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身份大不同

第515章 身份大不同

這一天的上午時分,張儀到達了郢都北門外十里的郊亭,使團負責前導的秦國身著便衣的軍士傳回了訊息:「楚國的禮賓大夫景池在北郊外迎候秦國使臣。」

張儀聽到了景池的名字,心裡頓時感到五味雜陳,不知是喜還是憂,是怨還是恕。當年也正是這個景池,帶著自己來到了楚國,遊說楚王熊商加入合縱。可是,景池還是那個景池,但是張儀卻不是為合縱而來的那個張儀,他已然變成了合縱聯盟的對手。

「這個變化對於景池而言,一定會令他瞠目結舌吧。」張儀暗暗地想。

景池是奉令尹昭陽之命,到郢都的北門外迎接秦國的使臣,據報,這位使臣是秦國的新任丞相,景池大夫十分重視。

楚國國內老國王熊商已經是病入膏肓,有時糊塗,有時清醒,無力再主持國政。太子羋槐現在日夜住在宮中,名義上是陪伴父親走完最後一程,但是內在里是害怕大權旁落,在關鍵的時刻,他要守住自己的即將到手的權力。

楚國面臨著新老交替的時節,人心浮動,大家都不知道新的國王登基之後,會出現什麼樣的變化,因此都在惴惴不安地等待著。

這時,秦國的丞相作使臣,親自前往楚國郢都來結好於楚,令尹昭陽豈敢怠慢?楚王熊商是與秦國有很深的過節,所以如若以老國王的角度看,秦國的使臣即便是丞相,也不會當回事。然而,現在是太子實質上當政,誰知道他是怎麼看待與秦國的關係呢?

景池一邊在北郊的路旁守候著秦國的使臣,一邊在想著心事。他是一個專精於迎來送往的禮賓大夫,若論禮儀酬賓,嫻熟得很,但是對於國家的對外重大決策,景池卻不感興趣,他也不願過多地參與,因為其中暗藏著太大的風險,保不齊哪天就會因為捲入政治派系的鬥爭之中,而招來殺頭之罪。

張儀聽聞景池在郊外迎接,他並沒有下令秦國使團的車隊加快速度,以便於盡快與楚國接洽上,而是仍然不疾不徐地先前走著。校尉鄭成感到一絲怪異,心想:「這張儀丞相怎麼不急不慌的,仍然四平八穩的呢?難道就沒有一點見到楚國大臣的緊張氣氛?」

張儀心中自有分寸,當他聽到景池的名字時,一方面覺得有些失笑,另一方面也為楚國而悲哀。他們總是換湯不換藥,因循守舊,堂堂南方的一個大國,竟然不見一位外來的人擔任朝廷重臣。先前吳起倒是在楚國推行過改革,但很快就被楚國舊貴族殺死。

楚國如同一位沉痾在身的病人,看似骨架猶在,很龐大,有點嚇人,但是內在其實已經空虛不堪。張儀二度入楚,見到老熟人,不會感到十分地奇怪。

如果說秦國之強是因為大膽地啟用了從六國來的賢士,展示了海納百川的胸襟,那麼楚國衰落則就是因為墨守成規和因循保守。張儀想到了自己首次入楚所受到的鞭笞差點至死的侮辱,他更是對於楚國的舊貴族深惡痛絕。

然而,眼下與這幫子舊貴族的交道還不得不打,因為澠池尚且有六、七萬秦軍被困,還指著楚國臨陣變節,以便於秦軍撤退回函谷關呢。

張儀壓住了心頭的仇恨和反感,冷靜下來,反而覺得楚國其實最容易遊說。因為既然已經明白他們的弱點,抓住這個弱點,順著他們的喜惡去做事就好了,何必驚醒一位「昏昏沉沉的病人」?

張儀也想著自己的心事,他在盤算著自己進入楚國的郢都之後,逐步展開的遊說步驟。越是到了目的地,心中的計劃越是成熟起來。

離楚國禮賓大臣景池所站立的地方尚且還有二、三百丈的時候,張儀吩咐使團的車隊暫停一下,他整了整衣冠,從幄車上下了來。張儀明白,該給景池必要的禮節,所以提前下車,以示對於楚國的尊重。

他往前走了幾百步,看到了景池的身影,發覺他有些發獃地站著,神情很是落寞。張儀腳步加快了一些,距離景池十來丈遠的時候,叫了一聲:「景池大夫,別來無恙。」

景池也發覺了秦國使臣在向自己走來,他看著來人的身影,有些熟悉,但是卻因稍有距離,只看到模糊的臉龐,所以沒有一下子就認出張儀。

直到張儀喊了他一聲,景池才突然認出了來人,他大大地吃了一驚,愣呵呵地站在了原地。按照禮節,他本該前去幾步,迎了上去的,但是卻因驚詫過度,沒有反應過來。景池之驚,正在於他怎麼也沒想到來人竟然是張儀。

張儀首度入楚,是合縱聯盟的使者,現在搖身一變,竟然變成了合縱對手——秦國的使臣,而且貴為秦國的丞相,這大大出乎景池的意料之中。

張儀又向前趨近了幾步,口中繼續說道:「承蒙景池大夫出城迎接我,不勝榮幸。我們秦國略備薄禮,相謝於景大夫的厚意。」

張儀說著,不等景池開口說話,就把手一揮,他身後閃出了四個便衣軍士,抬著一口大木箱,走到了景池大夫的近前。

景池這時才相信自己的眼力和耳力,他看來並沒有搞錯,來人確實就是從前的老熟人張儀。饒是景池這樣的迎來送往的老手,也感到了慌張,結結巴巴地應和張儀道:「啊,啊,是張儀;啊不,是張丞相……」

張儀熱情地上前拉住了景池的手,回道:「正是我呀,我是張儀,一年多前跟隨你到過楚國的。那時承蒙景大夫的照顧,我心中十分感動的。」

景池也握緊了張儀的手,說道:「可是,那時你不是合縱的使者嗎?如今,竟然榮升為秦國的丞相。」

景池急忙想起向張儀道賀,說道:「可喜可賀,張丞相榮任秦國國相,位高權重,終於出人頭地啦。」

張儀微笑看著景池,他心裡對於景池還是有點念舊的,當年他攜著妻子姚玥入楚,在整個過程之中,可能惟有此人還算是正常地對待了自己。張儀所要報復的對象,絕對不會包括像景池這樣的老好人。

張儀為了籠絡楚國的禮賓大夫,特意準備了兩大箱的金帛,他轉身抬了抬手,讓手下把禮品呈送給了景池。張儀說道:「這是我們秦國的見面禮,也是我張儀的一點心意,萬望景池大夫收下。」

景池連忙客套了幾句,張儀也不由分說,指示手下把金帛抬到了景池乘坐的馬車之上。景池見到了熟人,而且也得到了贈禮,他心中自然很是高興,並沒有深思張儀此行楚國的真正目的。

兩人見過了禮之後,各自歸車,景池就帶著張儀入了郢都,將他安排在了上次住宿過的楚國的上舍之中。

景池對於張儀頗為照顧,他將張儀恰恰安排在了蘇秦上次住過的、上舍中最好的一處院子里。這是熟人之間的照應,當然更多地是對秦國尊貴丞相的禮遇。不過,如果僅僅是丞相的身份,景池未必會那麼地上心,關鍵還是張儀借著自己的身份,又是送禮,又是套近乎,因而景池沒必要怠慢於他。

張儀簡單地指揮手下收拾了一下屋子,然後就與景池坐了下來,他說道:「我與景大夫很久不見,甚是想念,今日再見到你,我非常高興。今晚就由我來做東,請景大夫賞光,咱們共進晚餐。」

景池推脫了一下,說他就不打擾張儀了。但張儀再次盛情相邀,景池見張儀誠心誠意,加之人家又贈與自己厚禮,臉面上也說不過去,因此就答應了下來。

到了晚間,張儀與景池把酒言歡,席間,張儀就提出了一個請求,通過景池疏通楚國的太子羋槐、令尹昭陽等人。張儀特意強調自己要送給他們大筆的金帛和珠玉,委託景池一併奉上。

張儀花費這麼多的錢財,只希望辦成一件事,那就是邀請羋槐、昭陽等人於三日之後,到上舍來作客。他說:「到那時,我還有更重的厚禮贈與太子和令尹,這一點也請景池大夫轉達給他們。」

景池聽著張儀的話語,覺得他可真是今非昔比,上一次張儀入楚,顯得那麼寒酸,布衣布帽,還不是很新。但是這次入楚,身上穿著光鮮姑且不論,單是這出手送禮的這份闊綽,就令景池眼界大開。看似這些金帛等禮物就如同流水一般,嘩嘩地從張儀的手中流出,他絲毫不以為意。

景池答應了張儀的請求,說自己儘可能去試一試。他仍然沒有深思張儀的用意,然而張儀豈是白花這些錢的。他是要以絕對的重金,打動了太子羋槐和令尹昭陽等人。

相比較於澠池戰場七萬秦軍的安危,這點花費又能算得了什麼。況且,秦君贏駟也知張儀此行的重要,因此特意給他攜帶了數額龐大的財寶,多到了張儀都懶得數清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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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縱連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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