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張有才現在覺得很困擾,兜裏面只有五元錢,只夠中午吃上一頓盒飯;晚飯去哪找?繼續回那個滿嘴黃牙口氣熏天的包工頭那去做搬紅磚的小工嗎?就憑自己這瘦弱的小體格,在那殘酷的體力勞動與嚴酷的剝削環境下,又能活多久呢?

看着天杭市裏到處矗立着的高樓大廈,四處飛馳著的名貴汽車;張有才感覺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完全是個多餘的。多美麗的世界呀,看,那穿著名貴服飾儀態端莊的美女;看,那衣着光鮮名車名表的紳士,到處都有鈔票在飛揚,到處都有黃金在閃耀;可惜,那都不是自己的。如果都是自己的,該有多好?

算了,還是去前面不遠的餐館後面的垃圾桶里找找,看有沒有吃的;自己,也只配過這樣的生活了。

運氣還算不錯,居然從垃圾桶里找到了半條才倒出來沒多久的紅燒魚外加半碗餿飯;這已經是非常不錯的伙食了。興高采烈的張有才小心翼翼地捧著自己的午餐朝着街心公園走去,那裏是個非常理想的休息場所,美美地吃完之後還可以找一張樹蔭下的長椅好好地睡上一覺。

「砰」熱鬧的大街上突然發出了一聲巨響,一個手中還緊緊抓住裝滿食物的破爛膠袋的身影被一輛急馳的汽車撞得呈拋物線飛出了十幾米遠,帶着飛濺的鮮血又撞上了另一輛停靠在街道邊上的汽車,將整個擋風玻璃撞碎之後,滾落進車裏。世界在這一刻彷彿安靜了下來,鮮紅濃稠的血液,緩緩從禁閉的車門裏流了出來,滴落在平整的水泥路面上。議論聲,吵鬧聲又響了起來,大街又恢復了熱鬧,還依稀能聽見遙遠傳來的警笛聲。

痛!全身都很痛!張有才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疼痛的同時,在慢慢地變輕,就像,就像靈魂要離開身體一般;難道自己要死了嗎?媽媽,每天咳血卻仍堅持在田裏辛勤勞作的媽媽,爸爸,斷了雙腿每天揀垃圾為生的爸爸,從來沒有享過一天福,吃了一輩子苦的爸爸媽媽,期盼著兒子能賺了錢帶媳婦孫子回家的爸爸媽媽,對不起,兒子就要死了,下輩子再來報答兩位的養育之恩吧!啊,肚子好餓啊!好想,好想,再吃一次東西呀。我剛才拿着的食物呢?食物呢?我要吃!我餓啊!食物呢?……食物呢?……

交警的許山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矮胖子只感覺到一陣陣的無奈,沒想到這個矮胖子居然是交警大隊長的叔叔,花錢弄了個駕照就敢開着車子來這條行人最多的街道上面跑,難道真以為自己是天才嗎?這社會上怎麼到處都是這樣的人?萬幸地是,剛才翻看過死者的口袋,這次出事的只是個外來打工的民工;是民工就好辦了,全天下到處是民工,死掉了就死掉了吧,每天都在死人,要怪,就怪自己是個民工吧。但現在麻煩的是,這個民工死了居然還把市委秘書的車給撞壞了,市委秘書呀,那是距離市委書記最近的人,別看官小,權利可大得很。如果一個處理不好,只能站一輩子的馬路了。

啊,我這是在哪裏?已經死掉了嗎?啊,肚子真的好餓啊,我想吃東西呀。呀?怎麼感覺外面這麼香?多麼新鮮濃郁的肉香啊,我要吃!張有才感覺渾身上下到處充滿了力氣,但腹中卻空空如也;強烈的飢餓感,驅使着他手足並用慢慢爬出撞碎了擋風玻璃的汽車。

正在跟矮胖子商量關於市委秘書汽車賠償事宜的許山,突然聽見了身邊圍觀群眾的尖叫聲,隨意地轉頭一看,呆了。只見剛才被撞死掉的那個民工,居然從撞壞擋風玻璃的汽車裏,爬了出來,有部分的頭骨已經碎了,一股股白色的豆腐般的腦漿,正從那傷口裏面流了出來,左邊的手臂,已經扭曲得可以看見慘白的骨骼,全身上下到處有骨骼的碎片像錐子般刺破了肌肉與皮膚露在外面,那肚子,那肚子已經破掉了,帶着暗紅色的腸子,正西西梭梭地漏了出來。鬼嗎?這個是鬼嗎?**!大白天見鬼了嗎?

「肉!我要吃肉!」張有才的爬行速度越來越快,猛的一個前撲,將離自己最近嚇呆了的矮胖子撲倒在地上,看着自己身下的這個驚恐到面容扭曲,尖聲驚叫的矮胖子,張有才伸出了舌頭添了添嘴唇,雙手猛得往下一插,尖叫聲嘎然而止,大量的溫熱的鮮血如噴泉般將張有才淋了個滿頭滿臉,啊!就是這樣,多香多美味的肉呀!張有才張開自己的嘴,狠狠地咬在抽搐著的矮胖子的脖子上,頭一歪,撕下一大塊帶血的肉來,使勁嚼著。呸!張有才將嘴裏的肉吐在地上,什麼味啊?不好吃,內臟!對了,還有鮮嫩的內臟!輕輕用手刺入矮胖子的腹部,再往旁邊一分,「嘩啦」一聲,又是一股鮮血噴灑出來,矮胖子的胸腹已經完全被撕裂開來,露出了裏面那鮮紅還在蠕動着的內臟,一股刺激的臟器的味道撲面而來,張有才貪婪地扇動着鼻翼,將著誘人的氣味全部吸進自己的肺里;右手一抓,仍跳動着的心臟已經到了手上;張有才伸出舌頭添了添,真香啊!猛地張開自己的嘴,一口就將手裏的心臟給吞了進去。嗯,就是這個,好吃!桀桀笑着的張有才開始瘋狂地吞食對他來說無比美味的內臟。

許山已經完全癱軟了,他坐在地上,雙腿顫抖,褲襠已經被尿浸濕;他很想大叫救命,也很想拔腿就跑,但卻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那個恐怖的東西,就在自己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將那個曾經活生生的令人討厭的矮胖子開膛破肚、捧出內臟饕餮大嚼著,飛散的鮮血,四濺的肉末,自己的臉上似乎都沾上了不少。彷彿已經感覺不到噁心,只是覺得恐懼,無邊的恐懼。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明明是個死人,明明身上的骨頭都已經全碎了,明明血已經流幹了,為什麼他還能動?居然還吃人!妖魔嗎?這東西真的存在嗎?救命啊!誰能來救救我?驚恐的許山忽然在自己的腰上摸到了手槍,對!是手槍!我有手槍!

許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緊緊握住自己的手槍,指著仍在吞吃着內髒的張有才大聲喊道:「你這個妖魔!給我住手!不然我就要開槍了!」張有才轉頭看了許山一眼,完全無視,繼續啃食著內臟。

許山怒了!居然被一個怪物藐視,不怕,咱有槍!有槍在手的他感覺到自己全身充滿了力量;毫不猶豫地瞄準張有才的頭開了槍。

槍聲響,淡淡的煙霧在槍口飄散,這一槍肯定打中了對方,因為許山聽見了子彈入肉與骨頭摩擦的聲音;沒想,那個怪物仍舊捧着手中的內臟在啃食著,只是頭上多了一個流淌著鮮血與腦漿的大洞。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許山瘋了,對着那個怪物將槍里的子彈一口氣射了個精光,將它的頭打得像個篩子,紅白液體流了一地。只聽那個怪物發出了人類無法發出的凄厲的吼聲,扔掉了手中的內臟,像餓狼似的朝許山撲了過來。

手中的槍已經沒了子彈,許山剛轉身想跑,只感覺到身後湧來一股強大的力量,將自己猛地掀翻在地,緊接着,一具流淌著血液的沉重的身軀就壓到了自己的身上。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張佈滿傷口、皮肉外翻、不停流淌著血液與唾液的篩子般的臉,臉上的那雙眼睛,已經不是人的眼睛了,通紅,充滿了對食物的渴望,就像一頭飢餓的野獸。那沾著內臟碎末的血盆大口,帶着濃烈的腥味,就這樣直接咬了下來。許山閉上了眼,絕望了。

「南無阿彌托佛!」就在張有才即將咬到身下獵物的脖子的時候,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隨即,張有才發現無論如何用力都無法動彈了,低頭一看,身上被纏繞上了幾條閃閃發光的符文光帶,那光帶上的符文閃耀着金色的光芒,像是梵文字體,緩緩順着光帶流動着,煞是好看,讓張有才一時間忘記了掙扎,它似乎很疑惑,這閃閃發亮的布帶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一個穿着破爛的黑色僧衣,批著破爛紅色袈裟,白眉,無須,一臉悲苦滿是皺紋的老和尚緩步從街邊房屋的陰影之中走了出來,雙手合十平放胸前,邊走邊道:「世本無相,根無相,水無相,色無相,皮囊亦無相;切勿貪戀太多,該來則來,該去則去,一切隨緣。嗔,痴,本無妄。何必執念。」說罷,手指變幻間,已結出佛門正宗降魔印,一道金色萬字從老和尚微張的手掌心飛出,將不能動彈的張有才籠罩其中,本就纏繞在張有才身體上的光帶,迅速的旋轉了起來;光帶上面的符文,全部散發着耀眼的金光,脫離了光帶,漂浮了起來,慢慢地,無數閃耀着金光的符文圍繞着張有才轉動着,一個接一個落在張有才的皮膚表面。只見張有才渾身上下都被金色符文貼滿,原本緊繃的皮膚與肌肉迅速的枯萎,並冒出大量的青煙;在發出最後的一聲慘嚎之後,這個原本叫做張有才的怪物,在耀眼的金光中變成了一堆黑色的灰塵;微風吹過,連灰塵都已不見。

獃獃看着這一切結束的許山,喃喃道:「和尚,不,大師,請問,這,到底是什麼?」面容愁苦的老和尚緊閉雙目,雙手合十,輕聲答道:「這是臨死前帶有執念,死後復活的,屍。」

又是一陣微風吹過,老和尚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街邊房屋的陰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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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嘯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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