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一百三十一、底限

134一百三十一、底限

雲俏掃了一眼窗邊平頭案上擺著的燦若彩霞的大紅孔雀紋翟衣,流雲繡的霞帔和半開的紫檀匣子里那隻五鳳銜珠正釵,笑道,「我雖然沒什麼見識,可是也聽聞宮裡的那位娘娘不好相與,你明兒個可得打起精神來,再落了師太的面子就不好了。」

「嗯,你放心吧,皇宮又不是龍潭虎穴,有師太在呢,我好歹也是個郡主了不是?」看來李貴妃真是「威名」在外了,「等我回來后,跟你講啊。」

「好,叫我這京城都沒進過的人也聽聽新鮮兒,」雲俏微微一笑,語氣里俱是歡欣,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一天了。

「嗯,我跟師太從宮裡回來便直接要搬到郡主府了,」說到這兒,雲濃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所有的一切都是染塵師太的,自己真有些不勞而獲的感覺,「待一切穩定了,我叫人接你過去住兩日。」

「這,這不好吧?我跟你說,這次裳妹的事鬧的這麼大,連族裡的姑娘都受了牽連,可是進二叔卻做了兩淮巡鹽御史,」雲俏放下手裡的筷子道,「這跟你沒有關係?」這些年她時常出入雲園,有些事她不說,不代表她不明白。

「你既已經過繼給了染塵師太,便是梁家的女兒,跟本生父母不能走的太近的,不然如何對得起師太於你的一片苦心?」雲俏怕雲濃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不由諄諄叮嚀,「咱們洪山,就是咱們雲家,出繼的事也不是沒有,一旦將自己的兒子與人做了繼子,是不許再跟本生來往的,就算是師太不說什麼,你自己心裡也要有個數,什麼接我過去住的話,再不要說了。」

「師太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我也這麼大了,若是真不許我跟本家來往,今天也不會叫我跟著祖母過來,不過姐姐的意思我也明白,」說的難聽些,雲家已經明碼標價將自己賣了,哪裡還有叫染塵師太再分期付回款的道理?「只是我本來就沒有什麼知交好友,叫姐姐過去說說話兒想來師太也不會太過在意,你且放心。」

「二侄女兒還吃著哪?唉,我說我過來,你祖母非要叫俏丫頭過來,害得我就算是坐席也不能安心,」蔣氏在松壽堂陪坐了一會兒,尋了空兒便過來歸田居找雲濃來了。

「二太太,您留步,我家郡主正用飯呢,再說了,甭說現在郡主身份不同,就算是以前,您也不能就這麼直闖我們歸田居啊,」綠蟻看到蔣氏提裙要往屋裡沖,氣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眼的,「奴婢們在無垢庵已經跟著宮裡的嬤嬤狠學了陣兒規矩了,要不,叫奴婢也跟二太太練練?」

「喲,我們綠蟻現在身份也不一樣了啊,說話都開始帶著刺兒了,」蔣氏也不生氣,笑著拍了拍綠蟻的肩膀,「好啦,算你說的有理,煩請綠蟻姑娘去跟郡主通稟一聲吧,就說民婦蔣氏求見,咯咯咯,自己自小看大的親侄女兒成了郡主,見個面兒還得通報,還挺有意思。」

「是二嬸子來啦,想是有話要跟你說,我走了,一會兒自有人來收拾,」雲濃端坐不動,雲俏可不敢,忙起身告辭。

「那姐姐回去吧,」雲濃看著雲俏瘦削的肩頭心裡一酸,有心貼補她,可想到明氏,便是給雲俏再多的東西,也落不到她的手裡,「那我叫紅泥送送你。」

「唉,我原想著這歸田居里也沒有什麼東西了,特意叫瑤丫頭給你騰屋子呢,結果你祖母不許,」蔣氏一臉的無奈,「說是叫你再住一晚自己的屋子,我說啊,那郡主府一定是玉瓦金欄,滿眼的富貴,叫你再住在這樣的屋子裡,沒得寒磣。」

敢情住在自己的屋子裡寒磣,住她女兒的玲瓏居倒不寒磣了?雲濃懶得跟蔣氏這種沒智商的扯廢話,「二嬸兒過來有什麼事?」

「哎,我就說嘛,我家濃丫頭就不是那種沒良心的,哪裡會攀上高枝就不認自己親人了?」

「唉,這不聽說你受了傷,我這心裡啊,跟油煎了似的,」蔣氏拿帕子抹了把眼淚,抬頭卻看到雲濃正抱著杯茶小口的品,壓根兒沒有在聽她的話,訕然解釋道,「你別不信,以前在一個家裡,二嬸兒可能沒多關心你,那不是有你祖母還有大嫂她們么?我這個嫡親的嬸子也要靠邊站,可自己看著長大的姑娘就這麼成了別人家的了,我這心裡啊,」蔣氏說著又落了淚。

「既然二太太捨不得我,就叫二叔跟祖母說說,叫我回來便是,」雲濃微微一笑,將手裡的茶碗放下,「二太太有什麼話直說便是,我這一天也累了,想早些歇了。」

這個死丫頭,身份一變,就抖起來了,蔣氏心裡暗罵,面上卻堆了笑,「我也是聽你二叔說了當郡主是什麼樣的,這不,年紀大些,考慮的事情自然就多了,你又是我嫡嫡的侄女兒,」蔣氏一臉慈愛,「我聽說染塵師太雖然出家了,可是手裡還有以前的嫁妝和南平侯府在京中的產業?唉,咱們就不說你做了郡主皇上賞下的封邑,聽說你的封邑不只是一個永昌府?還有永昌府轄下的州縣?那得多大的地方兒啊?都聽你的?那兒的官兒歸你管不?」

「二太太莫要渾說,您這話在我這兒說說不打緊,若是傳出去一星半點兒去,外人還不知道會怎麼想雲家呢,我也是蒙皇上聖恩,賜了永昌府為采邑,得享一府的供奉,可是官吏任命是朝廷的事,哪裡是我一個女人家能置喙的?」雲濃直接將蔣氏給頂了回去,「若是再叫我聽見這樣的話,休怪雲濃不計親戚情分將你送到老太太那裡去了。」

雲濃端出了郡主的架子,蔣氏心裡還真是有些害怕,那可不是親婆婆,「瞧你,我不是不懂才問問么?其實我今兒來跟你也不是跟你說這些的,」幫自己丈夫謀個官兒噹噹看來是不成了,因為事先雲平已經否了她的提議,蔣氏心裡有準備也不在這方面過多計較,「嬸子是在想,師太是個出家人,每天忙著念經呢,哪裡管的了那許多的事?而你,嬌養著長大,只怕麥苗韭菜都分不清,那些俗務豈不是污了你的眼?」

「那二太太的意思呢?」雲濃啼笑皆非,沒想到這個二嬸兒倒是幫自己什麼都想到了。

「唉,我跟你說,外頭那些事煩難著呢,成天庄頭掌柜的,凈是些臭男人,按理說,有你嫡親的叔叔在,哪裡會叫你受這委屈?」蔣氏見雲濃願意聽她的話,心裡一喜,繼續「誠心」幫雲濃打算,「可是你也知道,如今你祖母年紀大了,說是要看外頭的賬目可外頭的事哪裡真的管過?還不是都靠你叔叔?再加上你父親又要赴外任了,家裡撐頭的男人就只剩你叔叔了,想幫你也走不開啊。」

「那可怎麼辦呢?」雲濃繼續給蔣氏遞梯子。

「所以啊,我就想,我娘家幾個兄弟,就是你那些表叔們,個個都是能幹的,家裡家外一把手,不論是做生意,還是管莊子,沒有拿不起來的,」說到自己的娘家兄弟,蔣氏也是一臉得色,「你也知道的,嬸子家裡也不是小戶人家,好幾十傾地呢,前幾年又在鎮上置辦了幾個鋪面,個個都是賺錢的買賣。」

見雲濃不搭話里,蔣氏也有些無趣,但該說的話她是一定要說完的,「所以我想著,不如叫你的幾個表叔過去幫襯幫襯?還有你那個郡主府,偌大的府邸,沒個自己人怎麼行?那些人從宮裡出來的人最是勢力,你到底是過繼的,她們哪裡會服你管束?不如叫你那幾個表嬸過去幫你料理著內務,這有自家人幫你看著,就算是成親,整個郡主府也在咱們手裡。」

「是啊,若是叫二太太幾個娘家親戚過去幫我看著,整個郡主府可不就是在你們手裡?」雲濃面上掛著譏誚的笑,「你這麼好的主意跟老太太說了么?雲家的產業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單二老爺管著多累啊,不如跟老太太說了,叫你的娘家哥哥們到雲家幫忙算了。」

「你,」蔣氏被雲濃一句話噎的老臉通紅「我也是替你著想,真真是不識好人心!」

「我也沒有說什麼啊?有道是百善孝為先,你連我這個出繼出去的侄女兒都想到了,雲家怎麼能不想想呢?有這種人才怎麼也要請到雲家不是?至於我的郡主府,自然有師太和朝廷來安排,還真是不敢用蔣家的人,」雲濃也不待蔣氏再分說什麼,「綠蟻,送客,我要歇了,任誰再來,都給我擋了。」

「呸,她也真敢說,」綠蟻送完蔣氏回來,走到門邊又往外啐了一口,才憤憤的進來,「這雲園論臉皮厚,她稱第二,沒人稱第一了!」

「她這才算什麼?跟有些人比起來還小兒科了,」別人不說,就說雲平,蔣氏過來他能不知道?左右來的是女人,男人躲在後面,萬一有什麼事,出來說句管教不力,女人家見識淺,就可將責任推的一乾二淨。

第二天一大早,染塵師太派來的人已經到了雲園門外,胡氏拉了雲濃的手依依不捨的送了又送,終是不敢耽誤雲濃進宮的時間,放了她離開。

「你昨天到歸田居了?怎麼樣?你提的事兒濃兒可答應了?」看雲濃的翠帷華蓋的漸漸遠去,胡氏轉頭看著扶著她的蔣氏。

蔣氏沒想到胡氏對她昨天的動向一清二楚,臉上一滯,忙解釋道,「母親,我只是想著二侄女兒孤身一個人,沒個體己人幫著她,那麼大的家業-」

「所以你就想到叫你娘家幾個兄弟幫她了?」胡氏冷嗤一聲,「那濃兒可答應了?」

聽胡氏這麼問,蔣氏更是委屈,「沒有,現在人家是郡主了,哪裡看得起咱們這些人?您不看看昨天她在松壽堂連多坐一會兒都不肯?這鳥兒一放飛了,只怕想叫回來,就難了。」

「所以,咱們就不能叫她飛的太遠了,」胡氏看了一眼蔣氏身後的雲瑤,「濃兒可是就剩瑤丫頭一個妹子了,以後尋了機會,還是要多來往來往,如今咱們家的姑娘想高嫁,親姐姐怎麼能不幫幫忙?」

「母親,您真是,」聽胡氏這麼說,蔣氏正顆懸著的心算是徹底放下了,她顧上不去試臉上的淚水,「我就知道,您心裡也是疼瑤兒的,過幾天我就帶了瑤兒去看她姐姐去。」

「你真真是,笨死了,現在濃兒剛過繼出去,咱們姓雲的就扒著不放算怎麼回事?左右也要等她在府里站穩了腳跟,我尋了機會跟她見上了,才能說後面的事,我跟你說,這半年都給我老實著些,但凡叫我知道誰敢背著我去給濃兒添麻煩,家法伺候!」從馬氏到蔣氏,雲濃嘴很緊,一點兒便宜都不肯叫她們占,當然,憑胡氏對自己這個孫女的了解,這也是她能做出來的事,而且孫女未必對自己跟兒子拿她換官位就沒有怨言,怎麼也要待這氣兒消了,在郡主府日子過的滋潤了,她才會想起來這風光的日子是誰給她的?

雲濃的馬車甫一到宮門處,就看到了染塵師太的馬車,雲濃忙扶了虹霓下車,「出門時耽誤了些時候,師太等急了吧?」

「嘁,還叫我師太呢?怎麼,不想認我這個母親?」染塵師太仔細的打量了雲濃一眼,看她氣色不錯,懸著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今天正式從家裡出來了,不舍是正常的,我不會怪你,以後有空了請你那邊的親戚到府里來小住,也不是不可以。」

叫染塵師太母親,雲濃還真有些開不了口,不過想到她對自己的體貼照顧,到這個時候還在為自己著想,心頭一熱,鼓足勇氣輕聲道,「母親-」

一聲母親叫的染塵師太眼淚奪眶而出,她也是個母親,二十年來卻無法盡一個母親的責任,也沒有聽過誰喊她母親,從跟雲家說明要過繼雲濃之後,她心裡就想讓雲濃叫她母親了,可如同雲濃不好開口一樣,這個要求在她喉間轉了幾圈,終是沒有出口。

之後聖旨下了,她也想順勢叫雲濃改了稱呼,可是雲家人在那裡,想到雲濃是胡氏一手拉扯大的,她又有些不忍心,直到今天,到了皇宮外面,她才再次提到改稱呼的事,「其實你要是叫不慣,回去之後不叫也罷,只是到了宮裡,到處都是眼睛和耳朵,小心一些,也省得被人抓了把柄去。」

「是,女兒知道了,」雲濃沖有些赧然的染塵師太甜甜一笑,「母親,咱們要走著進去么?還是坐轎?」

「不必,我有自己的輦輿,咱們就這麼風風光光的進去,」染塵師太展顏色一笑,「其實今天應淳也來了,不過是去皇上那裡謝恩,沒準兒出來的時候咱們能遇上他。」

現在秦翰成了她光明正大的未婚夫,想見卻不能再像以前那麼容易了,「他現在好嗎?不知道在秦家習不習慣?」

「噗,」染塵師太再也忍不住掩口失笑,「他自小就長在秦家,你還怕她不習慣?倒是你,可想過成親之後,跟他住到秦家?」

「啊?還要住到秦家去?」雲濃駭然的望著染塵師太,如果秦翰是親生的還罷了,這一個義子和義子媳婦,跟秦家那群極品住一起多彆扭啊,「唉,嫁夫隨夫,住哪裡我也得過去啊-」

「真是女不在中留啊,你還沒及笄呢,就想著嫁夫啦?」染塵師太被雲濃委屈的小模樣逗得心情大好,「你放心,不過是個過場,應淳已經跟隆平侯說了,待成親之後,就分家出來,你們還搬回郡主府來,就算是住也不會住幾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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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娘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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