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昨天,今天,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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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樂!!」山庭一聲怒喝中夾雜著掩蓋不住的擔心和驚懼。

庄華被這一聲怒吼叫回了神,詫異的看著從未展現過這樣暴怒一面的山庭。

邢樂訕訕地沖著庄華抱拳道:「某魯莽了,險些傷了山庭友人,某在此賠禮道歉了。」

庄華也拱手回禮,「我並無損傷,邢樂不必介懷。」

見邢樂道了歉,山庭面色稍霽,但也沒多好看,對邢樂一拱手,冷道:「某有要事相求,請邢樂尋一安靜之所與邢樂詳談。」

邢樂似乎鬆了一口氣,笑著說道:「某正居於此處,二位請。」

然後,三人一同上了樓,留下了一眾武者掉了滿地的下巴和眼眶。

如果他們沒聽錯的話,那個氣勢洶洶的文士是來求人的吧?那個打遍紹盧郡無敵手,性情高傲、目中無人的武士邢樂跟人低頭道歉?

不知道是誰率先打破的死寂般的沉默,彷彿一杯清水倒進了滾油里,大廳立即陷入了熱烈的討論當中,討論那氣質卓然的文士是什麼人,討論那造型奇異卻清貴非常的無發少年,至於被邢樂乾脆利落撂倒的武者句萬,無人理會。

句萬滿臉陰沉,眼中閃過怨毒之色,默默離開武者行館。

庄華垂眸瞄了瞄突然架在脖子上泛著寒氣的鋒利長劍,十分不淡定的怒而發問:「不知邢樂此舉何意?」

屋內先庄華兩步的山庭連忙勸阻對庄華持劍相逼的邢樂,「邢樂,庄華乃吾之摯交好友,不可傷害於他。」

剛才還恣意懶散,嘻笑無狀的邢樂已經換了一副了冷肅面孔,持劍的手紋絲不動,絲毫沒有放下的意思,「山庭你一路走來,想必行跡已然暴露,某此前從未聽聞山庭有這樣一位形容如此特殊的好友,此人來路不明,恐防有詐。吾即刻安排汝出城,此人必須除之以絕後患!」

山庭一把拉下邢樂持劍挾持庄華的手臂,看著邢樂一字一句鄭重道:「庄華人品貴重,性情淡泊,待人甚是真誠。吾當初遇難重傷,囿於山林之中形同廢人,若不是庄華仗義相救,吾早已葬身於野獸之腹,屍骨無存了。故,某相信庄華,必不會陷我等於險境之中。」

此時,邢樂已放下了劍,庄華亦了解了邢樂舉動的意圖。他想殺她,怕她是內奸,關鍵時刻拖累山庭。

她早就猜到山庭是個麻煩人物,沒想到險些連累她成了劍下亡魂,嚇了她一身冷汗。

不管庄華心裡如何糾結、后怕,可遲鈍的面部表情依舊一派淡然,只是目光中還殘留著些許怒氣未消,不管是山庭還是依舊對她有所防備的邢樂,心裡都暗暗讚歎,果然有君子之風度!

山庭鬆了一口氣,代邢樂向庄華告了罪,便拉著邢樂到內室去說話了,庄華識趣地又踱步到了窗邊,遠離了二人談話之地。

庄華捋了捋剛剛邢樂和山庭話語中的信息。

首先,山庭正如她所料一樣,是被人追殺至重傷。其二,那伙追殺山庭的人並未放鬆對山庭的追殺,之所以她和山庭走這一路沒有遇見追殺之人,恐怕是因為山庭設計的路線飄忽不定,難以追查的緣故。其三,邢樂要立即送山庭出煬國,而且提防著她這個陌生人,說明這場追逐戰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而且邢樂的出現太湊巧,可能他就是一直等在這裡接應山庭的。以邢樂要送山庭出煬國的急迫程度來看,可能追殺山庭的人也早就知道山庭最後一定會到這裡。

山庭的目的地很明顯是肇國,為何卻一定要選在煬國呢?途中兩人還曾進入過淄國,但只是晃了一下就馬上退回到煬國了。庄華推測有兩個原因,一個是因為從路線來說,從煬國到肇國最近,而紹盧郡是煬國離肇國最近的一座郡城,路途也比其他地方好走。另一個,庄華大膽推測,不走淄、靖兩國是因為不能從那裡走!

至於為何,庄華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亂,一想下去就是一身冷汗。

庄華無語望天,差點就四十五度角了,心中長嘆高呼:「山庭大人!你到底惹了多大的麻煩?!小女子心臟很脆弱呀!」

突然,內室之中響起邢樂高喝了一聲:「不行!某不會同意你如此行事!」

緊接著,山庭暗含著焦急的勸導:「邢樂,聽某把話說完……」然後,說話聲音又低了下去,庄華又聽不見他們說什麼了。

庄華的腦子急速運轉,猜想是什麼事讓兩人起了爭執,最後,腐宅因子佔了上風,得出了一個詭異的結論……

「難道邢樂是受?!還是山庭想要反攻??」(⊙﹏⊙)庄華心裡默默地回頭看了一樣被屏風隔開的內室那邊,轉過頭繼續望天。

這個世界民風開放,她和山庭就遇到許多男男女女的示愛。剛開始她還囧得不得了。她在原來的世界當女人的時候都沒這麼多人追求他,到了這裡一副出家人的造型反而桃花(...爛桃花)朵朵開,真是讓她為自己做女人的失敗而汗顏。

後來遇到的多了,她也和山庭一樣應對自如了。無論男女,一律婉拒,婉拒,婉拒,反正他們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久,即使遇到賴皮型的,他們一走,對方也沒辦法。

就在庄華胡思亂想,思緒快要穿越回去的時候,山庭和邢樂的談話結束了。

邢樂明顯滿腹的心事藏也藏不住,但是對庄華的態度緩和了許多,也不知道山庭都和他說了些什麼。

山庭依舊面色不改,對庄華說:「此處乃是武者行館,你我不方便在此處落腳,今日我們另尋驛館住宿一晚,明日庄華就隨邢樂一同出煬國。」

庄華立即問道:「我隨邢樂出煬國,山庭如何打算?」

山庭道:「庄華不必擔憂,某自有安排。」

庄華垂了垂眸。她很懷疑在這種情況下山庭還能全身而退,不過人家不願意告訴她,她也不會不識趣的追問。

兩人告別了邢樂,離開武者行館,乘著馬車一路到離北城門最近的一所驛館里落了腳。

驛館小廝提著二人的行李,領著二人到了兩個相鄰的空房間安住下來。

殷勤的小廝又位二人打了水洗臉,又告訴二人驛館的開飯時間。

庄華隨手給了小廝三個刀錢的賞錢,小廝高高興興的離開了。

山庭對此見怪不怪,庄華這種隨手賞錢的行為伴隨著他們一路,山庭雖然對此不以為然,但也沒有出言阻止。

庄華在原來的世界是沒有這個習慣的,現在這些錢反正也不是她的,不用白不用,這些隨手撒下的人情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派上用場了。

明天就要離開煬國了,庄華心裡忐忑又激動。忐忑於將要離開一個好不容易有了一些熟悉感的國度,激動的是將要開啟一段新的旅途。

在原來的世界,別人休假跟團旅遊的時候,她在加班,娛樂活動除了被損友死黨們硬拽著,幾乎沒有,所以她給人留下的印象就是宅,死宅,干物女。

其實她只是攢下那些假期,然後,進行一次遠行。只不過她攢假期的周期長了點,三四年才能攢夠一次遠行的時間。比如她的華山之行,就是她第二次遠行的首站。

本質上,她是個嚮往自由自在的人,即使加班熬夜,也得是她自己願意才行,只是她很少反駁別人的意見,前提是在不違背她的原則和底線的情況下。

來時行李里的睡袋,毯子,衣服,早就都丟掉了,其他更多的可有可無的東西也都扔了。可摺疊收納的登山包里,只剩下一隻小號手電筒,兩連手電筒的電池,一隻煤油火柴,指北針,急救藥品,醫用紗布,筆記本,密封的酒精塊,針線,面紙,濕巾,壓縮餅乾,金葉子、刀錢等等必要的小物件。她身上還隨身攜帶著瑞士軍刀,貓耳匕首,可套在手上鞋上的登山刺一些防身物品。

只有三卷竹簡那麼大的摺疊后的登山包被她放進包袱的最裡面,然後,包袱里又放了幾套換洗的衣物,一個裝錢的荷包,幾卷竹簡。

庄華剛把包袱整理好,門外,山庭敲門道:「庄華可有空閑,某有要事相談。」

庄華開門將山庭請進屋裡。

兩人相對跪坐在桌榻兩邊,矮桌上,是山庭來時拿來的一壺酒和兩隻酒盅。

山庭提起酒壺斟滿兩隻酒盅,一杯推到庄華面前。

「庄華以為,如今天下大勢如何?」山庭開口就說了一個宏大的話題,使庄華不由得一愣。

在這之前,山庭從未與庄華討論過政事,就算偶爾提及也是夾雜在山庭為她講解的各地風土人情當中,而且都是一略而過,從不細說。

山庭不說的,庄華也不問,此時山庭突然問的這個問題,確實讓庄華很是驚訝。

山庭目不斜視地看著庄華,等著她的回答。在他的灼灼目光的避視下,庄華突然想到了一部名著……於是回答脫口而出:「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山庭眼睛一亮,爆發出驚人的光彩,驚喜的神情中暗藏著釋然,笑道:「某果然沒有看錯庄華,庄華確實是有大智慧之人!」

庄華忙道:「山庭過獎,我不過是以史為鑒,才得出此言,非吾之功。」心裡卻想,我以《三國演義》為鑒,也不算騙你啊。

山庭卻嘆道:「庄華你一向如此謙虛自持!」

庄華終於把山庭剛才誇她時的表情反應出來,嘴角抽了抽。這年頭,說真話是真沒人信嗎?她編的自己都覺得離譜的謊話倒是讓人深信不疑。

山庭又問:「庄華以為,這天下還要分裂至何時才會合而為一?」

……你敢問我一個我知道的問題么?庄華一面腹誹一面思考著問題,結合她來到這世界之後的所見所聞,庄華再三斟酌之後,答道:「我初涉世事不久,所見所聞寥寥無幾,但與山庭一路行來,卻有一些微知薄見,還請山庭能指教一二。」

山庭鼓勵道:「庄華盡可暢所欲言!」

庄華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語言,便道:「煬國因商業繁榮,天下之物盡皆有之,是以煬國奢華成風,攀比成性,上至公卿下至平民,無不以美服華飾為榮。他國以貨易其糧谷,國人常食不果腹,流民遍野,實乃亡國之象。然……」

庄華說到這,停了下來。

山庭亦沉默不語,等待著什麼打破這突如其來的沉寂。

良久,庄華再次開口:「不遠矣。」

欲要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其他五國聯合起來給煬國設了一個局,如同溫水煮青蛙一般,蝕其意志,毀其根基,待其幡然醒悟時,悔之晚矣。然而煬國如此糜廢卻依然沒有亡國之禍,恐怕,與其他五國互有嫌隙,相互覬覦有關。現在這種微妙的平衡彷彿千鈞繫於一髮,搖搖欲墜,被打破不過是早晚的事,只是平衡一旦被打破,將又是一番腥風血雨,戰火連天。而戰爭既意味著破壞也意味著重生。

庄華深深地佩服這個時代的人,她的透徹只不過沾了原來世界信息獲取便利的光,除了接受的信息量大,對於這個世界,她沒有一點優勢,所以從一開始,她就把自己擺在了學生的位置,不止向山庭學習,更是向這個時代學習。

山庭看著口宣驚天之聞,卻依舊一臉淡然的庄華,舉杯相敬。

待兩人都放下酒盅,山庭緩緩開口,「吾乃肇國人。」

庄華點頭。她並不驚奇,在她聽說煬國丞相本事靖國人後才改籍為煬國后,她就大致了解了這個世界人才的流動性是很大的。

「吾於幼時遭逢家難,父母具喪,隨族人一同遷往靖國。在靖國,吾遇三位志趣相投之摯友,引為知己。

吾曾與摯友談及志向,吾雲願為君子傳學天下,名及四海。一人曰願為大將軍馳騁沙場,揚威宇內。一人曰願以所學之長惠及八方,福澤萬世。」

「最後一人如何說?」庄華問。

山停眸中綻發出異彩,說:「最後一人曰,使亂世於其之治下,得太平。」

好!庄華心道,最後這個人好大的野心,好大的宏願,其他三個人的志向努努力還有可能做到,他的志向,跟秦始皇有一比。

山庭接著說:「後來,吾與三人分別,隻身留在靖國,入仕為官,二十三歲時得上大夫之位。

一年前,煬國新王登基,派遣使者至各國遊說……欲以合圍之勢攻打肇國,並願借道靖國,使其軍至肇國之外,共成合圍之勢。」

庄華心裡咯噔一下,不淡定了。

太勁爆了這兩個消息!

怪不得山庭舉手投足之間都那麼從容大氣,總讓她有種自慚形穢的自卑感,原來山庭竟然位從靖國上大夫!

新上位的靖王很厲害,竟然禍水東引,赤果果的陽謀!就是讓你們知道我的目的,但你們還是得按著我說的做。一個搖搖欲墜的囊中之物,一個蒸蒸日上的強敵,任誰都會聯合前者先滅掉後者。再說新煬王是已然透徹那個溫水煮青蛙的圈套了,須知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死而不僵,若是煬國拚死一擊,誰也不能保證自己能全身而退,而且周圍強敵環伺,萬一傷了元氣被人順手牽羊了,沒地兒說理去。

所以,與其去打一個已經醒悟的哀兵之國,不如先去打一個毫無察覺的「友邦」。

還沒等庄華消化完這兩個消息,山庭又拋出了一個重型導彈,把庄華炸的稀里嘩啦的,「此密謀謀划半年之久,某亦得知其中重要關節。山庭心掛故國,故掛印請辭,欲去肇國報信,然,不防家有姦細,竟提前暴露山庭意圖,靖王使人強行將某軟禁於自家庭院。

山庭在友人幫助之下逃離靖國,轉道淄國再入煬國,九死一生之下竟巧遇庄華,實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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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妝覆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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