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闖鐵獄
在控屍界，有一點是被絕對禁止的。
那就是跳過煉屍環節，直接使用未經處理的屍體。這種墮入魔道的邪惡做法一旦經證實，越界者必定被其他巫師群起而攻之，天下再大也無容身之地。
「我們畢竟是萬物之靈，講究天理人倫，您要三思而後行啊！」田陽苦苦哀求道。
雷洛不予理會，沖地上勾了勾手指，無形的精神暗線直接探出，生生拽起兩具劍士屍體。
這兩名劍士的屍體都算完整，一個敞著胸腔，零零碎碎的臟器毫不掩飾地掛在外面；另一個缺了小半個腦袋，歪著脖子，用僅剩的一隻眼睛無神地看著世界，手裡仍然緊攥著自己的劍。
「我的媽呀！」田陽胃裡又是一陣翻湧。
一經操控，雷洛直觀感受到了新鮮屍體與屍傀儡的不同。沒有經過煉屍炮製的屍體在防禦力上等於沒有殼的雞蛋，可消耗性極差，挨不了多少攻擊就會破爛到不成體統，但勝在隨取隨用，如果死人夠多的話幾乎是取之不竭。
在現有的五頭屍傀儡之外，再帶兩頭九級屍傀儡已是雷洛的極限。但換成普通屍體，他發現自己至少還能操控二十具！也就是說，如果一頭屍傀儡都不帶，他足足可以控制七十具屍體！
這差不多是大半個連隊的人數了。
雷洛獰笑一聲，收回精神暗線，任由站起的十多具劍士屍體全部如垃圾般倒下。
「主人，您放棄了？謝天謝地！將來的日子還長，咱們又何苦跟所有巫師為敵呢？」田陽又驚又喜。
「我就是他。」雷洛用屍妖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肉身，語氣冷酷，「有必要的話，我會跟整個世界為敵。」
笑容在田陽的臉上僵住。
雷洛不再多說半個字，將已經吸收完能量的巫師法袍和法杖扔還給了失魂落魄的田陽，然後從地上抓起爛泥，細細抹在了曝露的秘銀肋骨上面。
雨已經停了。
雷洛完成偽裝后，刻意彎曲膝蓋，讓自己顯得沒那麼高大這時的他，在外觀上跟其他屍傀儡沒有任何區別。
幾頭屍傀儡也再次搬起雷洛的肉身，站在了一起。
田陽機械地穿上法袍，拄著法杖，察覺到了兩件法器變得空蕩蕩的能量波動，卻根本沒有時間去產生相應的想法或情緒。
他一直在怔怔地看著雷洛附體的屍妖，像是連眼珠子也要瞪出來。
得知屍妖和少年肉身之間的關係后，田陽心中原本就存在的模糊猜想被徹底證明了。他從未聽說過這種生者與亡者的轉換，原本死灰般冰冷的心中竟生出一絲期望來。
在巫師世界，未知，往往代表著絕對強大。
如果自己能把這傢伙伺候好了，說不定哪天它一開心，把這種本事教給自己，那可就是終身受益不盡了……
「走吧！」雷洛望向黑沉沉的北岸。
「事關您的性命，就算龍潭虎穴也得闖一闖！」田陽一馬當先，向著裂谷大踏步而去。
穿越裂谷的方式，其實比雷洛想象的要簡單得多。
田陽用上的「龜息」，跟武者的胎息大同小異，也是令呼吸心跳等生命體征全面停止。隨後就這麼把無數魔物當成了睜眼瞎，直接從它們中間走過。
屍妖和屍傀儡都是多年老屍，連假扮都不用假扮，從谷中直行即可。只是雷洛昏厥中的肉身讓田陽花了點精力，以一個【遁形屏障】護住周身，掩蓋了所有動靜。
大裂谷光是寬度，就足以令人生出渺小之感。雷洛很好奇門后的世界究竟有多大，日復一日的魔潮湧入，只見進不見出，居然始終不見填滿的時候。
好在所有的魔物都對雷洛一行人毫不理會，它們被黑門完全吸引了注意力，似乎生來就是為了這麼一次壯觀無比地湧入過程。雙方相安無事地各自趕往自己的目的地，在火炮巨獸的隆隆足音下，田陽儘可能簡短地向雷洛介紹了北岸情況。
影月大陸的史料記載之中，公元前的大海嘯一樣存在，但雷洛所在的昱非星球，才是被毀滅的世界。影月大陸則受到未知力量的保護，成為獨立位面。許多人剛被送來永夜戰場時，發現面對的居然是來自昱非星球的敵人，都無可避免地陷入了極度震駭。
在永夜戰場與鋼鐵之門交戰的這股勢力，名為「梵天」。來自影月大陸東部，繁榮富饒的遠東王朝。巫師、劍士兩大職業是梵天的主要兵種，作為半官方組織，他們在軍事化管理上有著極為豐富的經驗。背後龐大的財力物力支持，令陣營基石牢不可破。
戰爭自然是為了爭奪利益，田陽對永夜戰場的了解比雷洛多不到哪裡去。對於黑門后的世界，也就是一個籠統的概念，知道裡面到處是天材地寶，如同天堂。
唯一值得吹噓的是，就在一天前，田陽剛剛親眼見到了綠蘿聖果。
當時他和參水猿小隊的隊友正在負責「鐵獄」的例行巡邏，鐵獄是整個北岸最大的四座堡壘之一，由白虎營專職布防，正可謂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極為森嚴。
那名受到詛咒力量侵蝕的萬夫長被抬來時，田陽嚇得呆了。他從未見過一個人的身體能夠變異到那種程度，就好像肌肉和筋脈都有了自我意識，不斷膨脹著、扭曲著，想要掙脫束縛破體而去。萬夫長的前額部位甚至撐開了一道裂縫，裡面有物蠕蠕而動，彷彿即將生出又一隻眼睛。
一枚枚綠蘿聖果像不要錢一樣塞進萬夫長嘴裡，卻毫無作用。在他聲嘶力竭的哀嚎中，抬擔架的高級士官喝令田陽和其他小隊隊員在前面開路，一行人幾乎是狂奔著衝過道道關卡，抵達堡壘最底層。
「……就這麼一揮手，萬夫長的傷就好了。」田陽比劃著最終找到的那人，在醫治萬夫長時的模樣，「雖然我不知道萬夫長中的是什麼詛咒，但黑蠱之種也同樣是詛咒。相比起來，主人你身上的傷勢可要輕多了，肯定能治好的！」
「救人的也是巫師？還是醫官什麼的？」雷洛問道。
死馬當活馬醫的感覺並不好，但現在哪怕再小的可能，也要去嘗試一下。體內四項屬性都達到了9以上，這樣的體質都沒能遏制住黑蠱之種的破壞力，著實讓雷洛輕鬆不起來。
「是武者。」田陽的回答讓他大吃一驚。
上了北岸，走出數十里之後，鐵獄堡壘的龐然輪廓已出現在前方。在永夜之下，它看上去就如同一座生滿尖刺的圓頂山巒，周身透出的光柱共同勾勒著巍峨猙獰的外貌，透著令人喘不過氣來的壓迫感。
白虎營成員的身份，讓田陽佔了很大的便宜。憑著通行腰牌，他和雷洛一路暢通無阻地到達了堡壘地下第二層，最底層已近在腳下，卻在這個節骨眼上被警衛攔住。
「你小子不是去南岸出任務了嗎，怎麼回來了？」有個正當值的劍士認出了田陽，帶著幾名同伴圍了上來，仔細端詳一番后臉上有了狐疑之色，「你什麼時候玩起屍傀儡了？它們把這個死不死活不活的小鬼搬來這裡，又是怎麼回事？」卻是壓根沒注意到屍傀儡當中，還混著一頭同樣站姿僵硬的屍妖。
「這是重要俘虜，白虎君親自下令送過來，要治他身上的詛咒。幾位老大，你們不知道，南岸已經翻天了，到處都是死人，你們看看這些屍傀儡身上的血……」田陽素知謊話的要訣就是半真半假，見幾人明顯被吸引了注意力，漸漸壓低嗓門。
幾名執勤劍士不由自主都側了側身，豎起耳朵。
田陽正要以【麻痹術】發難，雷洛附體的屍妖卻陡然伸手，拔出面前劍士的長劍一記橫挑，幾顆頭顱立即衝天而起！
田陽見他殺人如宰雞，後背涼颼颼的全是冷汗，強笑道：「別收拾了，收拾也沒用，最多還有半個小時就換另一班警衛過來。咱們快下去，夜長夢多！」
兩人帶著屍傀儡直衝底層，隆隆推開沉重無比的鐵門后，雷洛愣住了。
眼前是一間極大的獄室，卻只關著一人。
黑髮，黑眸，赤足，這是個琉璃般精緻的少女，全身多處關節卻都被鐫刻著符文的鎖鏈貫穿，蜷縮在牢籠之中。
「她叫無敵。」田陽站在雷洛身後，聲音掩不住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