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心愁悶夤夜至相府

第三十五章 心愁悶夤夜至相府

弘晝跟庄有恭離開時已經很晚,伍彌氏馮雯雯等人早已回房歇息,和琳也多喝了幾杯,提前退席。和珅親自將二人送出大門,想起劉全的事,順腳跟著老劉頭進了門房。

「大少爺,二爺送的大紅袍,奴才給您泡一杯……」老劉頭張羅著要泡茶,被和珅擺手阻止:「算了,晚上喝茶容易失眠,給我倒杯開水吧……最近劉管家總是出門嗎?」

老劉頭沒往意里擱,一邊從茶吊子上摘下水壺給和珅倒水,一邊說道:「是啊,府里大事小情都是他承辦,兩位主子又出息,巴結逢迎的人多,總得有個迎來送往的,您和二少爺又不愛拋頭露面,倒把劉管家忙的跟個陀螺似的滴溜溜亂轉,這不,今兒個吏部趙侍郎弄璋之喜,劉管家去送賀儀,現在還沒回來,估計又喝多了……」

和珅不動聲色,恍然發覺,自從劉全回府之後,包括自己在內,對他都太過信任了。受後世影視作品的影響,當初查找內奸的時候,和珅壓根就沒有想到去懷疑他——由信任,而放任,終至於造成今日惡果。政治鬥爭雖然不見烽煙,卻無所不用其極,比真正的戰爭還要慘烈,和珅到底缺少這方面的經歷,太過輕敵了。

看來今後對於自己身邊的人也要小心了!和珅暗暗琢磨著,不想再聽老劉頭啰嗦,隨意的應付他兩句,起身出了門房,借著門洞里掛著的燈籠,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已是戌時末牌,卻不想回房休息,吩咐人去找來春梅,牽出馬來,二人共乘一騎,出了和府。

打從和珅大婚以後,春梅已經很少如今夜般與和珅親熱,感受著身後傳來的強烈的男性氣息,夜色如水,馬蹄得得,讓她恍然如夢。

春梅的身子柔弱無骨,和珅卻心事重重,毫無旖念,信馬由韁,自己也說不出想去哪裡。

「少爺,你這是要帶著奴去哪裡?」春梅的心撲通撲通亂跳,沉浸在幻想當中,並未留意到和珅的心事。

「去哪兒?」和珅重複了一句,有些茫然,突然想起什麼,說道:「今兒個福老三大喜,估計這會兒還有客人呢,咱們去湊個熱鬧去……」說罷一夾馬腹,策馬向城北飛馳,卻未聽到懷中女子失落的輕輕嘆息。

時辰不早,白日里繁華的老北京陷入沉睡,路上少有行人。和珅馬行飛快,用了不足半個時辰便到了傅恆府,果見門戶洞開,內里隱有絲竹鼓樂之聲傳出,不禁一笑,飛身下馬,早有人迎上前,一見是他和春梅,急忙一個千兒打下去,忙不迭的請安。

「府里還有客人么?」將馬韁丟給那奴才,和珅邊往裡走邊問道。

「外客都走了,就剩大爺二爺跟明仁二爺還在……」

「兄弟聚會么?」和珅呵呵一笑:「老爺跟夫人睡下了么?」

「老爺今兒個軍機處當值,酉時末就進了大內,夫人在,不過這麼晚了,估計睡下了!」

「唔」,和珅不置可否,挽著春梅的手直接進了大門,問清了幾個弟兄所在,也不用人引路,快步行去。

福康安富察氏他們這一代繼明瑞之後第二個受封公爵之人,年不及弱冠,又被授予丰台大營掌印大臣並兵部侍郎的實權差事,福靈安福隆安明仁等兄弟們與有榮焉,大喝了一場還不罷休,送走一眾賓客后,又至福康安的獨院兒,涼亭里擺了瓜果點心水酒等物,叫來家裡養著的歌妓樂工,聽曲兒對詩賞月,和珅到的時候,酒量最差勁的福長安跟明仁早已爛醉如泥,趴在桌子上說起了胡話,福靈安跟福隆安也有了八分醉意,一人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寶劍,就著樂工鼓瑟之樂,正在涼亭前月色下和舞,但見得劍勢如虹,虎虎生風,配著福康安朗聲吟誦的辛棄疾《破陣子》「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的曲子,頗有振奮人心之感。

福康安一曲吟罷,福靈安福隆安兩兄弟正好舞完收劍,猛聽人高喝一聲「好」,齊齊回頭,見和珅一襲月白色長袍,挽著俏生生的春梅之手遠遠地站在圈外,皆是一怔,緊接著福隆安哈哈大笑開口說道:「方才咱們還提到兄弟,都說你不會來了,不想還是瑤林了解你啊……這早晚才到,廢話少說,先自罰三杯再說!」

「二弟說的不錯,今兒就咱們弟兄,說甚麼你也不許推辭!」福靈安也湊趣兒。

福靈安是傅恆長子,卻是庶出,刨除福長安還未成年以外,兄弟三人中本來以他最為不得志,只有額駙與二等侍衛頭銜,這次沾明瑞福康安的光,乾隆不但賞他正白旗滿洲副都統之職,還將雲南提督的差事也賞了給他,所以看起來,他倒比福康安還要開心似的。

他是個沒什麼機心的人,富察氏的同輩人中,除了福康安以外,和珅最喜歡的就是他,聞言呵呵一笑,也不推辭,徑直走入涼亭,倒了一杯酒拿在手中說道:「大哥說的是,兄弟來晚一步,當得受罰。不過,兄弟量淺,罰一杯可成么?」

莫看和珅年幼,論及身份地位,猶在福隆安福靈安之上,二人雖則有酒,卻仍舊記的和珅的酒量,見他如此給面子,心中已然暗暗欣喜,自然不會饒舌。

福靈安說道:「一杯就一杯,省得等會咱們抬你!」

和珅哈哈一笑,一飲而盡,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端起來說道:「這一杯,我敬大哥跟瑤林,今朝同授要差,日後青雲直上,封侯拜相,值日可待,二哥,咱倆同敬如何?」

「說的好,來來,大哥,瑤林,我跟和珅敬你二人一杯!」福隆安性格豪爽,也不矯情,端起酒杯仰脖倒了下去,亮了亮杯底兒,一滴酒液也無!

和珅也將杯中酒飲盡,伸手又去拿酒壺,卻被福康安按住,「善寶,你量淺,少喝點吧!」

和珅平日從不飲酒,今夜一來慶賀福康安福靈安高升,二者心中煩悶,也有借酒消愁之意,兩杯酒下肚,聞言打個酒嗝兒,已是醉眼迷離,呵呵笑道:「今兒個高興,咱們一醉方休!」說著撥開福康安的手,到底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端起來,雙頰酡紅,醉眼掃視福靈安福隆安福康安,高聲道:「大家都是國之棟樑,我大清柱石,我鈕祜祿善寶何德何能,蒙義父收歸門下,同為富察子孫,做你們的兄弟,不知幾世修來的福分,來來來,咱們兄弟同飲此杯……」

見和珅執意要喝,福康安雖然心疼,也無辦法,望著醉酒後的和珅愈顯嬌俏帥氣的俊臉,苦笑一聲,端杯正要應和一句,卻見和珅已經仰脖幹了杯中之酒,然後迷瞪瞪望著這邊,少頃,身子一軟,居然出溜到了桌子下邊,不禁再次苦笑,嘀咕道:「就這點酒量還逞能?真是……」

福靈安福隆安同時大笑,飲罷杯中酒,丟下一句:「瑤林,你自己看著辦吧!」居然搖搖晃晃的相攜著而去。

「少爺真是的,明明知道量淺,還……」春梅埋怨著上前,與福康安一同將和珅從桌子底下抻出來。福康安說道:「看他樣子像是有心事,不然也不會如此……出啥事兒了嗎?」

福康安量大,雖然有些醉意,心裡卻很明白。

「還不是引娣跟宮裡那些事……少爺被賜上書房師傅的事情三爺知道吧?」春梅絮絮叨叨的說著,見福康安點頭,接著便道:「那三爺定然也知道是誰的主意……令妃娘娘這是看著無法打壓少爺,轉而來拉攏了,只是咱們富察跟她們是死對頭,此舉無異於將少爺放在火上烤么,還有府里內奸的事情,開辦公司的事情,一宗宗一件件,都得少爺謀划,他才多大啊,這麼多事情壓在他一個人頭上,奴婢邊兒上看著都替他累……」

福康安剛剛從南方回來不久,春梅說的事情,有的他知道,有的他不清楚,聞言一嘆,憐惜的看了閉眼沉睡的和珅一眼,「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天將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么,有所得,必有所失,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誰讓善寶有本事呢……他喝多了,搬動怕受了寒氣,今晚就讓他住在這邊兒吧,你回去告訴家裡一聲!」

「這……」春梅不禁有些遲疑。

「怎麼,信不過我?」福康安有些不悅。

春梅連忙說道:「三爺說的哪裡話,奴婢就是信不過誰也不能信不過三爺啊,就依三爺的,少爺就交給您了。」說著望和珅一眼,回去報信不提。

和珅醒來時月過中天,長夜過半,聽著外邊打更的梆子聲,辨出已是三更,不禁一陣迷糊,待借著燭光看清周遭情景時,方才回憶過來,頓時一驚,上下一看,見自己衣衫齊整,長吁了口氣,這才發現福康安一身素袍,趴在不遠處的桌子上,發出微微的鼾聲,忍不住心頭一暖,起身下床,拿起一條薄被給福康安披在身上,端起旁邊的醒酒湯猛灌了幾口,口乾的感覺稍稍緩解,頭卻仍舊緊繃繃的,困意皆無,忍不住邁步出了房間。

福康安的獨院兒距離海棠苑不遠,和珅出門時躡手躡腳,並未驚動旁人。待出了小院兒,下意識的便往海棠苑而去,堪堪行至,方才驚覺,正要折身而返,忽聽不遠處梅林內傳來人語之聲,連忙駐足傾聽,頓時分辨出聲音的主人,一個乃是棠兒,另外一個,赫然竟是乾隆。

這到底是怎回事?

和珅一驚,隱隱有些失落,本待轉身離開,雙腳卻不聽使喚似的往梅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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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清異姓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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