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紅色血液

第002章 紅色血液

?魯家小店主要出售生活『日』用品,規模極小,貨『色』也不全,不過是些鞭炮、香煙、打火機、衛生紙,以及油鹽醬醋之類。

不過,自從店主魯智強從外地搬來一張能自動洗牌的麻將桌之後,這家小店便是全村男男『女』『女』『女』,打打小牌、玩玩小賭的集中地。

因此,獨守空房的村『婦』、好吃懶做的老漢、遊手好閒的年輕人大多在這裡聚集,各有所好,各有所圖,魚龍『混』雜。

「『奶』*子——」

坐於南首的年輕村『婦』,在背後一群男人的靜觀下,幾番猶豫后,捏出一張二筒,未及先出牌,便潑辣地叫。

「胡了!」

幾乎同一時間,下家一位五十光景的老漢,欣喜地大叫一聲,並麻溜地將面前的麻將牌攤開:不錯,胡的正是二筒。

眾人一陣『騷』動,有惋惜,也有站在年輕村『婦』身後的傢伙,順勢俯下身子,伸出手去,讓自己的手臂有意無意地蹭過那鼓囊囊的『胸』脯,然後說些什麼「你應該出這張牌」之類。

哪知,這年輕村『婦』快速收回二筒,再取出一張八筒,「啪」一聲拍在桌面上,即刻出人意料地尖叫道:「我出的是八筒,你怎麼胡啊?」

臉上的喜悅瞬間消失,下家的老漢睜大眼睛,氣憤地伸出手指:「你——你剛才說的是『奶』*子,現在打八筒什麼意思——」

村野之中,打情罵俏、信手揩油之類的比較常見,便是連年輕『婦』『女』們也不忌諱。

打麻將呢,自然也不例外。於是,麻將中的二筒,便被形象化地叫作『奶』*子,出牌的人「『奶』」從口出,『摸』牌的人「『奶』」由手捏,生動而有葷味,彷彿渾身都能因此快活起來。

老漢的氣憤,正在這裡。

熟料,年輕村『婦』面不改『色』道:「是啊,我是說出『奶』*子,可沒說是什麼『奶』*子呀,對不對?現在,你聽清楚了,我出的是豬『奶』子,是八筒呀——」

不大一塊空間,頓時鬧騰起來,叫絕的、嘻哈的、起鬨的、勸解的,你一言,我一語,『亂』作一團。

一嘴角叼煙的『精』壯男子從屋外進來,顯出不耐煩的樣子,隨即用右手取下嘴角的香煙,沖著『亂』作一團的人群嚷嚷:「我倒要看看誰敢在我這裡『亂』來?都瞎眼咋呼啥?不就幾塊錢的事兒么?能贏,也要能輸,贏得起,卻輸不起,以後別TM到這裡來玩耍!」

這『精』壯男子正是店主魯智強,約莫四十上下,顴骨前突,臉頰稜角分明,眼神中明顯有幾分匪氣。

不用說,經他這麼一嚷,原本嘈雜的人群,頓時安靜了不少,便是連剛才還站立著相互指指戳戳似乎要大幹一場的年輕村『婦』和中年老漢,也陪著笑臉慢慢坐下,大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

輕鬆鎮住了場子,魯智強頗有幾分得意地走向麻將桌旁的一張舊八仙桌。圍著這張桌子的是四五個年輕人,十五六到二十三四歲不等,衣衫『花』哨,此刻正卷著長短不一的袖子,重新專註地玩著紙牌。

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硬裝紅梅,往八仙桌上一扔,魯智強笑道:「二龍,舅舅叫你幫著端端茶水,你倒好,躲這裡玩起小賭來。去去去,都散了,到外面『抽』煙去。哦,對了,那老范家的小兒子找你來了,就在外面。舅舅跟你說啊,你喜歡小蓮那丫頭,得有真本事。小蓮喜歡八兩,是因為八兩那小子,是塊讀書的料子,這就是真本事。你嘛要每次見著八兩就揍他?舅舅跟你說,你越揍,就越沒戲。」

年輕人中站出一黑臉後生,嬉皮笑臉地將那包紅梅煙搶到手,邊拆邊說道:「可我不揍他,也沒戲啊!舅舅,你不是教我們說,咱得不到的,也不能讓人撿了便宜。舅媽那會兒,不也——」

沒料到外甥能翻自己的舊賬,魯智強虎了陸二龍一眼,但也只能就此作罷:「你個小屁孩子,懂啥呀?不提這事。二龍,舅舅跟你說,八兩這次高考,可是咱全鎮第一,還是個本科生,人村委書記都對他亮眼,指不定哪天——」

自己喜歡的姑娘,偏偏喜歡別人,是人都覺得窩火,年輕人更沉不住氣。

此刻的陸二龍,自然聽不得舅舅說范八兩的好:你越說他的好,我就越來上火。

於是,他很快收起了嬉皮笑臉,居然不耐煩道:「舅舅,我是你外甥,八兩搶了我將來的媳『婦』兒,那他就是我一輩子的仇人。你不幫我,還幫他說話,這是裡外不分。這事,你勸不了我。兄弟們,跟二龍出去,出去會會那欠揍的八兩。我還就不信了,就那窩囊的老范家,還能出來一個敢上『門』拚命的。走!」

出生村野,家教里也沒有本分,平素偷『雞』『摸』狗都自以為是趣味無窮的樂事,久而久之,總覺得蠻橫是無敵的。這就是陸家二龍,小池塘中的一條小黑魚,未見識過江河中的鱷魚,便渾身是膽,向來以為沒自己吃不了的小魚小蝦。

一伙人蹦跳著來到『門』外,正見范八兩坐於一塊青石上,神態頗為淡定。

這在陸家二龍看來,是完全不能忍受的。

平『日』里,八兩這小子見著自己,不說磕頭求饒,但也總是一副大難臨頭而膽戰心驚的模樣。半道偶然相遇,他第一個反應,通常都是向後撤步,時刻準備奪路奔逃。有好幾次,都是跑了兩三里地才被抓住,剩下的全是蜷縮在地上抱頭求饒的德『性』。莫非,上次那一板磚,把這小子拍傻了不成?

蠻橫霸道是有慣『性』的,何況在陸家二龍眼裡,這個范八兩就是個孬種,想怎麼擺布都沒有絲毫壓力。於是,他也不等其他人,上前就戲謔道:「我當是誰來找我拚命呢?原來是老范家的熊孩子。我看你以後直接改名算了,就叫熊八兩吧。怎麼著?考了個什麼破大學,就長能耐了?找我算賬來了?哎呦喂,上回那一板磚,你怕是忘了——」

中學時代的范堅強,雖說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但也不是說一路與世無爭地走過來。高二那年下學期,因為在學生餐廳打飯時的無意碰撞,他遭遇對方好一頓罵罵咧咧,甚至還被潑了一臉的飯菜汁。

彷彿一瞬間,老師和同學眼中向來溫文爾雅的范堅強,徹底被震怒了,震怒得大半個餐廳都是他揮拳暴揍的身影,以及叫人膽戰心驚的怒吼。自那以後,學生們都稱他是一個「手裡握著課本,袖子里藏著拳頭」的人,而絕然不輕易招惹。

事實上,能用十年時間定心磨劍的人,其意志力和專註度,都是超強的。

學生『精』英之所以後來能成為社會『精』英,主要是因為他們身上具備常人所不具備的特質,那就是:一件事情,要麼不做,要做就全力以赴,死磕到底,而絕不半途而廢!

試想,對這樣的人來說,有哪一樣事情是他們做不到、做不成的呢?

而且,只要他們的意識到達了某個領域,那麼熱血也便很快流淌在那片領域。

范堅強就是這樣人,甚至還如此年輕。

此時,他的意識很專註:用紅『色』的血液,覆蓋曾經的黑白『色』,並塵封它。

再見吧,那些心酸!

從青石上起身,他迎著陸家二龍走上去,帶著幾分輕蔑地問:「你就是陸二龍?」

陸二龍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范家的八兩,會這麼跟自己說話?這還是老范家的那個八兩嗎?我難道在做夢?

不過,吃驚歸吃驚,定了定神,確定眼前的人確實是范八兩之後,陸二龍相信了自己的眼睛,頓時像是遭遇了羞辱一般,氣急敗壞地嚷:「我當然是陸二龍,想怎麼揍你,就怎麼揍你的陸二龍!今天,我二龍把話撂下了,你小子,今後敢再跟小蓮眉來眼去,見你一次,我就打你一次,如假包換——」

看著眼前囂張跋扈的鄉野二流子,范堅強真有幾分鄙夷。

內心裡,他對窮山惡水裡出的刁民,是又憎又憐。

好山好水,本該養育一方善良人『性』,如水清澈,如綠寫意。

便當真是窮山惡水,也理應揮灑汗水,立志改變家鄉,打造出一片青山綠水。

怎可『雞』鳴狗盜?

怎可飛揚跋扈?

怎可凌辱弱小鄉鄰!

於是,范堅強恨不能立刻衝上前去,甩出藏在衣袖中的半塊板磚,照著陸二龍那張欠揍的破嘴拍過去,直拍得它裡外都是痛。

不過,他還是忍住了。

是的,他決定先拿一把沾鹽的水刷子,你身上哪兒疼,我就偏往哪兒刷!

「陸二龍,你聽好了,我今天來,就是告訴你,你喜歡的於小蓮,已經被我睡了,就在昨天晚上——」帶著幾許難以捉『摸』的冷笑,范堅強一口氣地往下說,甚至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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