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咫尺

第八章 咫尺

林瀅回到家裏,左右轉了一圈,來到蕭朴房裏,見他正躺在床上,便跑了過去,搖着他身子道:「小哥哥,你怎麼這麼貪睡?外面陽光那麼好,該出去走走,呆在房裏多氣悶呀!」

蕭朴推開她的手,迷迷糊糊道:「你還是叫我蕭朴吧,我困了,你自個找他們去玩吧!」敢情他還沒忘記剛才之事,就連語氣里都帶有酸酸的味道。

林瀅小嘴一嘟:「你什麼意思?我愛叫什麼就叫什麼,要你管?你還是快起來!」只是任憑她怎麼推,蕭朴就是沒動靜,到了後來,乾脆一把蒙在被子裏。林瀅不由氣惱道:「你再不起來,我就走了!」

蕭朴還是不吭聲,林瀅眼睛一紅,看了他一眼,噔噔噔跑了出去。兩人本來均是求近之心,這樣一來,反而更加疏遠!

蕭朴極為嗜睡,只要沒人打擾,往往能一直睡下去,更何況在心情不舒服之時。從早到晚,連午飯也沒吃,田隱本就不在意,張姨忙着照顧外婆,瀅兒更是在生氣,所以午飯時就把他給忘了。

現在一天過去了,林瀅的氣也都消了一大半,想到蕭朴那種倔強勁,你不去找他,估計他一輩子都不會來找你,想了想,才極其委屈地走向蕭朴房裏,女孩兒也有自己的矜持,要是放在平時,她也不會巴巴過來,現在對自己的行為也是莫名其妙,況且一想到蕭朴無依無靠,便忍不住要順着他的心意!

林瀅見蕭朴還在床上呼呼大睡,心裏邊剛剛壓下的怒火又騰的冒了起來,氣惱之極,走過去,一把拉起他,怒道:「你都睡了一天,還沒睡夠?」

蕭朴迷迷糊糊被人拉醒,隱隱有些不快,揉了揉眼睛道:「怎麼了?」林瀅道:「你終於肯起來了?」蕭朴翻身下床,邊穿鞋邊道:「你什麼時候回來得?玩得開心吧!」

林瀅哼了一聲道:「氣都被你氣死了,還開心?」蕭朴嘿嘿一笑,本想問她「你們魚抓到沒有?」忽然間想起瀅兒早上好像來過,便改口道:「那你這一天都在幹什麼?」林瀅見他已穿好,丟下一句:「不用你管!」便走了出去,沒過一會,又探進頭來道:「過來吃晚飯了,懶蟲!」

蕭朴「哦!」了一聲,簡單洗漱了一下,才走出去,他很不願意見田隱,只是想到這兒畢竟是他家裏,只好過去,午飯沒吃,自是餓極!

張姨見他,不由驚叫道:「哎呀,你瞧我這記性,小朴,你怎麼沒吃午飯?」蕭朴不好意思笑了一下,瀅兒道:「張姨你別管他,他賴在床上不起!」張姨邊盛飯邊道:「這孩子,那樣可不好,要好好吃飯,不然對身體不好!」

蕭朴點點頭,心裏有些感動,蕭百死去了之後,他已很久沒體會過別人的關懷了,雖然瀅兒對他也是極好,但一來他們是同齡人,自是體會不到那種依賴的感覺,二來因為田隱的緣故,他始終對瀅兒有一種淡淡的隔膜!

張姨給他們盛好飯,便進去照顧瀅兒外婆飯食去了!田隱還沒回來,飯桌上便只剩下蕭朴和瀅兒了,蕭朴只是悶頭吃飯,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林瀅嘟著嘴,玩弄着手中的筷子,道:「小哥哥,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們?」蕭朴一愣,隨即搖了搖頭,心下忖道:「應該是你外公討厭我才對!」林瀅道:「那你為什麼總對我愛理不理?」

蕭朴道:「哪有?有那麼多人陪你玩!」嘴上如此說,心裏卻湧起一股難以言明的酸澀感。

林瀅瞧他神色不對,便道:「你不知道,去年臘月來這之前,陪我玩得只有一個小丫鬟,後來外婆給了她一筆銀子,讓她回家去了,我們來到這兒后,我身子一直不好,平時都是在家看書,再說了,我就是想和你玩!」說着臉色微微一紅,又道:「我早上叫你出去,你又不陪我,我們出去捉魚是很有趣得!」

蕭朴咋聽她前幾句,心中微暖,待聽到她最後一句說他們怎麼,卻又湧起一股苦意,他自喪失掉爺爺之後,心就變得極為脆弱、極為敏感,是以總會莫名其妙多心!

兩人正說着話,田隱從外面跨步進來,清洗了一下,便坐下來,問了瀅兒幾句話,卻對蕭朴不理不睬。

蕭朴也習以為常,想起早上練劍時的情形,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瀅兒外公那麼高強,不如讓他指點我一下武功,我學會了幾分本事,也好儘快去找奶奶,總強過自己一天到晚在這裏瞎摸索!」

只是想到田隱整天對自己冷嘲熱諷,很不待見自己,自是不願向他低頭,可轉眼一想,大丈夫能屈能伸,韓信當年還有胯下之辱,自己難道連這點苦楚、這點委屈都承受不了?猶豫半響道:「前輩,你能不能指點一下我武功?」

林瀅聞言拍手道:「好呀,外公也教我!」說完又對蕭朴嗔道:「不是告訴你也叫外公嗎?」

田隱轉過頭,玩味地看着蕭朴,嘴角微微翹起,似在嘲笑他。蕭朴臉色微微一紅,咬了咬嘴唇:「自己胸中所學未必就比他少,領悟是遲早的事,何必低聲下氣求人?更何況是他?」就要收回剛才的話。

便聽外面腳步聲雜亂,正是大牛他們,大牛見瀅兒在吃飯,便先向田隱問好:「田爺爺好!」眾小孩也一起問好。

田隱微微點點頭,算是答過,也不理會他們與瀅兒說什麼,喚過張姨收拾碗筷,轉頭對蕭朴道:「你想讓我指點你武功?」蕭朴稍作猶豫,點點頭!

田隱哈哈大笑,帶着一絲嘲諷的笑容道:「好呀,先給我磕幾個響頭!」眾小孩正和瀅兒說着話,聞得田隱笑聲,均轉過頭來看向他倆!蕭朴滿臉通紅,腦袋嗡嗡作響,有些不知所措,本來要是拜師的話,磕頭也沒啥,但他也聽得出來,田隱說得話明顯帶有侮辱性質。

田隱不屑一笑,道:「怎麼?低不下你那高貴的頭?你以為你是誰?木天和又怎樣?別以為老夫會瞧得起他…」田隱越說越激動,臉色近乎猙獰:「哼!木天和是個混蛋,你更不是個東西,滾出去!想讓我教你,門都沒有!」

蕭朴的臉一瞬間變得無比慘白,似不相信田隱會說出這樣的話,更是當着眾人與瀅兒的面辱罵他爺爺,獃獃愣了一下,咬牙盯着田隱道:「好…你說得,我記住了!」說完才拖着身子踉踉蹌蹌出去,腳步散亂無比,幾乎絆倒在地!

林瀅一直注意著外公與蕭朴,眼見外公突然厲聲喝罵,也不由發愣,還沒來得及插話,蕭朴已走了出去,眼見蕭朴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心裏不由狠狠地痛了一下,跺腳道:「外公,你怎麼……」

「閉嘴!」田隱呵道,林瀅愣了一下,小臉一瞬間煞白無比:「從小到大,外公還是第一次這般呵斥自己!」心裏委屈之極,捂著臉跑進自己房裏。田隱話剛出口,便後悔了,見瀅兒跑進房裏,不由皺了皺眉。

眾少年一向都怕田隱,今天見他發這麼大火,都噤若寒蟬,匆匆把早上那片藍色花瓣拿了出來,就要告辭,沒想到田隱一見那花瓣,頓時臉色大變,一把拉住大牛,顫聲問道:「這是什麼時候得到的?在哪裏得到,就這一片?快說!」眾小孩唯唯諾諾說完,田隱才放他們離去,皺眉坐下,時而激動,時而無奈!

蕭朴有些木然地走進房裏,心中凄涼無比:「自己終日寄人籬下,仰人鼻息,又有誰瞧得起?」「他心中對我討厭得很,又何必接納我?」「爺爺既然把我託付於他,自是對他極為信任,為什麼讓我受他氣?」「瀅兒雖對我沒什麼偏見,可畢竟與她外公親近,我留下來又有何意義?」

蕭朴見瀅兒並沒有過來,想必她還在跟她那些好朋友談笑言歡吧,更是心灰意冷,只覺如坐針氈,一刻也不想停留於此,獃獃發了一會愣,忍住眼裏的淚水,收拾好東西,摸了摸綁在胸口的那兩塊「晶體」,從後面的籬笆翻了出去!

屋外冷月銀光,山風呼嘯,周圍樹木簌簌作響,再加上三兩蛩鳴,更顯冷清,蕭朴緊了緊身子,也不辨方向,就向前走去!

漆黑的夜裏,一人獨行,心中有些害怕,一時想起爺爺,更是委屈無比,想到今後淪落天涯,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找得到那素未謀面的奶奶?不知怎的,突然間想起小妍姐姐,她雖然老是欺負自己,但卻也很關心自己,和她在一起,自有一種溫馨之感!現在無依無靠,會有誰來疼愛自己呢?蕭朴嘆了一口氣,「一開始,就不該纏着爺爺下山!」

一個人走了良久,初秋時節,天色微涼,他又穿得極為單薄,露重霜冷,不多時,便已凍得瑟瑟發抖,蕭朴撿了一塊背風的地方,縮在一角,甚感悲涼,有些茫然,不知自己該怎麼辦,他僅僅只是個孩子,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知道,昆崙山,在他心裏,還處在西王母的印象中,如何去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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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爭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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