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ANIMAL

102.ANIMAL

「你沒殺他?」

南說話時正蹲在地上,用電磁爐加熱剩下的半杯土製茶水,發出刺鼻的氣味。

帳外的嘈雜聲漸漸退去,尼爾森陰沉著一張老臉鑽進帳篷,默默地收拾桌上的東西。抓起剩下的半包煙往嘴裡塞了一支,點上火,深深拔了一口。

「沒有。」

「為什麼?」

「不知道。」

「嗯。」南哼了一聲,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似乎不是太感興趣。

「什麼意思?」尼爾森皺起眉頭。

「換做我會殺了他。」南端起茶杯。

「你是說我···」

「我還沒說完。但是···包括我在內,判斷是否處決某個團員是你的職責和權利。這是zero給你的權利,這代表著zero相信你,這也意味著我不會質疑你的決定,正如我不會質疑zero一樣。」

「還真是······輕鬆的活法呢。」

尼爾森苦笑著彈了彈煙,又深深的抽了一口。

「那是你要擔負起的重量。你跟我們不一樣,尼爾森···我···我們只是戰士,我們是槍,是子彈,是刺刀,但不是兇手。我們不需要為自己奪去的生命負責,無論是法律,上還是道德上。我們不需要思考,也不可以去思考。想象一下,你扣動了扳機,但手裡的槍確猶豫著要不要吐齣子彈。無論誰都不會想要那樣的武器的不是嗎?但是···」

南用舌頭剔了剔牙縫,吐出殘渣。

「但是,沒有靈魂的武器不過是殺戮機器,無意義的殺戮,與帝國沒有任何區別。這也是你在這裡的原因。作為兇手,作為承擔後果的人,代替我們接受良心的拷問,人性的掙扎,代替我們在夜裡被噩夢折磨。你不可以展示出軟弱,不可以動搖,不可以後悔,哪怕你知道做出何種選擇都會有犧牲。記住···死去的人不會哭泣,只有活著的人才會痛苦。那就是你要付出的代價,你與zero,分擔的重量。」

尼爾森看著手中的煙頭,嘴唇漸漸抿緊。

「南。」

「嗯?」

「你是怎麼···」

「想通的?」

「不···你是怎麼···接受這一切的?」

「啊。那個啊···怎麼說呢。如果你那天也在的話應該就能理解了吧。」

「什麼意思?」

「那天···我們······在戰鬥。」

南放下了茶杯,垂下腦袋,沉浸在那時的回憶中。

「實在是太累了,什麼都感覺不到,彷彿被什麼東西控制住了一樣在戰鬥,只有身體在戰鬥···永無止境。我們所有的人,幾乎都是在祈禱著,祈禱著,下一個死去的是自己···但是在腦海深處的某個地方,有個聲音一直在尖叫著,拚命阻止我在駕駛艙里一槍崩了自己。不斷告訴我,活下去,活下去,用盡一切辦法活下去···那個聲音越來越虛弱,終於,大腦里的某根弦崩斷了,啪的一聲。」南打了個響指。「在那一瞬間我感覺到自己胸口有什麼東西被掏走了,當時我不知道那是什麼,身體的所有零件都在想我彙報糟糕的消息,我還能感覺到痛,甚至比以往都要清晰但···怎麼說呢,我突然不在乎了。」

「不在乎?」尼爾森沒聽明白。

「啊,就是不在乎了,這些『感覺』···甚至『感情』都再也無法影響到我。從那一刻起子彈就一直避著我飛,從我身邊擦過,就像我是透明的一樣,大概是聞著我像是已經死了吧。世界突然變得清晰,原來看不懂的,想不通的東西突然都可以理解了······我失去的,應該是『求生本能』吧。」

尼爾森久久沒能說話。

他聽說過十日戰爭的燦烈,但······

毫無疑問,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這個「爬出來的傢伙」,在那一天,用捨棄人性一部分作為代價,超越了人類的極限。

那是靈魂層面的無痛症。

所謂的「痛」,所謂的「恐懼」,本質上不過是身體的警告措施,躲避死亡與危險。正如人類會毫無理由的害怕黑暗一樣。

而這個男人不會恐懼,因為他已經失去了「活下去」的執念,痛覺和恐懼,對他而言不過是神經系統的電流信號,而他就像讀儀錶一樣去觀測這些指數。

對於尼爾森而言,這是比死亡更加痛苦的代價。

「原來如此···」

尼爾森喃喃道。

這就是十日戰爭中僅存的九人駕駛員之一。

「···『十日戰士』······原來如此。」

「沒什麼了不起的。」南齜牙笑了笑。

十日戰士。

他們猶如憑空出世一般,世界各地的戰區內大開殺戒,成為了帝國士兵聞之色變的死神。

他們的存在徹底改變了黑色騎士團的矛頭只有副指揮和朱雀的現狀。對於現階段組織在世界範圍內全面擴張的局面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而作為他們重要性的體現,副指揮甚至曾經做出過即使犧牲一個四百人的戰團也要掩護某個十日戰士撤退的決定。

而帝**方得出的結論則是,與他們對戰1v1是瞬殺,三人必死,五人小隊也許可以拖延對方的腳步,若想取其性命,那非得集結一個連隊,圍而殺之才有可能。

有人說他們的行動猶如鬼魅,捉摸不定。有人說他們就像無人機一般,行動中沒有絲毫生氣,卻絕不會犯錯。

甚至,有人認為十日戰士中的佼佼者,已經有了與圓桌騎士叫板的資格······

「圓桌?」

南聽尼爾森這麼問,尷尬了的笑了笑。

「我還差的遠呢,隼人和響應該差不多,呃···」南說著,目光遲疑的轉向了帳篷外。「那小子,健兒···再給他一年時間,應該也就差不多了吧?畢竟有過三十分鐘十一台的記錄···可惜,這些都是空話,我們的硬體水平差太多了。不說圓桌,只怕隨便來兩台浮空機體······啊。」

正說著,尼爾森手中的平板忽然亮了起來。兩人對視一眼,尼爾森趕緊將解碼器連了上去。

那是副指揮發來批准行動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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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頭髮像鋼針一樣齊刷刷刺向天空的男人正躺在沙發上,撐著腦袋,露出享受的笑容。兩顆犬齒閃著寒光,那笑容非但絲毫不能軟化他的形象,反而像是正準備從洞穴中刺向獵物的毒蛇。

四周鶯鶯燕燕的美女們有的忙著剝葡萄皮,去核,再喂到他嘴裡;有的則用一看就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賞心悅目的手法為他調酒。有的捏肩,有揉腿,有的就乾脆倒在他懷裡,鬆開衣領的扣子,好讓他閑著的那隻手有地兒忙活。

這種陣仗即便在帝國皇室里也不多見。

不是不可以,而是皇族的矜持。這讓沙發上的男人看起來像是某個黑社會頭目,但奇怪的是他身邊的這些環肥燕瘦們,卻齊刷刷的穿著軍裝。

那男人是帝國第十圓桌騎士。

人稱吸血鬼的魯齊亞諾·布蘭德利(luciano·bradley)。

這個男人就這麼自顧自的闖入了波斯蓋拉什基地的總部內,自顧自的讓手下們布置好了他的逍遙宮,毫不理會,不,因該說是享受著周圍工作人員的目光,只差行那酒池肉林之事。

至於他身邊的美女們,可別以為那只是他對於制服有著特殊的癖好,她們可都是貨真價實的軍人,只不過不屬帝國編製,而是布蘭德利的私人武裝。那是在國內都有著名氣的「女武神隊」。

「騎士大人(sir·bradley)。」

一名參謀在他上司的無數次使眼色逼迫下,怯生生的站到了布蘭德利身前。

「嗯?~~~~~」

「接下來是我們基地每周的例會時間···如果您···」

【砰!!!】

布蘭德利猛地將雞尾酒杯摔碎在地上,一把推開懷裡的女人,坐起身,一遍咂嘴一邊皺起了眉頭。

「你。」

微微抬起了頭,目光掃過那個為他調製雞尾酒的女人,拍了拍身邊的沙發,動作輕柔。

「這兒。」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頭的工作,偌大的指揮部,連喘氣的聲音都沒有。

那可是圓桌騎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人類戰鬥力的巔峰!

女人僵在那裡,端著盤子的雙手不住顫抖。

「來,坐這兒。」布蘭德利又說了一遍。

女人依言坐了過去,身體僵直,眼睛死死的盯著地面,淚水抑制不住的落在地上。

布蘭德利彎腰撿起地上高腳杯的碎片,摟過女人的肩膀,放在她眼前把玩著。

「我覺得······味道不太對···是不是少了些什麼?你說呢?寶貝?」

「······」

「我聽不見。」

「···檸檬······」

「哈?」布蘭德利用手捏住她的下巴,貼在自己耳邊。「我聽不見!」

「檸檬汁!」

「這就對了!!!我他媽讓你過來告訴我這裡少了什麼!你說了不就完了嗎?!!很簡單不是嗎?!!啊?!!我吃人嗎?!!」

「···對不起···」女人泣不成聲的說道。

「對不起?」

「···對不起···布蘭德利先生。」

「嗯,這就對了嘛。」

布蘭德利滿足的笑了起來,用手指拭去她的淚水。

「沒事了寶貝。我知道,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你不是故意的對不對?他們沒有給你準備檸檬對不對?都是···呃···」布蘭德利抬起頭,正好看見那個過來說話的參謀。「都是他不好!你!」

布蘭德利露出野獸般的笑容。

「說,為什麼想害我?」

「害您?!」參謀聞言嚇出一身冷汗。

這個瘋子在說什麼?

「你明知道我見不得女人哭,卻故意把我寶貝嚇成這幅模樣,看到她這樣我也覺的活著沒意思了。啊···你是那個zero插進來的刺客對吧?想用這種方法讓我心碎而死。太卑鄙了······」

這是個瘋子!!!

這人是個瘋子!!!

「大人!你為什麼要···」

「我現在離絕症發作還有,嗯···五分鐘···五分鐘之內,我的面前要有一顆檸檬。你知道吧,那種淺黃色的,像橄欖一樣的形狀,味道很好聞的水果。五分鐘。」

說完,布蘭德利從懷裡掏出一把長管左輪手槍,醉眼朦朧用槍口在三人身上輪流點著,嘴裡小聲念叨著什麼。

「..

..

if.he...

..

my....

and...you...are...it!哈哈!」

槍口最終停在了他自己眼前。

布蘭德利笑的越發燦爛了,緩緩用槍頂住了自己的太陽穴,咔的一聲,用拇指拉開撞針。

「四分四十秒。」說著深深的凝視著那位參謀的雙眼。

參謀兩腳打顫,一步步向後退去,直到撞上門框才猛然驚醒,發狂似得沖了出去。

瘋子!瘋子!瘋子!瘋子!瘋子!瘋子!!!

他可以從那個瘋子的眼神深處看到,對方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兩分鐘。

他必須從這片沙漠中扣出顆檸檬來!!!

「大人。」女人的聲音在布蘭德利身後響起。

「啊~~~?」

布蘭德利揚過腦袋,倒著看向身後。

「黑色騎士團開始移動了,向著格倫港的方向。」女人將手中的平板翻了過來,好讓對方能查看詳細信息。

「嗯~~~~」

「我們要準備嗎?」

「不,把他們嚇跑了怎麼辦。」

「埋伏?」

「沒意思。」

布蘭德利伸了個懶腰。

埋伏了還打個什麼勁兒?

毫無樂趣。

就在一天前,布蘭德利的武裝截獲了黑色騎士團的通訊,得知了他們企圖奪取港口的計劃。

沒有通知任何單位,他自顧自的帶著他的武裝從歐洲戰區飛向了中東,駐紮在了離港口最近的蓋拉什基地。

計劃?

不。

他沒有計劃。

他與別的打破頭拼軍功往上爬的圓桌騎士不同,他安於現狀。

他想要的只是戰爭本身。

鮮血,硝煙,屍體,恐懼,絕望,人類的哀嚎。

他深愛著布里塔尼亞,這個創造了天堂一般的世界的國家。

他是個披著人皮的動物。

算計,陰謀,計劃,埋伏,這有什麼好玩的?

對方連發出慘叫的時間都沒有不是嗎?

他大老遠飛過來可不是將戰爭扼殺在萌芽之中的,相反,做這種事的人應該被弔死!

他是來享受戰爭的。

在那些無謂的執著,那些信仰,那些所謂的···正義···在他們堅持到最後一秒,在那些脆弱的生命綻放的最為熾烈的瞬間,在那一瞬間,將他們捏碎。

世界是如此美好。

啊,當然了。如果檸檬來不了的話這些都談不上了。

布蘭德利看了看大屏幕的上的時間。

還有兩分四十三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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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路修之帝國粉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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