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暮月森林

第一章 暮月森林

月曆四九八三年,唐帝國那蜿蜒壯闊的北國邊境已被初秋的金輝所籠罩,而橫跨在這金sè邊境線上的,便是那彷彿綿延無盡的暮月森林,人們口中的魔獸之鄉,北國最美的自然防線。

此起彼伏的低矮山嶺間,兩條終年奔騰,豐饒的藍sè大河滋潤了林中萬物,使得生靈們得到了大片完美的棲息地,成千上萬年地,在這片土地上享用着廣袤密林帶來的滋養。久而久之,聚集了無數飛鳥野獸,和各類jing靈古怪的生物,最終使得這裏成為了動物們的理想家園,同時卻也成了人類的死亡禁區,因為其間遍佈着暴戾的野獸和排外的異族,危機四伏,卻充斥着大把的機遇和財富。甚至有這樣的傳聞,在林子深處,有人看見過隱世不出的jing靈一族和長著金角的駿馬,這更讓富饒的暮月森林變得惹眼起來。

每當入秋,在狩獵季節,無數的職業捕獵手便同雇傭兵團一起出入暮月森林,獵取成車的野獸,將鮮美的肉類和柔滑的皮毛運往內陸的大城市換取大把的錢財。有些運氣和實力極佳的傭兵團甚至能偶爾獵到狡猾兇殘的魔獸,而往往一頭皮質尚好,魔丹未碎的火尾狐都能讓整個邊城為之瘋狂,至少那些貴婦人和修鍊士們是會癲狂一陣子的,而傭兵團和所受委託的拍賣行則會乘機賺的盆滿缽滿。所以,入秋的暮月森林,才是最豐饒也是最熱鬧、最活躍的。

如今的暮月森林外圍已是整天的車水馬龍,熱鬧非凡,人流像是奔騰的河水般湧進林中,最終大部分人會帶着森林給予他們的豐厚回報回到鎮上。這便同樣帶動了本地的土著,使得林內也同樣熱鬧起來。很多原本清冷的山野荒村都擠滿了來往的傭兵和滿身污垢的流浪捕手,他們早出晚歸,白天幾乎很難看到他們的身影,只有眾多民居那黑乎乎的煙囪內裊裊升起的柴煙,以及那瀰漫入林內的飯菜香氣在預示著這裏的人丁是何其興旺,口糧的消耗是多麼的巨大。

而每年這個時候,最活躍的還得數村裏的孩子們,他們打着赤腳,跟在滿副武裝的雇傭兵團身後跑,一個個好奇地睜著明亮靈動的雙眼,纏着那些好脾氣或者住在自己家的傭兵唧唧喳喳的問這問那,彷彿一群不知疲倦的雀,奮力撲騰著羽翅,從傭兵們口中的隻言片語中探知著林外的世界。

有時許是某個傭兵講上一個外界眾人皆知的笑話,也能逗得這群天真的娃娃笑成一片,便越發惹得這些搗蛋鬼們活躍起來,在這些人身後跟得更加親密了。而傭兵們則乘機向這群小機靈鬼們打聽附近獸群的活動規律,因為村裏的大人是不會告訴他們獸群的活動區域的,這是暮月森林內所有村子默認的規矩,沒有人敢違反,更沒有人敢帶着傭兵團進入暮月森林,除非這人想背上暮月森林的詛咒,那來自森林jing靈最遠古最毒辣的詛咒。

曾經有一個村子,有位善獵的人不甘一身本事無處可用,便去了內陸,花費了所有積蓄,用了數年時間才組建了自己的傭兵團。在某個秋天,他自信滿滿地帶着所有手下進入了暮月森林,企圖依靠自己對暮月森林常年累月積累的認識,大肆掠奪林內的物產,結果是他再也沒有走出來,而那年許多人都說看見他被林內的jing靈帶走了。

至此,再也沒有人敢泄露暮月森林的秘密。

但是凡事總有例外,暮月森林似乎對小孩子格外寵溺,許多懵懂不知事的孩子在告知外來人獸群分佈地之後,並沒有遭到什麼不測。久而久之,讓傭兵們和暮月森林的土著們達成了一種默契,那便是住宿吃飯找大人,問路,得靠小孩。

「喂,薛清遠,你小子怎麼還敢來!」清早林內的薄霧還未完全散去,駐紮在薛村內的傭兵團團長雷注便準備帶隊外出捕獵,可一回頭,卻看見一個約莫十歲左右,個子不高,頭上頂着一團烏七八糟頭髮的小娃娃,正直愣愣地站在自己身後,瞪着那一對烏黑明亮的大眼,憤憤地盯着他,一對小手早已握成了拳,拇指掐著自己的手心,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摸樣。

這時不少早起做飯的女人端著米篩從村子裏走出,原本要直奔河邊的步伐都在傭兵團身邊停了下來,圍着這些粗壯的漢子開始嘀嘀咕咕的猜忌起來。

「喂喂喂,你小子不要這幅死樣子行不?搞的好像我欺負了你一樣!」雷注見情勢不對,連忙先開口辯解起來,他雖然看起來五大三粗,說起話來嗓門也大,卻也不想因為和這些村婦糾結而耽誤了一天的計劃。

那名叫薛清遠的娃娃站在雷注身前,卻是絲毫不懼,一張白嫩的小臉綳得緊緊地,聽到對方呵斥,沒有退縮,反而將一對大眼睛瞪得更圓了。但很快,一絲絲血絲開始慢慢爬上黑白分明的眼球,淚光隨即溢出,在眼眶中打着轉轉。

這時,一名較為年長的婦人將米篩依靠在自己腰上,叉著腰走上前,朝着雷注開口便毫不留情地奚落起來:「喲喲喲,看看咱們雷大團長的本事,都把人家清遠給吼哭了,嘖嘖嘖,可真有本事。」

說話這人的丈夫是村裏唯一一家做買賣的,雖然也就賣些ri用品,卻因為為人熱心仗義,通情理,村裏夫婦吵架大多都願意聽她調解,又由於姓名裏帶有一個『蘭』字,便漸漸地得了個『鐵嘴蘭舌』的美稱,凡是有些個鄰里糾紛,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會找她說道說道。今天也算雷注該的,大早上被這麼一位堵上了,而且這婆娘自己這麼大歲數都沒有小孩,喜歡娃娃護短的xing格他可早就知道了,今天的事不說清楚,估計是難以脫身了。

雷注無奈,只好先招呼自己的夥計放下了手裏的家什,走到薛清遠身旁,任憑這小鬼怎麼掙扎,拽着他的一隻手,便走到了這婦人面前,臉上努力擠出了一個笑臉來,軟聲細語地說道:「蘭姐,今天這事你可誤會我了。」

「哼。」沐蘭芳不去看雷注抽上前的那張糙臉,顧自將頭轉到一邊,鼻子裏卻重重噴出一個鼻音來,直砸在對方臉上。

雷注臉一紅,心道:『自己走南闖北,什麼人物沒見過,今天這是造的什麼孽,還得給個女人低聲下氣的說話。』不過這話他終究沒敢說出來,若是得罪了這女人,和她牽扯起道理來,恐怕今年的收成都得耽誤了不可。

「清遠,你怎麼跑這來了,咳,快回家吧,娘喊我來叫你回去勒!待會晚了爹就該起來了」這時村裏又氣噓喘喘地跑出一個娃娃來,看年齡約莫比薛清元稍小一些,卻也同樣頂着一個亂蓬蓬的雞窩頭,一看就是被窩裏剛爬出來的。

薛清遠原本想伸手扶一把這跑到面前的人,可聽了來人的話卻把臉一板,氣憤地指著雷注,nǎi聲nǎi氣地哭訴道:「他昨天當着薛鈺的面打我的屁股,叫我以後怎麼在她面前抬得起頭來啊!」

噗嗤。

在場的婦人們都忍着差點沒笑出聲來,原來這鬼小子一大早攔著人家不放,就是因為在喜歡的女孩子面前被打了屁股,這一出烏龍,差點沒把眾人米篩里的米都笑得抖出來。

此時雷注的臉都快黑得跟河底的淤泥一個sè了,自己怎麼攤上這麼個活祖宗,要是別人家的孩子,自己打了就打了,可偏偏眼前這個是薛村村長的娃娃,自己真是自找麻煩,看樣子今天早上的計劃是要泡湯咯。不過想想也可氣,昨天要不是這小子騎在人家的背上撞到自己,自己又怎麼會出手教訓他。

「清遠,別說了,再不走等爹起來發現你沒在看書,就該挨板子了!」來喊薛清遠的小鬼一臉焦急的上前拉起他的手,就要往回跑。

哪知薛清遠把手使勁一甩,掙脫開來,大哭道:「嗚嗚,以後我還有什麼臉面喜歡薛鈺,嗚嗚嗚,他今天不給我個說法,就算爹過來打死我,我也不依!」

噗嗤,哈哈哈!

在場的大人們無不哄堂大笑,就連原本黑著臉的雷注,都被薛清遠這份莫名其妙的執著給逗笑了,心道:『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娃娃,小小年紀就知道要面子了,那一板一眼的認真勁,怎叫人不想發笑。』

「哎呀呀!你再不走,我可走了!待會爹發起脾氣來,我可就說沒見着你了!」另一名小童卻急得快哭了,眼見抬出爹爹來他都不怕,自己偏偏又怮不過他,氣得他站在原地直跺腳。

「天賜,我看你敢!要是你今天敢拋下我一個人,看以後誰還敢和你玩!」薛清遠見對方真的轉身就要走,急的他一把拽住了對方的衣袖。

嗤啦!

一聲撕裂聲中,那名叫天賜的娃娃回頭一瞅自己的衣袖,差點沒氣哭了,一身好好的麻布上衣盡然被扯脫了線,一道豁口從自己右手的袖口一直歪歪扭扭地爬到了領口下,若不是衣領上有兩粒石扣,怕是早就被一撕兩半了!

「哇,你居然扯壞了娘給我親手織的新衣服,我要回去告訴娘去,你就等著挨揍吧!」天賜哭喪著一張小臉,抓着自己豁開的衣服,就要跑去告狀。

薛清遠見狀大急,哪裏還顧得上攔著雷注,連忙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一把抓住天賜的腳,口裏喊道:「你若是再走一步,我就把你的褲子也扯壞!」

天賜被這話嚇了一跳,連忙停下來,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只是鼻子還在一陣一陣的抽涕,眼巴巴的望着旁邊的蘭姨,希望蘭姨能來勸一下薛清遠,以往清遠最聽蘭姨的話了。

蘭姨見清遠越來越不像話,也覺得該上前說教說教,便走過來,輕輕拉開薛清遠依然拽住天賜的手,柔聲道:「清遠,雷團長打你的事自然不對,但是你也不該騎在人家二瓜的背上啊!你可別以為我沒看見,昨天你又在河邊欺負人家二瓜來着!」

薛清遠望着一本正經的蘭姨,一雙眼睛瞪得渾圓,半響才恍然大悟道:「哈,我就知道天賜找你告過狀,不然你怎麼知道的!」說着又要去拽天賜的衣服,嚇得天賜趕緊躲到了蘭姨身後。

「清遠,快住手!我是昨天上河邊洗東西的時候看見的,你可別冤枉天賜,而且你本身就錯了,哪裏還有道理攔著人家雷團長,快回家去,不然我可就親自帶你回去了!」蘭姨說着就要去拽薛清遠的手。

薛清遠趕忙從蘭姨身邊躲開,依舊不依不饒地說道:「那他就白打我了!我可不依!」

「清遠,你再說你蘭姨可真要生氣了啊!」沐蘭芳佯怒道。

「不,我這打不能白挨!」薛清遠說着又跑回了雷注身前,攔住了那群五大三粗的漢子。

「娃娃,你可不要找打,真要耽誤了爺爺們賺錢的買賣,小心你家大人都要吃苦頭!」這時有個在後腦勺扎了兩個小辮的傭兵,走出陣列,沖薛清遠唬道。

「哼,就怕你不敢打!」薛清遠脖子一梗,眼睛一閉,算是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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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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