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曲說書人,一段往事殤
這是建陽城中人最多的說書堂:褚月堂。***雖不似京城總部那樣繁華,卻也是出了名的消遣好地方。
許茯苓花了三天才買得票子,進去就看見人山人海,暗呼倒霉的夠可以。就知道聽這堂說書的人很多,卻不想是這樣多。話說戲侃國史誰不喜歡呢?那些達官貴人一身錦衣,官家侯門,自己是一輩子也聽不得的,只消得聽些說書,看些話本野史,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周邊人擠來擠去,磕著瓜子、伸著脖子,大廳居然出奇的悄無聲息,靜靜等待這故事。
「謝眾位捧場,今兒個開講:顯王無道換朝,我王三代立邦。故事好壞,博大家一笑,深究吶,還是看史書吧。」眾人聽罷,都哈哈地笑起來。
「鄭朝是鼎立三國之中最大的國家,它最後一代君王,想必大家都知道:顯王。這傳說鄭顯王可真是昏庸無道,好色至極。後宮佳麗三千,就那,還不夠,酒池肉林,骨肉相殘的手段都做,實在讓人指。這不是?蒼天都看不下去了,可是懲罰的是百姓啊!天旱許久,就是沒有半滴雨落,那幾年,縱使良田千頃,也是顆粒無收。」說書人唾沫橫飛,這段故事,舉國上下,誰會不知道呢?
真是傷痛。
顯王的無道,史官寫來都痛。天旱這樣的災難,他卻駛華麗的馬車在大街上轉悠,御林軍鐵騎遍佈全城,走到哪裏就是哪裏災禍的開始。
看上哪家的姑娘,不會給名分,生搶豪奪。這災荒之年,心好了給那人家兩三匹牛馬,等於相換。那家人肯換還好,不肯換,就是滅門的罪責。
一時間,天下人民憤滿腹,直至,英雄四起。
民不幸,則兵家幸。
孝太祖易成年四十,攜其子平亂。民心所向,自然是得勝的。
「易氏一族這場仗,贏得並不輕鬆。」說書先生都頓了頓,「有太祖皇帝和仁宗皇帝,我民之大幸啊!」
許茯苓當然知道這兩個人,誰不知道呢?
太祖皇帝和仁宗皇帝,從起事那天,就註定了艱難。顯王昏庸,是貪生怕死之輩,所以他從登基那天,就開始培養屬於自己的死士。
那隊死士的真正實力,只存在在史書的記載里。
「顯王死士,人不過百,其戰鬥之勇,一人可比萬夫之勢。」——《建陽通史》。
最後一場戰役在都城建陽,百姓早就四處逃命了。太祖皇帝和仁宗皇帝帶領起義軍進入建陽,卻不知這裏早就成了座死城。顯王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不甘心,死也不肯招降。到死時,才有了一位皇帝該有的氣節,真不知道是悲還是命運。
顯王將死城口佈滿死士,自己帶着親兵在城裏進行殊死一拼。
「這一役,絕對是大傷元氣的。」
許茯苓看着說書先生和周圍的人群,忽然想起來一句民謠:建陽河,繞三繞,顯王一役無人照。艱辛地戰役過後,據說太祖皇帝受了重傷,落下了病根,日後年年秋冬都不好過。臣民憐惜敬佩,以百戶為單位,讓百戶長收取有關根治的民間藥方,由太醫院看過,給陛下試用。
而仁宗皇帝,傳說出城門時,拎着顯王之,那顆腦袋怒目圓睜,不過都是血跡。城外精兵眾多,破開顯王死士,也着實費了好大的力氣,折損了不少好兵將。仁宗皇帝隻身穿中衣,上面血跡已經乾涸,顯出紅色和黑褐角的顏色。
說書先生抽了抽鼻子,大聲咳嗽了下,明顯聲音不穩「傳說易家的男子都生的好看,」眾人一下嬉笑起來,「就是,他娘的,以前老子也見過。」許茯苓看過去,是走街串巷的貨郎。包子大叔擠擠眼,「你是不是還見過慕容家的姑娘呢?」「喔喔~~」底下一片口哨。
誰不知道呢?
慕容家的姑娘,易家的郎。慕容家自鄭朝開始,十位皇后,有八位就出自慕容家。也有人說,慕容家的女子都太妖艷,看一下朝思暮想、茶飯不思的青年才俊又不是沒有,求親自然是不必的。慕容家,天生就是皇後世家。
易家郎。易家的男子都好看,好看到哪種地步?許茯苓還沒想出來,就被人敲了下腦袋,「喂,」她抱着腦袋左右看,「不要讓我知道是哪個啊,否則嘗嘗我的拳頭!」賣飾的阿巧愣了愣,「茯苓,是我啦……」
「呦呵,好個彪悍的丫頭,以後就是彪悍的婆娘~~」貨郎哈哈的笑。
許茯苓還想罵回去,就見說書先生哼了哼,「說完易家郎,接着聽咱們都知道的吧。」說書先生正色,「孝仁皇后,許林月。」
這位皇后,許茯苓是知道的。
冠以國名,同自己的丈夫同號。這並不荒唐。
許皇後作為身處閨房的大家閨秀,作為女子,樂善好施。丈夫打仗,會在後線動天下女子做衣裳、鞋墊來補貼前線。輔佐仁宗皇帝身邊,親民愛民。頒佈天下震驚的科舉,在擬定秀試選拔女官時,仁宗舊病,病倒,宮闈大火,久久不息。突兆國侵犯邊界,局面千鈞一。
許皇后在這場大火里再也沒有出來。
而身處皇後身邊的皇子易子楚,毫無傷。
天下人素知帝后恩愛,打擊可想而知。仁宗皇帝拖病體從病榻爬起,連下十二道詔書,史稱《長安詔》。
借調伐西國的兵力,迅速平了邊界。
封諸侯寧彬為攝政王,將政權相交。交以長安詔,轉身昏倒。
攝政王早存異心,只恨沒有時機。拿着可號令天下的長安詔,狼子野心。還未踏出宮門,部分詔書內容大白天下。
攝政王轉而撫養六歲的皇子易子楚,直至登臨親政。
這堂說書結束了,眾人紛紛離去,一地瓜子皮核,許茯苓只是覺得很累。
帝王之家,許皇后的離去。
她知道那場事故之後,敵退火滅。雪景延綿,宮中素白,皇后許氏於大火中逝,舉國同哀。
嫁給易家的好兒郎,樣貌和恩愛都有了。
「唉,」她重重地嘆口氣,嘟囔「我攢個錢,嫁個好夫君才是正事。」一轉身,「哎~阿巧也走了?我趕快回去了。」
二樓閣樓。
剛才還說的很生動的說書先生正彎腰給個青年說話。
「主上,故事都講了。」
那個背過身的年輕人看着窗外如霜的月光,「禇狄,該開始了呢。」
「願隨主上。」
被窩裏的許茯苓還在念叨,易家郎、易家郎。
沉沉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