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嫡系旁系

黃胤知道自己時日不多,儘管他不願意承認,但是自己的傷有多重，他怎麼會不知道。

不過和黃藥師在一起的時候,黃胤仍是像往常一樣,想鬧就鬧。而黃藥師也是遷就著,溫柔的看着他。

黃胤心裏明白,自己的傷怕是半點沒瞞過對方。

兩個揣著明白裝糊塗的人緊趕慢趕來到蘇州。

蘇州正屬繁華之地,姑蘇慕容氏一族即使在江湖上已經沒落，但在蘇州還是混的風生水起的。

黃胤找來之前追着慕容北的姜艷、韓秋兩人，姜艷他們早已摸通了慕容府的構造。

黃胤和黃藥師踏入蘇州，就被慕容府的人察覺到了,不過兩人都沒打算瞞着。躲過跟蹤的人，黃胤用鴿子喚來姜艷和韓秋，吩咐他們一些事後就和黃藥師主動出去束手就擒。

跟着慕容府的人一路來到慕容家，被帶到大廳里訓話。

慕容家的現族長見黃藥師和黃胤都不反抗，也心生疑惑，「你們是故意跟着來的！」

黃胤冷笑，「還不算笨。」

「你們何故要和我慕容一族作對？」慕容雲問道。

黃胤並不回答，只是挑眉笑道，「你覺得我長得像誰？」

「你？……」慕容雲仔細端詳著黃胤的臉，募得眼睜大，「你、、你是慕容藍羽什麼人？」

「是他娘。」黃藥師答道，「我們來也只是想知道慕容藍羽的過往，別的不求。你說了我們自然不會在來往。」

慕容雲怒哼一聲，「你們在這等著！」說完他便進入偏房，與自己的父親商量。

慕容雲和慕容藍羽是同輩，而當年禍害慕容藍羽的是慕容雲的父輩叔輩。

慕容桀思量很久，咧開嘴笑道，「既然人想知道，拼着重傷也來到這裏，我們自然不能藏着掖着。雲兒，你去告訴他們真相，讓他們死個瞑目。」說着右手在虛空中狠狠劃下，做着滅口的動作。

慕容雲回到大廳，開始向黃藥師和黃胤說着慕容家的歷史以及慕容藍羽的事，「……」

有了慕容雲的敘述，黃胤才將慕容家的事摸透。

原來在慕容複復國失敗后，慕容一族就敗落了，經過近十年的時間才逐漸壯大起來。可要論格局威望遠不如當年。

慕容復失敗后，承受不了那麼的失望，變得瘋癲，整日整日的做些皇帝夢。幸而一直暗戀慕容復的阿碧找了好久終於在一山谷里找到了對方，之後便不離不棄的照顧着他。

之後還為慕容復生了一個孩子，直到慕容復生命終結。

慕容復死前幾日腦袋突然就清醒了，阿碧看見安安靜靜坐在石塊上的慕容復不解，如果是以前對方一定是滿山谷的到處跑，可最近不太對勁啊！

慕容復因為武功高強，「北喬峰，南慕容」的稱呼可不是虛的。只可惜復國的執念太深，瘋了之後，內力在體內不斷循環，巧合之下竟打通了全身經脈，因此，也就清醒過來呢。

看着當年侍奉他的婢女為自己做的一切，鐵石般的心也該捂暖了。

當年為了大業忽略了一直愛慕他的表妹，等到自己的復國夢碎了之後，愛慕自己的表妹也跟了段譽，雙重打擊之下他只能幻想着自己還是以前的「南慕容」，他的表妹還是一心為他的，而自己在祖宗墓外發的誓也完成了。

這樣一躲就多了七八年，而現在夢醒了。

雖然失去了一切但他還有一個溫婉的妻子和聰明懂事的兒子，此生足矣！

但早年受過的內傷因為瘋癲沒有來得及治療，如今的身子則只是靠着一身的內力支撐著，已是強撐的了。

自知大限將至的慕容復並不覺得悲哀，反而覺得這是一種解脫，「阿碧……」

看着忙碌的妻子，慕容復低聲喚道。

阿碧並不是弱女子，是有些拳腳功夫護身的，所以清楚的聽到了慕容復的聲音，帶着嘆息帶着追憶，但一點也不像一個瘋癲之人會說的。難道，難道公子的瘋病好了？

阿碧呼吸急促起來，跳躍着來到慕容復的跟前，不自覺的低下頭。

慕容復靜靜的看着這時的阿碧，少女頭已經綰做少婦頭，身穿粗布衣衫卻遮不住嬌俏的容顏。

慕容復只收過兩名女婢，一個是阿朱，一個就是面前的阿碧，而唯有阿碧的容顏出眾。

阿碧見自家公子只看着自己，臉頰羞紅，「公子。」

慕容復露出笑容，「阿碧，還叫我公子嗎？」

「啊？」阿碧疑惑的看向心裏愛了很久的人。

「呵，哈哈……」慕容復看着阿碧如此呆萌的表情，笑容不止。

阿碧羞赧的跺了跺腳，嬌嗔道，「公子，你取笑我！」

慕容復卻是一把抱住阿碧，聲音略帶笑意，「是不是我沒給你一場婚禮，就不願意喚我一聲相公？」

他放開阿碧，右手輕捻起對方額前散落的一縷碎發。本是輕挑的動作，可是阿碧只覺得驚喜。

因為，以往的慕容復絕不會對她做出這樣的動作。

這樣巨大的驚喜砸在了阿碧頭上，她有些不敢相信，也有一絲期望。

慕容復看着阿碧露出的表情便知道對方是怎麼想的，故意沉下臉色，「你難道不想嫁給我？」

阿碧不知道慕容復話中的真實性，但是以慕容復的性格是絕不會在這種事上欺騙或敷衍。

當年和王語嫣在一起的時候，他曾經說過等到大事完成，便會娶對方。慕容復確實是這樣想的，但是王語嫣卻投身段譽的懷抱。

公子他再也受不起感情的傷害了吧！？如今瘋病好不容易好了，自己的回答會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嗎？

阿碧一遲疑，等到慕容復小聲哀怨時才慌然喊了句「相公」。

「我都知道了，你只是看我可憐才同情我的。可是，明明連孩子都有了，難道讓他做一個沒爹的孩子嗎……」慕容復的聲音不盡委屈，怨夫狀看着阿碧，像是在說：你看我們連孩子都有了，你卻要拋棄我了嗎？

阿碧滿頭大汗，把她英明神武的公子還給她！

慕容復和阿碧在一起不到半年，慕容復就撐不住自己的身體了。

半年裏，慕容復經常抱着自己的兒子，給對方說自己的故事，不為讓兒子多麼多麼崇拜他，而是為了告誡，以自身的親身經歷告誡自己的兒子不要重蹈他的覆轍。

要慕容安然像給他取得名字一樣，平安靜然，安然過完一生。

同時也教了自己的武功給兒子，武功是用來防身的，不是用來害人的。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最後總結了一段：若是遇到喜歡的姑娘千萬別放過了，什麼面子裏子都可以拋了，把媳婦哄到手才是王道。但如果沒有遇到心儀的，或者喜歡的姑娘真的不喜歡自己，這時候若是有一心一意對自己的千萬不能等到失去了才去後悔，也許那姑娘才是最適合自己的。

後來阿碧從兒子口中聽到，也只是抿嘴笑了笑。

慕容安然卻是不放過，問道，「那娘你是屬於後者還是前者啊？」

阿碧撫摸著兒子的頭，看着與慕容復如出一轍的臉，閃了閃神，而後說道，「你娘我啊，就屬於那個一直跟着你爹的笨蛋啊！」

小孩恍然道，「怪不得爹爹現在聽着娘的話，原來是在補償娘當年呢。」

阿碧笑而不語。

慕容復走進屋來，拍了拍兒子的頭，「出去練功去，又偷懶！這麼大了還和你娘膩在一起。」

慕容安然做了張鬼臉，「連兒子的醋都吃，羞羞羞。」嗖的一下竄出屋子。

待兒子離開后，慕容復才轉過身注視着妻子，上前一步抱住阿碧，阿碧側臉挨着慕容復的右胸。

慕容復口中發出一聲嘆息，「阿碧…」

聽着耳邊與平常不符的聲調，阿碧不緊紅了眼眶。慕容復瘋了之後一直由她照料，她怎麼會不知道慕容復的身體狀況？！

「相公，阿碧會一直陪着你的。」

慕容復放開阿碧，讓阿碧看着自己，搖著頭道，「你不可以死，你死了安然怎麼辦？」

阿碧咬唇倔強的看着慕容復，不說話。

慕容復輕嘆，「我也不想和你分開，至少要等到安然成年，阿碧。」

阿碧一呆，「那，等到那個時候你還會等着我嗎？」

「會，一定會，我也捨不得讓阿碧一個人走黃泉路。」

慕容復取下左手拇指上的扳指，交給阿碧，「阿碧，我死後你帶着安然去慕容家。年少時輕狂，以為憑着自己就能完成祖輩遺留下來的夙願，枉顧了整個慕容一族。如今嫡系因我敗落，旁系猖獗，野心比我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安然身為慕容家嫡系唯一的血脈，必須撐起慕容家，不求在世間爭個美名，只需將慕容一脈傳承下去。這是我最後的心愿，為慕容家做的唯一一件事，阿碧，你一定要答應我。」

阿碧從沒拒絕過慕容復的吩咐，如今也不可能拒絕，「可是在那裏安然受到傷害怎麼辦？」

慕容復安撫的笑笑，「旁系的武功不高，盡會使些下賤手段害人。安然年紀小，但是極為聰敏。我教給他的他都學的很好，武功方面也是，差的是內力的修習。而阿碧你雖然沒有阿朱腦子靈活可也跟了我那麼多年，對付那群烏合之眾是綽綽有餘的。所以我才要你在安然成年該懂得都懂之後再來見我。」

阿碧只能點了點頭。

等到慕容復死後，阿碧便遵循着慕容復的遺言，帶着慕容安然來到慕容家。

嫡系傳承幾代，一直聽着上一輩的告誡，不願再出世，江湖世事也與他們無關。

可是旁系卻不願這樣安穩，內亂不斷，卻都被嫡系不輕不癢的制止了。

嫡系一直是一脈單傳，在人數上自是比不得旁系，旁系也因此佔了不少優勢。

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經過幾十年的爭鬥，旁系也學乖了，黃胤的娘親便是慕容家的嫡女，也是唯一的嫡系。

當年慕容藍羽的娘親生她的時候因旁系暗算導致血崩而死，父親養她到及笄便撒手離去。

而慕容一族的女子並不能學武，但是為了生存，醫毒功夫卻是極好。

慕容藍羽生性大大咧咧，又是被父親富養長大，雖不像別人家的千金小姐那般嬌氣，卻也是雙手不沾陽春水的主。

慕容藍羽記得「防人之心不可無」，卻無法像男子那樣防備到極點。

被叔伯所害的時候她還很疑惑，然而在見到幫手的時候便懂了。

因為時間隔得太久，導致她都忘了自己的婢女是大伯的女兒。

手筋腳筋被挑斷，販賣到青樓。老鴇若不是看人模樣長得好，不然根本不會買下慕容藍羽，買回來還要先花銀子出去！

如果是慕容藍羽自己治療的話定能恢復如初，但那時她卻是昏迷著的。老鴇只要手腳健全就行，手法再粗鄙，只要不影響走路彈唱就行了。

慕容藍羽醒來之後，看到手上和腳上包紮的傷口，嘆了口氣，「我慕容嫡系竟落得如此地步！」

由於接受的是治療手段低下，導致原本就沒練過武藝的身體更加消瘦，身體軟弱無力。和老鴇商討著，能不能做個清倌，但是能讓樓里生意變得更好。

老鴇同意了，慕容藍羽也算鬆了一口氣，用客人賞給自己的銀子儘可能的買藥材，以她的醫術雖然在短時間無法讓自己恢復以前，但是過個一兩年卻是可以的。

直到遇到黃藥師，慕容藍羽也是被逼無奈，老鴇的要求越來越高，清倌已是沒辦法再做下去。那個時候卻遇到了中了葯的黃藥師，相貌又俊秀，品性也好。將身子給這樣的人總比給那些肥頭大耳粗俗無禮的人好多了。

抱着這樣的想法，慕容藍羽和黃藥師有了一夜之歡。

可沒想到的是她察覺到自己有了身孕，青樓已經不能再待下去了，她必須逃走。

這個時候就用上了她的毒術，只需要一些昏睡葯就行了。但是沒逃過去，慕容藍羽信任自己的毒術，但是卻沒防得住醫館賣了假藥，是一類的葯，但是年份不同配置的量也不同，用出來的效果也就不同。

慕容藍羽雖然識得藥材，懂得配置，懂得煉藥，但是卻不清楚葯的年份，若是年份相隔較大，那是可以分辨得出的，不過若是年份相隔較近，就不太好分辨了。再加上身體不適，懷有身孕不能和藥性極強的東西接觸太久，是葯三分毒。

被抓回來后看管的更加嚴了，身上的葯都用光了，只能將希望放在平時的飯菜上了，有些菜是不能一起吃的，會中毒。

慕容藍羽的運氣還是挺好的，終於讓她逃出了那地方。因為再沒有人會伺候她，她只能自己學着去照顧自己以及她肚裏的孩子。

結果就導致嬰兒出生後生命力薄弱，讓黃胤的靈魂進到裏面。

事情的真相已經了解了，沒想到嫡系旁系之爭竟會演變成這樣！黃胤望向黃藥師，隱晦的點了點頭。

慕容雲卻是一揮手，眾多死士圍上來，黃胤環顧著四周，諷刺道，「怎麼着，這是要滅口嗎？」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慕容雲笑道，「算是讓你們死個明白。」

黃胤朗聲大笑，「哈哈哈……你以為憑這幾個就能攔得住我和藥師？」

黃藥師移步到黃胤身邊，攬著對方的腰，向門掠去，手中玉簫橫出，指哪哪倒。

出了屋子，黃藥師帶着黃胤飛向屋頂。也只能飛到屋頂，之前的石板路上佈滿了尖刺，大門被防守住，天空還有一張網包覽著整座慕容府。

黃藥師執簫吹奏碧海潮生曲，黃胤用玉笛和之。屋頂下的人倒得倒，暈的暈，卻也有扔在頑強抵抗的。

黃胤放下笛子，看着下面的人，心中暗笑：以為他們沒有準備就來了嗎？

之前吩咐姜艷和韓秋兩人候在慕容府的周圍，聽到樂聲就扔炸藥。

黃胤在來的路上並不是毫無準備，用硫磺、木炭、硝石按一定比例配製了大量的炸藥，朝廷是能製造出彈炮，但這種□□卻並沒有研究出來。

這還是靠着現代知識解決的。

炸藥一出，誰與匹敵！跟炸藥比速度不是找虐嗎？

黃藥師和黃胤安然離開慕容府，讓來打醬油的姜艷韓秋兩人過自己的日子去了。黃胤則是想陪着黃藥師在桃花島上度過最後的日子。

看桃花紛飛，日升月落，直到生命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