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7章 破相(七更)

半夜時分，空氣驟降，肆虐的狂風捲起沙塵，無情的拍打在蕭張的臉上，火一樣的長發隨風翻滾，衣袖鼓動，獵獵作響，似要扶搖直上，翱翔天際。

「沒想到荒原星也會有倒春寒這種天氣現象，看來是要下暴雪了吧！」蕭張理科出身，對於地理知識也略知一二。

春季正是由冬季風轉變為夏季風的過渡時期，其間若是有間歇性冷空氣侵襲而來，冷空氣與暖濕空氣相持，就會形成倒春寒的天氣現象。憑着蕭張如今的感知力，他能清晰的感應到那股侵襲而來的冷空氣強悍無比，而魔獸山脈的空氣一直以暖濕為主，兩種空氣相持，一場暴風雪在所難免。

抬頭看着黑壓壓的天空，層層疊疊的烏雲擋住了星光，烏雲滾滾，狂風呼嘯，猶如鬼泣，魔獸山脈中的樹木隨風搖曳，好似大海中成片的珊瑚，隨着海波蕩漾，沙礫漫天，使人不敢睜開眼睛，墨色的夜幕中一幅世界末日的場景正在悄悄上演。

蕭張從岩石上緩緩站起，身體不動如山，狂暴的大風根本奈何他不得。轉過身，逆風而行，朝小耳屎走去。松樹下的小傢伙睡得很香，一如既往的在鼻端吹起了小氣泡，腹部上下起伏，對外面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也不知究竟要過多久，小耳屎才能進化？」

抱起毛茸茸的小傢伙，蕭張伸手撫摸着它的小腦袋，嘴角掀起一絲欣慰的笑意。腳步移動，來到一塊隱蔽的岩石旁邊，岩石上正好有一個小洞，裏面剛好可以容納小耳屎的身體。蕭張從岩石腳下捧起一堆沉積的松針，輕輕的鋪墊在石洞中，然後將小耳屎放進去，再往它的身體上撒上一堆厚厚的松針，以便在暴風雪來臨時驅趕嚴寒。

蕭張拍了拍手，除去手上的灰塵，理了理衣角，然後倚著石頭，正好擋住身後的小洞，盤膝坐下。

「現在該是萬無一失了吧。」他自言自語道。

「轟……轟……」

厚厚的烏雲發出哽咽的春雷聲，大地也隨着雷聲一起晃動。昏暗的光線中，松樹下方的樹洞裏，那團雪白的身影緊緊縮成一團，身體瑟瑟發抖。

「咔嚓……」

一道閃電劈下，照亮了整個夜空，松樹簌簌搖晃，撒下漫天的松針，一陣狂風刮過，零落的雪花夾着著沙塵吹進了樹洞。

那團雪白的背影微微一顫，調轉身體，向樹洞外探出她雪白的小腦袋。

「哐當！」

一聲悶雷作響，天地間飛沙走石，頃刻間，大片大片的雪花從空中落下，掉到茂密的樹梢上，好似朵朵梨花悄然綻放；俄頃，鵝毛大雪鋪天蓋地席捲而來，模糊了眼前的視線，狂風呼嘯，雪花凌亂的飛舞。

雪白的九尾靈狐在樹洞中站了起來，抬起頭注視着電光閃現的烏雲，也不知在想什麼，只是痴痴的望得入神。

蕭張眯着眼睛，朝那道影子望去，風雪交加，使得事物看得不太真切，可樹洞中那道傲然挺立的影子，分明給人幾分倔強和惆悵。

「她是在思考什麼？亦或是在等待着什麼？」

蕭張的心中不由自主的揣測道，不知為何，向來語文考試從不及格的自己，竟然應着此情此景想起了那首萬古流傳的中的一段句子：「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蕭張不由苦笑，自己都不知道愛情為何物？一隻還未成年的小狐狸又能懂什麼？

「瞑目休息一會兒吧，些許天一亮，世界就恢復了平靜。」他緩緩閉上了眼睛，任由雪花飄落，將自己也堆砌成一個雪人。

「呼……呼……」

寒風針肌砭骨，像一把把細長的柳葉彎刀，凌亂的在空中飛舞，片刻的功夫，雪花就堆積到了腹部，口中逸出的熱氣在發梢和眉毛上凝結成冰，倘若蕭張不是一名修真者，非在山頂上凍死不可。

「噶扎噶扎……」

凍結成冰的松枝在狂風的摧殘下，被輕易的折斷，這使得蕭張不得不考慮那顆中空的古松能不能逃出厄運，如果真的斷裂，被樹榦砸的很有可能是自己。

「咔嚓！」

樹榦在樹洞的背面裂開一道口子，欲斷不斷。

「不會要斷了吧？」

話音剛落，一陣凶如潮水的大風撞來，咔嚓一聲脆響，巨大的傘蓋傾斜，朝他迎面壓來。

「老子也太烏鴉嘴了吧！」

蕭張驚呼一聲，九狩血刃閃現手中，在大雪中騰空飛起，凌厲的揮刀砍下。

「轟！」樹木一聲炸響，碎成一堆木屑。

九狩血刃被利落的收回納戒，他駐足雪中，朝斷裂的樹樁望去。

九尾靈狐受到了驚嚇，身體縮成一團，在樹樁的凹洞中動也不動，即便失去了藏身之所，她也絲毫沒有離開家園的意思。

蕭張好奇的朝九尾靈狐望去，九尾靈狐亦是轉過了頭，兩道目光不約而同的相撞，均是出神的愣了數秒，看着九尾靈狐眼波流轉的目光，那眼神中除了魅惑外，還帶着一股幽怨。

狂風吹過，紛亂的雪花模糊了視線，打斷了目光的接觸，二者都同時別過頭，不再理會對方。深一腳，淺一腳的踩着積雪，蕭張重新回到岩石洞邊坐下。

清晨，雪停了，紅撲撲的太陽穿破雲層，金燦燦的陽光撒在這片粉妝玉砌的大地上，使人心中暖洋洋的。

蕭張從地上站起來，拍去身上的積雪，跳上岩石，驚喜的看着這片前所未見的雪后美景。放眼望去，世界一片雪白，四周響起清脆的鳥鳴，使得山脈更顯清幽寂靜，山下的樹木掛滿了冰錐，經過狂風的妙筆，甩出一兩米長的冰條，好似野獸尖利的獠牙，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閃光。

「山脈中的魔獸今天不出來捕獵了嗎？」蕭張不禁發問道。

此刻，他忽然想起了什麼，轉過頭朝身後的那根木樁望去。平坦的山頂鋪上了一層毛絨絨的白毯子，厚厚的積雪掩蓋了地上的一切，哪裏還有半點樹樁的影子！

蕭張從岩石上跳下來，大概確定了一下樹樁的位置，一步步向前走去。

「不會被凍暈了吧？」蕭張懷疑道，雖然九尾靈狐會使用星辰之力，可畢竟修為尚淺，以自己的觀測來看，她的修為也就一星靈宿左右的水平。以魔獸的體質，雖然不會被凍死，但如果被凍暈，魂星長期不運轉，修為水平就會大幅倒退，甚至退化為一隻普通的動物。

「老子最討厭欠別人的人情，趁這次機會還清了最好！」蕭張心中嘀咕道。

走到山頂中心位置，蕭張跪坐在雪地上，雙手伸進積雪中，來回摸索著樹樁的位置，過了一會兒，手指觸碰到一塊粗糙的樹皮，頓時心中竊喜，他知道，樹樁被他找到了，彎下腰，埋下頭，拋開厚厚的積雪，露出九尾靈狐的外形，兩手插進柔軟的積雪中，緩緩向中心收攏，想要將九尾靈狐抱起來。

忽然，一雙鋒利的爪子從積雪中伸出，劃出銀弧曲線，唰的一聲，在毫無防備的蕭張左眼上留下三道長長的傷痕。

「啊……」蕭張痛苦的哀嚎一聲，捂住眼睛在雪地上打了一個滾，顫抖著單膝站了起來，鮮紅的血液透過指縫，滴落到潔白的雪地上，開出一朵朵梅花。

「我操你娘的！」

任誰再好的脾氣，此刻也會經不住破口大罵，好心沒好報，讓蕭張氣憤不已。他萬萬沒有想到，九尾靈狐的爪子天生就是一把大殺器，如果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它擊中，傷口癒合后的疤痕一輩子也別想抹去。

盤膝坐下，強行使得破裂的眼皮癒合，可傷口中那絲陰寒的刺痛深入骨髓，讓人無法集中意識去療傷，蕭張緊咬腮幫子，額頭滲出了冷汗。

九尾靈狐從雪中站起來，抖了抖身上的積雪，潔白的身體與雪地融為一體，如果不是她那雙黑漆漆的明亮眼睛，讓人晃眼難以找出她的所在。

她目瞪口呆的盯着滿頭大汗的蕭張，眼中寫滿了驚訝，自己在昏睡的情況下發現周圍有動靜，本能的揮出一爪，不想釀成大禍，她邁動步子，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想要為蕭張療傷贖罪。

「你別過來，老子也不怪你，咱倆算扯平了，從今往後各走各的！」蕭張趕緊警告道。

九尾靈狐的目光閃動，動作一僵，緩緩點了點頭，黯然轉身，縱身一躍，站到岩石之上，眺望着遠處積雪覆蓋的群山，再回眸看了一眼她曾經的巢穴，腳一蹬，化作一道靈動的白光，沿着山壁向下飛奔，而後消失在茫茫的雪原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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