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地獄執劍

作為西域最大的教派組織，【聖教軍】跟東大陸的錫古教恰恰相反，在信仰的驅使下行事無忌。

在聖教軍歷史上，嘉寶之前還出現過三個獵命人。

三人均為聲名顯赫之輩，最早被發現異樣的正是紅龍大教宗剛度十二世。

剛度從小就是最虔誠的信徒，年僅二十歲就接過教宗權杖，法袍加身，聖冠加冕。人們初次發現他掩藏的真實面目，是因為教廷大批聖物缺失，負責清查的幾名裁判長在一夜之間死於非命，連全屍都沒能留下。

循著一路灑落的血跡，人們追蹤到禱告室外，發現躲在裡面的正是剛度十二世本人。那個時候他已經不算是人了，體內的海量潛能終於到了一個無法消化的頂峰，由量變引發從內到外的質變。

「紅龍大教宗」的稱號就是這麼來的，在那場屠殺中，剛度以一己之力，幾乎毀了整個裁判團和聖武士團。當他的新身體血淋淋掙脫了皮膚，像一頭撲扇著翅膀的紅龍那樣出現在眾人面前，就連意志最堅定的戰士都不禁為之戰慄。

「讓這個世界燃燒吧！」剛度狂笑著衝出教廷，飛向浮空之城。

當年的驚變在整個西域流傳至今，由於大陸和浮空之城是兩個世界，誰都不知道剛度十二世飛去那裡后，究竟發生了什麼。從此他便銷聲匿跡，再也沒有出現過。

在眾多版本中，流傳最廣的是剛度被浮空之城上的領域強者鎮殺，粉身碎骨而亡。

但也有人說，他尋獲了通往源頭的空間門戶。

第二個獵命人是苦行者。

作為聖教軍中最虔誠的成員，這些自虐狂人大多是戴罪之身，也有自認為信仰不夠。心甘情願進行苦修的。

穿最破爛的衣服，睡最硬的床，吃最無味的食物，每天除了禱告就是禱告。許多苦行者甚至終年不會與人交談一句，彷彿空蕩蕩的長袍下藏的根本就是具行屍走肉。

阿姆就是這樣一名特殊存在，他在剛度失蹤千年後捲起滔天血浪。也同樣是因為盜竊聖物事發，而後大開殺戒。

苦行者的身體都是極為孱弱的，阿姆面對前來清剿的聖武士，爆發出的卻是非人的力量和敏捷。在那場大戰中，他一頭撞斷的神殿門柱至今仍未修好，留給整個聖教軍的震怖也一直持續到了今天。

阿姆輕而易舉衝出重重包圍之後，說了句：「來不及了。」

就此遁去無蹤。

跟剛度十二世一樣，直到今天也沒有再見過這名苦修者，他就像個突如其來的噩夢。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人們的記憶中。

第三個獵命人正是嘉寶的母親，一位名叫艾蘭的女聖武士。

在聖教軍中，婚姻與生育都被允許。艾蘭生下嘉寶后不久，同為聖武士的丈夫就在一場狩魔戰役中身亡，留下母女倆在這世上苦捱。

嘉寶從小就展現了極為驚人的密武天賦，被視為聖武士團的明日之星，就連教宗都對她極為關注。

母親自殺那年，嘉寶剛滿五歲。

這個年齡本該充滿童趣和天真。但對於嘉寶來說，全世界的陽光都在那一天徹底黯淡了。

她被教宗親口告知。母親也是獵命人。

聖物丟失、神官殞命、屢次潛入浮空之城艾蘭被羅列的種種罪狀，至今嘉寶仍清晰記得。

但在嘉寶的心裡，母親就是母親，不是什麼獵命人。

母親會在她睡不著時講那些冒險故事，會做她最喜歡的飯菜，會對她溫柔地微笑……母親甚至從來都不是強有力的。就像一根綠色的、堅韌的藤蔓，緊緊纏繞著嘉寶，努力伸展葉瓣，為她遮風擋雨。

跟做夢差不多，母親就這麼沒有了。

等到嘉寶再大一些。能夠獨立做更多的事情時，她開始偷偷調查母親的死因。

她並不相信早上還在說要給自己買新玩具的母親，晚上就會突然自殺。

多年後她已長成少女，所有的調查結果都指向浮空之城。嘉寶本打算去找教宗問個清楚，卻在那天發現自己的視野下方多出了一道屬性欄。

與生俱來的異能悄然覺醒，她跟母親一樣，成為了獵命人。

她發現自己越來越渴望接觸聖物，越來越嗜血，越來越想要爬上更高的力量巔峰。

罪孽感讓嘉寶終日把自己鎖在聖武士團的演武場，作為史上最年輕的少女團長，她的威望向來極高，從沒人敢來打擾。

「獵命人，充當著永夜之鐮，永無休止的殺戮和成長才是他們唯一的本性。」教宗評論母親的話，仍然在她耳邊清晰迴響。

於是她離開聖武士團，帶表兄羅達和沙比克，趕來東大陸，想要尋找自己的宿命。

「聖教軍一直在扮演狩魔者，西域有無數魔種，他們都帶著前世的記憶烙印，不符合輪迴法則。教宗說，被凈化是他們唯一的命運，但我很懷疑，我自己也是個魔種。」嘉寶怔怔地說，「媽媽就曾經提到過，總有些夢境在困擾著她。許多從未見過的人和事，熟悉得就好像真的存在一樣。最近我也有這種感覺，我一直都在做稀奇古怪的夢，夢到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暗域世界死寂無聲，雷洛眉頭深鎖，忽道：「你是怎麼看出，我身上有古怪的？」

「光明之印能幫助我看破一切偽裝。」

嘉寶體內的聖光本源，正是聖教軍的無上神文光明之印，只有像她這般純潔年幼又虔誠呆板的處女，才能成為承載者。

雷洛聽她略作解釋，搖了搖頭，道：「既然你母親的死跟浮空之城有關，你跑來東大陸幹什麼？」

「身為聖武士，在迷失本心的時候，往往會通過懺悔來重新找回宿命。我跟隨指引前來東大陸。把它當成懺悔地，光明之印也確實沒有騙我，讓我遇見了你。」嘉寶平靜地看著他，「等我們從暗域出去，我會帶你回到聖教軍的日曜聖殿。在那裡，或許你也能找到你的宿命。」

雷洛聽得雲里霧裡。幾乎要把她當成神經病：「謝謝，不過沒必要了，我對宿命使命之類的東西統統不感興趣。你要有這個閑心，不如帶別人去吧！」

「不，我只會幫助你。」嘉寶說。

「為什麼？」

「因為我們是同類。」

雷洛一時語塞，想了想從兜里摸出個玻璃球般的物事，遞到嘉寶面前：「這大概就是你說的聖物吧？你試試看，能不能吸走潛能？」

從紅衣神官身上搶來的這個六面體，差不多有煙盒大小。晶瑩剔透，散發著生生不息的潛能波動。以前雷洛接觸過的潛能物品，最強的像是一口深邃的湖，吸到湖水枯竭就再也沒了利用價值。六面體給他的感覺卻彷彿奔流大川，永無休止，跟其他物品完全不同。因此雷洛才不惜主動發難，殺人奪寶。

嘉寶清秀的臉蛋慢慢變色，顯得極為掙扎。

「這樣你看著才像個真正的活人嘛！」雷洛咧開嘴。語氣充滿蠱惑力，「怕什麼。要死……那個臉朝上，不死翻過來。更何況也沒那麼嚴重，只不過正常加餐而已！你不是說咱們是同類嗎？來，證明給我看！」

「我不可以再經受魔鬼的誘惑了。」嘉寶直勾勾地面向六面體，雖然在絕對黑暗中看不見這個小東西，但她卻能清清楚楚地感應得到。

靠。這不是當著和尚罵賊禿嗎！

雷洛大為惱火，怒道：「聖教軍殺魔種是吧？我好像聽說浮空之城那幫人也一樣啊，不把魔種清除乾淨，連覺都睡不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句話你總該聽說過了。依我看。你母親的死板上釘釘，肯定是聖教軍和浮空之城聯手乾的。別人都這麼對你了，你還把自己當成聖教軍的一員嗎？不會還以為聖物不容褻瀆吧？想報仇，就得過了現在這一關！」

嘉寶如被催眠，茫然伸手，抓住了六面體。

雷洛明顯感應到了六面體蘊含的潛能如同泄洪一樣流逝，心中暗自大樂。「這個頭一開，將來還怕你不帶老子去找聖物嗎？」

等到嘉寶吸完潛能，痛苦不堪地愣在那裡，雷洛發現六面體果然極其特殊雖然被吸到了乾涸狀態，但內部卻在像水滴一樣緩緩地生出新的潛能，看上去竟似可以無窮無盡地利用下去。

「撿到寶了啊！」雷洛話音未落，一道黑煙已從背後生成，化出利爪直刺過來。

這頭暗影生物恰好遊盪到附近，被血肉氣息吸引，立即發起了攻擊。雷洛練了十多年九命天龍訣，一出手自然而然帶上了生命催生的力量。誰知不但沒能傷到陰影生物分毫，反而令它身軀膨脹，足足變大了數倍！

暗影生物分為1到12級，12級為最高魔王級別。雷洛遇上的這頭為3級，他的出手立時令其變成了4級生物。

一聲無聲而亢奮的嘶叫從暗影生物的口中傳出，引來了遠方無聲應和。

「用血氣絞殺它們！」嘉寶臉色微變，揮拳而出，體內噴爆的血氣竟在黑暗中形成一柄刺槍，將這頭暗影生物絞成了無數碎片。

血氣本原之類的概念可以說是雷洛最熟悉不過的了，雖說沒想到九命天龍訣會幫助暗影生物變得強大，但經過嘉寶提醒還是一點即通，運起了蓬勃的生命力量，至陽至剛的血氣迅速籠罩全身。

黑茫茫的一片暗影生物湧來，兩人開始了激烈反殺。

暗影生物不比人類，身軀根本就是虛體，但發起攻擊時，卻能凝聚出比鋼鐵更加堅硬的爪牙。雷洛面對防不勝防的攻勢，沒過多久身上就多了好幾處傷口，一怒之下悶聲咆哮，狂猛的血氣衝擊波急劇爆開，夷平了方圓數里區域！

兩人喘息未久，數量更多的暗影生物已然出現。

「你不是說聖光能把它們傳化成養分嗎？」雷洛在搏殺中開口，「還等什麼？我餓了！」

這種情況下，會不會因為光亮吸引到其他暗影生物，已經不再重要了。

「我身在地獄，我執劍前行，仁慈的聖主必將與我一起，將他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嘉寶喃喃低語，雙手拉出熾烈光劍，全力斬向暗影之海。

這一點小小的光亮震動了整個暗域，沒過多久，許多巨大無比的存在也從遠方趕來，像嗅到了血腥味的猛獸，眼中再無他物。

「這個時候還不忘念經啊！」雷洛冷冷嘲笑，「什麼地獄天堂，我只相信我的拳頭！」

在熊熊聖光的照耀下，嘉寶轉頭望向他，對著那種目空一切的神氣，眸子里的堅冰悄悄融化了一角。

「我們會活下去的，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