沒了楚天的悶哼，即便他已經閉目等死，心境也木然下來，但手臂上傳來的鑽心的痛楚，還是讓他忍不住悶哼一聲。
剛才所受的一百杖刑，和此刻的痛楚相比起來跟撓癢差不多。
楚天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是撕心裂肺，那雷球轟在自己的手臂上，在將自己手臂皮肉炸飛的同時，雷球上的紫電也趁虛而入在自己身體肆虐，全身一陣陣麻痹，經脈估計已經被炸傷。
大長老控制著雷球，有意避開楚天的要害，他要慢慢折磨死楚天，
周遭的楚家族人心有不忍，不少人已經掩面抽泣起來。
只見那一顆雷球轟在楚天手臂上，直接把他的整條手臂都炸得焦黑了，皮肉翻滾出來，同樣焦黑的骨頭顯露而出。
又是一道雷球轟下，楚天的另一條手臂亦遭受厄運。
「大長老，夠了，放了楚天吧。」
「嗚嗚，楚天雖是不務正業，但斷然不會殘害長輩，還請大長老明察。」
「這等酷刑根本不是楚天能承受的，大長老，求您住手，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會死的。」
……
楚家的女子終究是不忍心就這樣看著，抽泣著跪了下來。剩下的楚家男子面面相覷，楚天在沒有放棄武道之前，他還是很得族人歡喜的。
即便後來放棄武道令得他與族人的關係疏遠了，但那份情誼還在，此刻看著他即將隕落，那些和楚天以前關係還不錯的女子，頓時都紛紛拋下對楚天的成見，跪下為他求饒。
除了大長老，其他三位長老微微動容，真氣的釋放也微微收攏回來，那紫電漩渦轉動也沒有了這麼猛烈。
大長老臉容冷漠，道：「逆子楚天，殘害長輩，這是事實，殺無赦！」
「轟！」
又是一道雷球越過紫電漩渦落下，重重的落在了楚天的肩膀上炸開，整個肩膀頓時焦臭，骨肉橫飛。
所有的年輕一輩族人，看到這一幕，肅然動容，竟是在這一剎，全部跪倒下來。
閉目等死的楚天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微微的張開眼眸，朦朦朧朧中看到了一眾跟自己同輩的族人，竟是為自己跪下向大長老求情。
他不禁愣了愣，跟他同輩的族人平日可沒少嘲笑過自己，但在這一剎，所有族人竟是放下了對自己的成見，齊心為自己求情。
一股異樣的溫暖自心頭冒起，他一直覺得世間除了父親楚烈外，再也沒有人會關心自己。
但直到這一刻他才發覺，其實，族人對自己有成見，只是因為自己違背規矩，甚至放棄武道。其實在他們的內心深處，並不想看著自己沉淪在道符一途，對自己還是很關心的。
畢竟都是一族的人，血濃於水，平日再怎麼吵鬧，說到底還是親人，親人之間，又有什麼問題是解決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