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打破的平衡

不同於往日的寧靜,此刻的伯爵府因為二小姐回家的關係而人聲鼎沸,可謂是十分的熱鬧。只不過這樣的熱鬧對於伯爵府的主人來說卻有些不以為然。

穿着修身的晚禮服,愛麗絲佔據了長廊的位置，整個人處於黑暗中,讓大廳中那些人無法看到她,就算看到了也只是一晃而過的影子。

作為三個孩子中最大的一個，愛麗絲雖然古靈精怪,卻沒有丟掉一絲一毫的伯爵之女的風範。這一點，就算是最被皇族所寵愛的艾拉也做不到。如果說艾拉是待所有人都彬彬有禮的話,那麼愛麗絲就屬於那種八面玲瓏的類型了,在不招惹她的情況下，她可以將一切讓人不悅甚至反感的行為視若無睹。

瞥了眼大廳中那些交談的人物,愛麗絲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原因無他，那些人裏面赫然有一個出乎她意料的存在。

眯起眼眸仔細打量了那個人，雖然只是背影，愛麗絲卻可以肯定這個人肯定就是艾拉的未婚夫安卡·塞羅。明明已經解除了婚約，那個人為什麼還出現在這裏，意義不言而明。

無聲的冷笑了聲，愛麗絲身影完全的隱入了漆黑的長廊中一般，越走越遠。

離開大廳，愛麗絲來到了主宅，不意外的看到了她常年不見的妹妹少有的拋棄了她的面癱臉，滿面愁容的靠在沙發上。

愛麗絲雖然不參與政治，不代表她不知道周圍發生的一切，身為伯爵府的一員，哪怕再想置身事外有些事情依然是避無可避的。明白這個道理，愛麗絲選擇了另外一種方法參與，也就是情報問題。

瞥了眼彷彿失神的埃娜，愛麗絲緩步走到她身前坐在茶几的另外一側，不緊不慢的端起一杯已經冷卻的茶水，淺笑道：「聽說……你和小妹鬧彆扭了？」

原本以為愛麗絲是來安慰自己的，哪想到一開口卻是這樣一句？埃娜險些祁岔了，沒好氣道：「大姐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怎麼會，我可是作為調解員而來的。」綴了口茶，愛麗絲掃了眼依舊一臉煩躁的妹妹，放下手中茶杯，搖頭道，「埃娜，你的脾氣也是時候改改了。」

埃娜一愣，覺得十分好笑。

「身為伯爵之女，我被人奉承被人捧起，有錯？」

愛麗絲不置可否的挑眉，等著下文。

見愛麗絲既不反對也不贊同的態度，埃娜壓抑下心中的鬱悶，開口道：「就算我看不起普通人又怎樣？那又不是我的錯，我生來便被人教導要如何做一個伯爵之女，我錯了？」埃娜看向愛麗絲，一掃平時的冷漠滿臉怒氣，「就算我真的做錯了，艾拉她也不該在這麼多人面前讓我沒有台階下！她既然在別人的告知下知道我是她姐姐，她就不該——」

「夠了！」愛麗絲厲聲制止了埃娜接下來可能說出來的話，埃娜正處於情緒激動的時候不清楚也就算了，不過愛麗絲看到了。

主宅大廳一下子沉默了下來，令悄然回家的艾拉收回了踏入了大廳的腳，一臉探究的望向目瞪口呆看着她的埃娜。

艾拉臉上有着詫異，視線在尷尬的愛麗絲，以及突然間閉口不言扭過頭的埃娜之間徘徊著，遲疑道：「我似乎回來的不是時候？」

眼看艾拉要走，愛麗絲急忙道：「等等，你回來的正好。」

回來的正好？艾拉一臉狐疑的瞥向愛麗絲，後者心虛的輕咳：「你和埃娜之間的事情，趁著今天我們三人都在就解決了吧。」

艾拉站在原地，沒有動。而扭過頭的埃娜也不成聲，更是不給艾拉一個正面。兩人的行為讓作為調解員的愛麗絲壓力很大，她一心想要讓兩人解除芥蒂，誰知道一個懷疑她，而另外一個根本不領情！

艾拉沒有開口，看向愛麗絲的神情卻已經說明了一切。

調解？似乎沒有這樣的必要吧。

不同於埃娜的理解，艾拉一直缺少身為伯爵之女的自覺。在最初，她在貧民窟長大，信念理念和貴族有着本質的不同，伯爵之女應該是驕傲的，應該是眾星烘月一般的存在，但是艾拉不這麼想，對於艾拉來說，能夠好好的活下去才是最主要的，其他的都是次要的。而在之後，接受了克里斯丁娜的請求參與了只有少數人知曉的計劃后，在她的周圍和她打交道的縱使大部分都是貴族，也很難讓艾拉和埃娜一樣去思考。

或許是和軍部走得太近的關係，葉樺大人姑且不說，菲爾里克都屬於貴族中的異類，一個是目無一切卻被實力給折服，一個是帶着個人的興趣參與了計劃。這樣的貴族，和埃娜口中的貴族應該是怎樣的……完全不同。

更何況，艾拉看了眼不知如何開口的愛麗絲，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沒有調解的必要。」

艾拉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如同驚雷一般在兩人心中炸起，而其中反應最大的當屬當事人之一的埃娜了。

不顧愛麗絲的阻撓，埃娜衝到了艾拉面前，沒有了居高臨下的優越感，而是憤憤的磨著牙齒：「艾拉·萊卡，你今天給我把話說清楚了！什麼叫做沒有調解的必要？」

沒有料到埃娜反應會這麼激烈，艾拉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接話，木訥的開口：「我沒有其他意思，你不要多想了。」

「其他意思是什麼意思？你能夠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嗎？」

看着埃娜如此咄咄逼人，愛麗絲一下子也不知道要如何讓兩人都停下來。不過讓她驚訝的是，艾拉只是短暫的不知所措，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坦然的望向眼前這個和她有血緣關係的女人，艾拉漠然道：「我和你所處的世界不同，黑與白的界限也不分明，你一定要和我爭論出黑與白分別是什麼不成？」

埃娜愣住，她沒想到艾拉會這麼去形容她們兩人之間的矛盾。

「黑與白？」愛麗絲聞言，眉頭微蹙，「你和埃娜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艾拉深吸一口氣，望向她的大姐：「事到如今我就直說了吧，免得今後因為理念問題而產生分歧和誤會。」

艾拉這話一出，在場另外兩人心頭都是一片茫然，為什麼她們聽不懂呢。

「我從小在貧民窟成長，這個你們應該有所耳聞。」

愛麗絲若有所思的微微點頭，埃娜則是一臉錯愕。

看着兩人截然不同的表情，艾拉苦笑道：「你們不能要求已經有了自己人生觀和價值觀的人和你們一樣……如果是你們的話，讓你們拋棄貴族的驕傲和普通人一樣去生活，你們會肯嗎？」

「我不明白。」埃娜打斷了艾拉的話，認真的開口，「你的這個舉例不恰當，我們是姐妹，不存在這種問題才是。」

「我的意思是……雖然我身上有着和你們一樣的血液，但是——」艾拉小心的措辭，她知道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再也收不回來，也知道會傷到對方，然而這樣的情況下她只能殘忍的開口，「我和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這樣說你們明白了嗎？」

埃娜倒吸一口涼氣，瞳孔漸漸收縮，不可置信的看着如同陌生人一般的妹妹，艱難的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你的意思……是要脫離伯爵府？」

艾拉心中有着內疚，可是接下來她要做的事情無論如何都不能牽連到別人，而現在這個時段正好可以把一切都說開。內疚歸內疚，但是她不後悔。

「是的。」

愛麗絲抽動着肩膀，抬頭迎上艾拉的視線，心情萬分複雜。

「艾拉，你是覺得你能夠獨立了不需要我們了？」

艾拉並不想傷害愛麗絲，兩人的姐妹緣分雖然淺，到底還是曾經相處過一陣，只要是人就會有所動容，更何況她的感情原本就比他人要豐富？

將所有的不忍都給壓下，艾拉定定的看向愛麗絲：「你錯了，並不是我不需要你們了才想要和你們脫離關係。」

埃娜見狀心中一喜：「難道——」

她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艾拉下面一句話給打入了地獄。

「……」艾拉緩慢的開口，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沒有了說話聲，彷彿連呼吸聲也不存在，埃娜和愛麗絲相互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他們是聽錯了吧？不然的話怎麼可能會聽到這種話？

愛麗絲強顏笑容，顫抖的聲音卻出賣了她：「艾拉……你剛剛說了什麼？能不能再說一次，大姐和二姐都沒有聽清。」

艾拉勾起嘴角，望向兩人的目光中有着憐憫：「好，我再說一次。」

這一次，艾拉的語速無比緩慢，一字一字重重的敲在的兩人的心裏：「脫離關係，不是因為我不需要你們。而是因為……我從來都沒有需要過你們，而這和我是不是能夠獨立完全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