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菀動心間良人住
銀蕊香尖盛名遠播，天下愛茶之人，皆以能嘗到亦薇山莊一杯銀蕊香尖為豪，然而，亦薇山莊最負盛名的不是銀蕊香尖，而是那兩位異卵雙胎的柳氏姐妹，一個溫婉大方，一個嬌巧可愛。一個琴技無雙，一個舞傾天下。莊主將自己的兩個寶貝女兒視為掌上明珠，每年生辰，廣邀英雄豪傑，文人雅士，大肆慶賀。
沈陌玉催馬速行，平常四五日的路程，楞是讓他在兩日內趕到了。亦薇山莊兩位小姐的生辰宴會向來這樣，白天一群賓客在大廳里各種寒暄客套，互相聊著家族生意上的往來，講不好，一樁大買賣便在觥籌交錯間塵埃落定。沈陌玉素來厭倦這些寒暄，索性逃了白天的筵席，到了下午才緩緩移步，騎了一匹棗紅色的馬，邊走邊欣賞沿途的風景，是了，常常晚上才是重頭戲。
冷月覆了夕陽餘暉，清風拂動蔓條繁葉，月色傾灑，碎成了一地銀花。
沈陌玉掐著時間，不早不遲正到宴會**趕到，下人領他到早已準備好的座位，座椅位於上首，視覺極佳。
今日的沈陌玉不同於往常那般頭束墨色玉冠，身披一襲月白長衫，腰間系了一塊兒鑲嵌著寶石的碧色琉璃佩，膚若脂玉，眸似星辰，鼻樑挺直，唇若含珠。這一身裝扮，華而不繁，貴氣逼人。他只管無視眾人的打量，一雙眼睛，始終注視台上那撫琴之人。
一曲琴音舞罷，柳家兩位小姐作揖施禮緩緩退下，眾人皆沉浸在餘音舞姿中，過了片刻才回過神，掌聲震天，紛紛讚揚。
「令愛果真才藝雙絕，柳莊主有福了。」
「孟老闆過獎了，哈哈。」
「果然傾國傾城，這次能一睹柳小姐的風采，何其有幸。」
「上官公子能光臨寒舍，亦是老夫之幸。」
「哈哈，干。」
歡笑聲，酒杯聲，弦樂聲，華燈初上，酒過半巡，沈陌玉隨便寒暄應酬了幾句，便尋了個託詞，抽身離開人群。
人群大都集中在前院，亦薇山莊的後花園，甚少有人往來。沈陌玉知道，素來喜歡安靜的顧菀，定然藏於此處，一個人賞月飲酒，以往每年她的生辰，他也像今日這般，抽身人群，坐於她身邊，飲酒，聊天。
「顧菀。」他輕喚，溫潤如水的聲音，潛入夜色，帶着不易察覺的寵溺。
「師兄。」柳顧菀仰頭，一杯酒入喉，有些許苦澀，這個時候來這裏的，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沈陌玉接過她手中的酒壺，仰頭一口，酒水溢出，濕了他的衣襟，他卻毫不在意。
「好久沒有這麼安靜地飲酒了。」
「是啊。想想以前在師門的日子，還真是懷念呢。」她望着頭頂的星空，星子璀璨，綴滿夜空，「那時候你挨師父罵，總是我替你解圍。」
「對啊，誰讓師父偏心，就你一個女弟子，總是慣着你。」
「是你太調皮。」
「哈哈。」二人對飲，酒酣處，清風朗月，枝頭留痕。
「顧菀。」
「嗯？」
半晌，沈陌玉從懷裏掏出一條項鏈，月色溶溶，項鏈泛著淡淡熒光，隱隱約約間可以看到，一滴淚晶瑩剔透，凝固於珠子正中，正是前些日子沈陌玉冒着生命危險從玄武凌光裏帶回來的淚晶石，前日剛到虹定，便找了最好的珠寶店，花了一百兩加急打造出來的項鏈。金絲雕刻成花，將淚晶石鑲嵌其中，配以金色的鏈子，亦是早已定製好了的，細緻精巧。
「這是，淚晶石？」
「嗯，喜歡嗎？」
柳顧菀獃獃地望着眼前的淚晶石，思緒回到一起在師門的日子。
醉然居總是有很多世上難尋的書籍，前些日子，沈陌玉偶然在書中看到了關於淚晶石的傳說，便開玩笑似地告訴柳顧菀，「顧菀，你說，以後我帶着淚晶石來娶你如何？」
「哈哈，師兄，你若是有能力找到淚晶石，我便嫁給你。」
「顧菀師妹，可不要反悔。」
「那就看師兄有沒有能力了。」
柳顧菀起身，回首往事，經年已過，「師兄，你還真去取了那淚晶石啊。」
「顧菀師妹，你不會反悔了吧？」
「兒時戲語，師兄竟這般在意？」柳顧菀秀眉一挑，鳳目里滿是戲謔。
「喂，我可是認真的。」沈陌玉從未當做戲語，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搜尋淚晶石的消息，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有了消息，終於趕在柳顧菀生日前拿到了淚晶石。
柳顧菀接過沈陌玉手中的淚晶石，一雙眸子美若明珠，置於眼前細細端詳，微微頷首，「美是美，不過不適合我。」她將淚晶石重新放回沈陌玉的手中。
「喂，你果然反悔了，我可是辛辛苦苦才拿到的呢。」沈陌玉不依不撓，拉起柳顧菀的袖子，水袖冰涼，滲入掌心。
「哎，哎，放手，還耍起無賴了。」柳顧菀拍下拉住袖子的手，「喝酒，喝酒，你那破石頭誰要啊。」
「不帶你這樣傷人的，這哪是什麼破石頭啊，這可是我用性命換來的。」沈陌玉憤恨地看着柳顧菀，再看了看手中的淚晶石，一絲失落油然而生。
「好，好，是寶石，師兄最厲害了。」柳顧菀重新坐回地上，撥了撥枝頭燦爛的金菊，金菊輕搖，疏影浮動。
沈陌玉亦坐於她身側，抓起手邊的酒罈，一飲而盡。
假山一隅，一抹輕笑勾勒唇角，眸里精光，漸漸隱入夜色之中。
久久的沉默，呼吸聲此起彼伏，夜色深沉，誰也沒再說話。
前院煙花綻放，星星點點地火光照亮夜空，爆破聲劃破夜的沉寂，火光明滅間，滄海桑田。
「師兄，你會遇到比我更適合它的人。」柳顧菀望着黑暗的天際，一聲輕嘆，一分釋然。未得到回復，偏頭看向身邊那人，呼吸均勻，美眸輕合，不知是醉了還是睡熟了。一抹淺笑勾勒唇角，在煙火明滅中漸漸隱沒。我，已有良人，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