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放下茶壺,雁子不等夫人的吩咐就立即退出了屋子。***陸夫人有些詫異雁子今日的反常,看着一旁冷著臉的陸西月,莞爾一笑,打趣道:「看你把人家小丫頭嚇得。」邊說着邊沏了杯茶,然後端起茶杯,輕嗅茶香,動作自然優雅。看得出來主人平時有很好的品茶習慣。

陸西月依著椅子,指尖輕輕滑過扶手的菱角,黑眸斜視着鏡子,看着鏡中反射出了人影一口口將茶喝完,指甲不自覺地撥弄著椅子上凸起的小木屑,有些已經扎到了肉里卻也渾然不知。

「鄉野粗茶倒是有翻獨特的味道。」陸夫人抿唇,細細品味着。

「我討厭那個丫頭。」陸西月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陸夫人有點不知所措。

「為什麼?」

「她那雙羨慕的眼神,讓我覺得噁心。」一雙明眸像是被染了薄霧,很真切又很迷離。對,是噁心,好像看到了之前那個噁心的自己一樣。陸夫人愣住了,一時間她竟有些看不透眼前這孩子,一雙眼睛漂亮得讓人害怕。

雁子自從送了茶壺給陸夫人,就一直在大堂里擦桌子擺凳子,時不時的觀察觀察樓上有沒有動靜,又時不時的跑出去站在土丘上看看有沒有商隊要過來。可是樓上沒見誰下來,遠處沒看到商隊的影子。

掌柜的播著算盤,小眼睛眯成了一條線兒,問道:「怎麼的,雁子,看商隊呢啊。準備不等你娘自個兒先走了啊。」

徐氏一聽這話,立馬丟了手裏的瓜子,大聲叫道:「什麼!老娘養你兩年,你就這麼拍拍屁股走人啊。這沒良心的白眼狼,你一走,那一大推活兒你想累死老娘啊。」

你又不是我娘,累死了與我有什麼關係。雁子心裏暗暗的想着,自是不敢說出來。只當和往常一樣裝作沒聽見。徐氏瞧著雁子面上不說話,猜着沒準在心裏怎麼罵自己的,想來火便來了,抄起手邊的雞毛撣子就往雁子身上抽。徐氏沒有孩子,自是不可能以一個母親的立場教訓孩子,下手沒個輕重。雁子忍着疼,也沒向之前那樣到處躲了,她想着就要走了,讓徐氏打一頓也算是報了恩了。

中午的時候,雁子看見陸夫人下了樓。還在奇怪為什麼陸夫人喝了茶沒有事的時候,突然被人抓到了柱子後面的牆角。

陸西月好看的面上,微帶怒氣,壓低聲音:「早知道你這丫頭靠不住,還口口聲聲的說要幫我。」

雁子撥開她捂住自己嘴巴的手,焦急的解釋說:「我明明放了,放了大半瓶呢。」說着還掏出昨日陸西月給她的小瓷瓶,晃了晃,確實有一半沒了。

陸西月狐疑地接過小瓶,打開聞了聞,隨後微皺的眉頭舒展開來,他笑得妖媚,戲道:「你還真敢放,而且倒了半瓶。」說着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雁子的眉心,說:「其實,我是騙你的,陸夫人可是我的親娘。」

「噯?」雁子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她擔心受怕了一晚上,想過一切可能生的後果卻從未懷疑過陸西月的話。

「為什麼?」

「因為我很喜歡…」鳳眼閃過一絲狡黠,在雁子耳邊輕聲低喃道:「你現在的表,真有趣。」說完轉身離開。

自己是什麼表雁子無法得知,但是雁子還是傻傻的問了一句:「那一起去東湘看他們過年也是騙我的嗎?」

陸西月聞回頭,覺得有些可笑的微微揚眉,「當然」。

「哦」雁子覺得心裏酸酸的,眼中陸西月的背影也有些模糊了。她還小,自是不懂這種難受的感覺是怎麼回事。也許是人的天性,人們會不自禁的對某些人親近,會不自覺的對某些人好,這種人運氣好的,是一段良緣佳話;運氣不好比如遇到陸西月這樣的人,就只有黯然神傷的份兒了。

「傻子」一聲冷嘲,自身後傳來。薄唇掛着冷笑,少年坐在牆頭看着淚眼婆娑的雁子,一雙桃花眼,凈是不屑。

雁子白了牆上人一眼,沒說話,準備離開。突然腳下多出來個瓶子,雁子仔細一看竟然與陸西月給她的一模一樣。

牆頭那人居高臨下,指著院子裏整個喝水吃食的幾隻鴨子說:「你把瓶里的水往鴨子喝水的盆里倒一滴試試。」

雁子拾起瓶子就往屋裏走,沒理會那人。

少年見勢在牆頭坐不住了,跳了下來,一個掠身來到了雁子跟前,也不管她樂不樂意拖着她就往鴨群里走,然後順手捉了只鴨子,就往那鴨子嘴裏倒了滴小瓶里的水。雁子看那鴨子被他折騰得夠嗆,忙伸手想去解救它。那鴨子卻在喝下那滴水掙扎了幾下后,七竅流血,一命呼呼了。

「啊」這下着實把雁子嚇到了,她平日裏是不敢去殺這些東西,而且就那麼一小滴,這鴨子這麼快就沒命了。她看着少年手中的小瓶,有些害怕。

少年嗤之以鼻,諷刺道:「現在知道怕了啊。若不是我昨夜偷偷給你調了包,你現在就不知道在哪兒了,也許在牢裏,也許都沒命了。」

「你是說,這是昨兒小姐姐給我瓶子。」雁子驚詫,不可置信「可是小姐姐說是一般的**。」

少年冷哼一聲,道:「所以說你是傻子,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雁子不接,追問「可是陸夫人是她的親娘,而且她是你姐姐,你為什麼要…」

少年沒有說話,一雙桃花眼靜靜地看着試圖為陸西月辯解的雁子,雁子愣住了,那雙眼睛似乎會說話,它們重複著那句:「所以說你是傻子,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見雁子半晌沒吭聲,少年耐不住沉默,問道:「你叫燕子?什麼燕啊,怎麼寫的。」少年邊說着邊用樹枝在地上寫着什麼。

「我不識字。」雁子小聲說道,面上有幾分窘態。

少年顯然沒想到雁子居然不識字,白皙的俊臉微紅,不過細細一想這客棧打雜的小丫頭哪有什麼機會讀書識字的。

「大雁的雁,我娘是盼望着我爹能回來,就像大雁一樣無論飛多遠每年都會回同一個地方。」雁子低着頭,輕輕述說着。

「你爹去哪兒了啊?」少年好奇的追問,又怕自己問東問西的被雁子誤會,忙說道:「我可不是什麼壞人,沒準還能幫到你呢。」

雁子仰著頭,忽道:「我能信你說的話嗎。」

「呃」少年一雙桃花眼微瞪,被這個小丫頭擺了一道。

「哈哈」少年笑得張狂,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又是一副高高在上洋洋自得的樣子對燕子說:「雁子,若是十年後你沒長殘或是我長殘了,我就吃虧點娶了你吧。」

雁子看着少年遠去的背影,嘴上嘀咕著:好像怎麼都是我吃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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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店裏突然來了一群身着鎧甲的官兵,個個威風凜凜,腰間還配着長劍。掌柜的沒見過這陣勢,嚇得不敢上前搭話。雁子跑出來的時候,陸夫人正掀開馬車前的帘子,準備進車坐下。很漂亮的馬車,車旁的流蘇搖曳著,車輪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似是在控訴周圍的荒涼。

掌柜的緩過神來,說:「果然不是一般人家,可是,來的時候是三個人,走的時候怎麼就只有陸夫人和陸少爺,那陸小姐呢。」

老闆娘忙着數手裏的銀子,聽着掌柜的一番話,笑容淡了下來,道:「管這麼些事幹嘛,大戶人家都有些不可告人的事兒,你以為人家給你那麼多錢是幹嘛的啊,就是堵你的嘴的。」

陸西月還沒有走,雁子一邊想着一邊跑上樓,推開陸西月的房間,裏面卻空無一人。雁子有些失落,轉頭想離開的時候,卻見一人依著門扉,一身紅衣,笑得妖嬈。

少年冷哼:「怎麼,瞧見我不是陸西月失望透頂了吧」

燕子也沒好氣,說道:「沒有,是你扮女的太嚇人了,臉塗得跟山裏猴子屁股似的。」

少年的臉一瞬間更紅了,他看宮裏的妃子們都是這麼打扮的,從來沒人說過這話。他有些怒了,「你以為誰都像陸西月一樣,天生扮女人的料子。」

雁子思索著少年的話,驚道:「你是說陸西月是男扮女裝!」

少年挑眉,「怎麼,我看你天天跟在他後面樂不思蜀的,要說你不知道他是個男的我才覺得奇怪呢。」

雁子沒吭聲,剛才確實有些吃驚了,但不是因為陸西月隱藏了性別,而是覺得原來男子也可以長得那麼好看。她心裏歡喜陸西月,本來就與她是男是女無關。

少年打量著雁子,皺着眉頭似在猶豫什麼,良久,「我說…」他好像終於下定了決心,緩緩說道:「一起去東湘吧。」

「嗯?」雁子一驚,這句話是那麼的熟悉。

少年好脾氣的重複道:「你不是也要去東湘找你爹嗎,我們正好可以一道,一路也有個照應。」

「連你叫什麼我都不知道,憑什麼相信你啊。」

「我叫…」少年猶豫了,「你暫時還是不知道的好,反正我不會害你便是。」

雁子嘟嘴,嘀咕道:「你若是把我賣了,我還不知道去哪兒找你算賬呢。」掌柜的說像她這個歲數的女孩子人販子是最喜歡的,一來懂點事了大大小小的活兒都能幹,二來養個幾年就能自己收房或者送人家做妾也正合適。老闆娘不喜歡她,估計也是猜透了掌柜的那點心思。

「呵」少年哭笑不得,「賣你還不如賣了我頭上這根簪子值錢呢,你年紀小小的,心眼兒怎麼這麼多啊。」少年頭上的簪子,式樣簡單,簪頭只鑲著一塊翡翠,泛了深邃的碧光。

「你教的。」

「……」少年無語,落日的餘輝灑在他身上,整個人像是畫中走出來般,紅衣訣然,翩若驚鴻。他收斂了笑容,口吻是鮮有的正經,「雁子你記住,想要害你的人是絕對不會讓你有機會藏這麼多心眼兒防著的。他們只會加倍的對你好,好到讓你把毒藥當蜜糖吃。」他沒有在勸雁子,轉身準備離開。

「什麼時候。」雁子終於還是被說動了。反正等了兩年也不見誰來尋她,不如自己先去東湘。而且,正如他所說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些。

少年迅速回頭,好像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之中,笑的春風得意,回道:「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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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華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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