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廈門(二)

第四十章 廈門(二)

三座炮台佔據高位,成鼎足之勢。海面上的扮演明軍的金門師船處於被動挨打的夾擊之中。

看到洋船隊從廈門內港殺出,指揮金門師船的金門鎮總兵鍾寶三立即下令,「各船回舵撤離戰場。」

此時正值五月,廈門海面上颳得是東南季風。金門師船處於上風,轉向逆風而行沒那麼容易,需要時間。

而這段時間足以讓常捷軍洋船隊與他們拉近距離。

常捷軍十艘大帆船逆風而行,劈波斬浪駛了過來,「科爾貝爾號」一馬當先衝上了最前面。

「升三角帆……!」

「起風,轉前帆!」

勒伯勒東輕鬆自如佇立在船台上,不斷的下達着命令,「日意格,把船尾帆也升起來!」

「是!長官!」

西洋大帆船是軟式風帆,操縱要比硬帆繁瑣。

「科爾貝爾號」上幾乎都是老水手,海上經驗老道,搶風操作十分嫻熟。在他們的操縱下,所有的帆全都迎風鼓了起來,白色的浪花一浪一浪的衝擊著船頭。

十二艘西洋大帆船以8節航速在海面上飛速航行,好似一支支離弦之箭,向金門鎮船隊的左側包抄過去。

金門鎮船隊已經調轉了船頭,急切切的往外洋逃竄。

金門鎮師船安裝的全是硬帆,艦船不能正面頂風航行,必須以「之」字形路線航行。逆風行駛時,船與風向的夾角越小,速度越慢。舵手若以角度較大的「之」字形路線航行,船速會加快,不過航程會更長。

「拉緊帆索!」

「轉舵!」

面對常捷軍的追擊,金門鎮各艘艦船大幅度增加了換帆的頻率。

船上的綠營兵丁常年養尊處優,很少經歷如此高強度的操作。儘管他們手忙腳亂的忙個不停,幾乎要累倒在甲板上,但是西洋大帆船與他們的距離卻是越來越近。

常捷軍各船的水兵隊全調上了甲板,士兵們在船舷排成了三排,一個個舉著布倫司威克式步槍,瞄向了不遠處的金門鎮師船。

「我的士兵們,大家千萬要抬高槍口!」日意格在「科爾貝爾號」水兵後面悠閑的踱著步,「否則我們的盟友就要死傷遍地啦。」

甲板上頓時笑聲一片。

500碼……

300碼……

200碼……

「fire!」

隨着日意格的一聲令下,水兵隊開火了,雨點般地子彈從金門鎮艦船上空飛過,空中瀰漫着刺鼻的煙霧。

水師兵丁全慌了神,轉舵拉帆沒人理會了,一個個全蹲到了船舷護板後面,或者乾脆躲到了甲板下面,金門鎮船隊一下就橫癱在海面上。

聽着子彈「嗖嗖嗖」的從頭頂飛過,金門鎮總兵鍾寶三跳着腳罵道,「賽連木!這幫洋鬼子猴頭鼠目的……」

就在這時,一顆流彈正好命中鍾寶三的左肩,鍾寶三身子微微搖晃了一下,一屁股坐到了甲板上。

金門鎮副將顧清漣帶着幾個戈什哈慌忙護衛在鍾寶三的左右。

鍾寶三伸手摸了一把左肩,右手上滿是鮮血,他恨恨的說道,「這幫洋鬼子玩什麼真彈啊!這不要人命嘛!」

在炮台與艦船的夾擊下,金門鎮船隊支撐了沒有多久,紛紛掛起了降旗,岸上頓時響起了一陣的歡呼。

「將軍!」

日意格輕蔑的掃視橫七豎八癱在海面上的金門鎮師船,「清軍艦船太弱了,遠非明軍的堅船利炮可比,如此操演好像小孩子過家家,實在是荒謬!」

「前船后炮,嚴密設防」,正是清軍防守海口的既定戰法。

對於此種烏龜流的戰法,日意格一向嗤之以鼻,「我們是堂堂的海軍,應該主動出擊,尋求海上決戰,主力決戰。」

「上尉先生,你太衝動了!」勒伯勒東聳聳肩,「別忘了,這將是東亞土著人之間的一場戰爭。」

他側過臉瞟了一眼胡里山上的亭子,淡淡的說道,「韃靼人向來膽小畏戰,懼怕明軍的堅船利炮,總不能讓常捷軍沖在最前面,力挽狂瀾!」

「為什麼不呢?韃靼人他們願意掏出足夠的銀子。」日意格全身充滿了一種冒險家的狂熱,「我們來到遠東,一是為了上帝,二就是為了金錢。」

「大副,你還記得『愛蒙特號』號嗎!」

勒伯勒東輕輕拍了一下日意格的肩膀,「明軍船堅炮利,非常強大,我們總共就十二艘戰船,不可能在海面上和他們爭雄。」

「將軍,那次海戰只是一個意外。」說到半月前的海上遭遇戰,日意格聲音頓時低了下來,「依託炮台作戰,遂行近海防禦,當然可以有效保護港口安全。只是海岸線如此漫長,哪裏才是明軍既定的登陸區域?」

「我的上尉,你想錯了!」勒伯勒東呵呵冷笑一聲,「明軍不是海上小股騷擾,他們是要跨海登陸,想要全面控制閩省,人員物資的運輸量必然巨大。」

他陰陰的說道,「不管明軍選擇哪裏為主登陸場,為免除後顧之憂,他們必然要主動設計,尋求主力決戰。」

看到海上炮艦協同操演大獲成功,以王懿德為首的滿清福建官員全都心花怒放、躊躇滿志、洋洋自得,彷彿明軍船隊就這麼被他們斬將奪旗,消滅在港灣中。

傍晚時分,廈門島美路頭英國租借地,滿清當局在萬國商團俱樂部舉辦盛大招待會,招待英法美等國駐廈門領事、常捷軍的軍官、清軍中的外國教習,以及西洋各國在廈門的有頭有臉的人物。

兩輛馬車急匆匆來到萬國商團俱樂部門前,從第一輛車上下來的是金門鎮總兵鍾寶三,第二輛車上下來的是倫敦會的希斯洛普醫生。

常捷軍到達廈門之後,福建水師提督林建猷在勒伯勒東的強烈要求下,組建起了廈門野戰醫院,在廈門名聲大噪的希斯洛普醫生被聘請為野戰醫院院長。

「還好,宴會才剛剛開始!」鍾寶三吊著左胳膊,急迫迫的就要進去。

「鍾大人!您這是今天第二次包紮傷口。」希斯洛普醫生喚住鍾寶三,再三進行叮囑,「千萬記住,不要太過激動!不要過多飲酒!否則,我就要禁止您參加宴會!」

「放心吧,院長大人!」

宴會大廳內,座無虛席,桌上滿是美味佳肴,有中式的珍饈,也有西式的美饌,更有台灣出產的百加得朗姆酒。

百加得朗姆酒已經風靡遠東各地,深受在遠東的歐美人士擁躉。

閩浙總督王懿德正在結束他的簡短致辭,「感謝英法友人對我福建的大力支持,感謝各國友人光臨今晚的招待會,現在,我提議……」

王懿德伸手就要去端酒杯。

「總督大人,我提議…」

坐在王懿德身邊的法國領事石金沙陰笑一聲,「在我們享用上帝所賜予的美味之前,先進行餐前祈禱,感謝上帝的榮光!」

大廳內,所有的目光一下子全聚焦到王懿德的身上。

王懿德微微怔了一下,然後滿臉春風,「是的,是的,現在我提議,大家一同進行餐前祈禱!」

左肩受傷的鐘寶三有些著難了,嘀嘀咕咕起來,「吃個飯還要祈禱?祈禱要說些什麼啊?」

「禱告是沒有固定的禱文,自己想說什麼都可以,只要真誠的向上帝祈求!」

坐在鍾寶三身旁的希斯洛普醫生一臉正色,「禱告了表示你吃飯的時候神都與你同在,能吃的安心,放心。因為有神與我們同在!」

「……主啊,你已經將歡樂置於我們的心中,更求以你的慈顏之光照臨我們。我們飽享了小麥、酒和油的產物,並將在平安中安眠休憩……」希斯洛普醫生大聲的念誦著。

希斯洛普醫生是倫敦傳道會的成員,他在廈門利一邊行醫,一邊傳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傳教的收穫卻是微乎其微。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從台灣建立起了大明國,福建傳教的勢頭一下子就變得特飛猛進,好似要跑步進入到基督的世界。

福建傳教已經是全面放開,鍾寶三雖然被希斯洛普醫生等人傳教n次,但他始終對這有很多疑惑。

中國的上帝,與這洋人的上帝是不是一回事?

老子出函谷關化胡,這基督與老子是不是一個人啊?

看着大家都一臉的莊嚴和虔誠,鍾寶三也不斷的跟着喊,「阿門!」

一邊喊,鍾寶三還在想着,這「阿門」與「阿彌陀佛」應該是一回事吧?!

隨着大家同誦最後一聲「阿門」,餐前祈禱結束,正餐正式開始。

豐盛的正餐過後,自然轉變成酒會,人們手持酒杯在大廳內隨意走動,互致問候。

法國領事石金沙笑吟吟的舉杯,「總督大人,上帝的榮光無時不在,無處不在,只要你誠信敬奉我們萬能的主,戰爭的最終勝利必然是閣下您的!」

法國人利用一切機會,不斷的勸說王懿德接受天主教的洗禮。

王懿德在福建多年,接觸了相當多的西方官員、商人、傳教士、醫生等等人士,看到西洋文明的種種不可思議,他也承認歐美人士並非蠻夷,歐美文明相當發達,歐美天主教、基督教有相當大的神通。

在王懿德內心深處,他也相信天地間有一大主,世間的一切皆由這一大主創造;世間之人皆為兄弟姐妹。

但公開接受洗禮,對於飽讀聖賢書的王懿德來說,還是相當抵觸的。

「領事閣下,如今大戰迫在眉睫,我整天費心勞神,忙得腳打後腦勺。」王懿德委婉的說道,「洗禮是件大事,不能馬虎,容我等到戰後,再做細細計較。」

石金沙眉毛挑了挑,緩緩說道,「葡萄牙有澳門,英國有香港,我們法國也需要一塊島嶼,作為法國商船在遠東的軍事和商務基地。」

王懿德舉起酒杯打着哈哈,表示對法國友人的考量,他完全可以理解。

石金沙步步緊逼,「我看金門島就不錯!」

「金門島?」王懿德不禁往窗外看去,遠處海上是一片漆黑。

金門島面積有148平方公里,說起來比香港島的面積還要大。

自從福建開始加強海防,為了防止明軍有效利用廈門周邊的這些島嶼,大金門、小金門等離島小島上的居民全給強行遷往了大陸。

「領事先生,您真有眼光。」

王懿德略一思索,心中暗喜,有法國人在外面保護,廈門的海防必定安然無恙。

「不過,金門島上的房屋、水源、植被等等全被徹底破壞,上面一個居民也沒有,這一切都需要等到戰後,咱們須從長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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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幕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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