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各自的旅途（上）

同一時間，贊加沼澤。

傳說中，這片土地在過去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曾經只是一片被海水浸潤的海床，在那場黑暗之門所引發的巨大爆炸中，與這片海床所蒞臨的一整塊土地——傳言中那正是世界薩賽亞原本所屬的霜狼氏族所佔據的土地——在爆炸中化為烏有，絕大多數海水循着這個缺口湧入扭曲虛空，讓這片曾經生活在海平面以下的巨大孢子林在無數年來第一次地呈現在陽光與空氣之下。

作為海生的古老植物，巨大的孢子無法輕易適應具備着強烈輻射的光照和充斥着濃烈輻射塵的空氣，不過，這對於一種能夠輕易從大爆炸中生存下來的植物而言絕不是什麼問題。

如今，整個贊加沼澤就充斥在這些巨大孢子所噴發出的淡紫色發光孢子霧中，這讓整個沼澤幾乎整天都處於幽暗卻又不需要任何光照的狀態，同時，被孢子吸附而凈化的空氣也讓那些幾乎在大爆炸之中滅絕的，同樣曾生活在海底的真菌巨人這一物種得以僥倖延續，而那些早在遠古時期就同真菌巨人做着艱苦卓絕鬥爭的魔莢人，卻只有一小部分被孢子所感染的群落倖存，並且變成了如今生活在沼澤深處，以採集孢子為食的孢子人。

「呼噠呼噠……蘑菇人好可愛噠！」

「那些叫孢子人，不叫蘑菇人……還有，你確定那些孢子我們也能吃么？」

「kukuku……吾之邪王真眼已經看到真相了——看啊！這就是聖調理人的陰謀！用看上去美味卻施了魔法的菌類來誘騙無知之人的鬼伎倆！」

「……真是……受夠了。」

名為阿爾托莉雅的聖騎士突然沮喪地一屁股坐到了路旁的蘑菇菌蓋上……嗯，稍微強調一下，這時候其實大家應該關注的是「一屁股坐下」這個動作而非蘑菇菌的大小和粗細。

「之前在副本里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了吧？如果不趕快一些的話，到最後就只有我們這個小隊趕不上團隊副本的進度……」

「阿爾托莉雅姐姐……不要太着急呢，剛剛我有問過小媽，她們的隊伍好像也碰到了麻煩。」

龍騎士少女夏婭貼心地來到她的身旁，輕聲安慰著這個沮喪的大姐姐。

「雖然斯芬克斯和邪王真眼使她們兩個是貪玩了一些，可是，在副本戰鬥時她們還是很用心的，不是么？」

「好了。」

就在這邊的兩人小聲地交流着，而另一邊的一個中二和一個吃貨則在討論著「如何驅逐孢子中的魔法以使其變得可以無害食用」時，作為這一隊的隊長，死亡騎士「殺死哥哥」的話語，倒是頗具威嚴地令四人同時安靜了下來。

「根據這一次的實驗，已經可以確定通過任務——副本——任務的流程來提升等級的方式並不適合我們的小隊，所以我決定，全隊折返地獄火半島。」

作為這一支小隊的隊長，賴綾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並不是無的放矢，事實上，在此前她們這一支小隊也同樣已經嘗試過了所謂「破碎大廳刷怪升級」的方法，雖然她們當中並沒有魔術師，不過幾人協作起來，效率比起單個魔術師的單刷要更快出不少。

不過，這樣子練級最大的問題就是單調的重複以及枯燥，也正因為如此，還是孩童心性的斯芬克斯與邪王真眼使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提出了反對意見。

「哎？可……可是地獄火半島那種地方又沒有什麼好吃的！」

「抗議！吾……吾對於黑炎有着天生的畏懼……」

「……」

咔嚓。

距離幾人最近的方位，一隻正悠哉飛過的沼澤巨蜂身體表面突然結了冰。

下一刻，在渾身黑氣升騰的死亡騎士少女信手一招下，凍結的巨蜂毫無反抗之力地來到她的身旁，而後被她用手中的符文劍輕而易舉地肢解成整齊的碎片。

「吃喝方面，我會到榮耀堡找魔法師索取魔法麵包和礦泉水，至於畏懼黑炎……」

死亡騎士少女面帶和煦的微笑，一雙眸子不經意間掃過了兩名試圖反抗的少女柔弱的身體。

「人家……只要有麵包吃就無所謂啦……」

「吾……吾突然覺得地獄火半島的溫暖對於吾被寒冷侵蝕的關節很有好處！」

「那就好。」

死亡騎士少女滿意地點點頭，周身凜冽的殺氣這才消散於無形。

無視了背後兩個小傢伙竊竊私語地討論「好可怕」、「好像真的要被殺掉了」等等諸如此類的言語，在終於統一了隊內的意見后，賴綾與看上去同樣頗為無奈的阿爾托莉雅和龍騎士夏婭對視一眼，心中卻也同樣是萬分糾結。

如果……被哥哥知道一向溫柔的她現在居然只能靠着武力來嚇唬和管教小孩子的話，那麼……她一直以來在哥哥心目中溫柔和賢淑的形象，會不會徹底地被顛覆呢？

於是，試圖轉移話題的她，與另兩個同樣試圖將氣氛緩和過來的女孩子，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彼此開口發問。

我們問問看阿布先生（團長）他現在在做什麼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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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在做同樣事情的少女小隊，還不僅僅是這一支而已。

位於地獄火半島以北，刀鋒山以東，僅僅通過一小段支離破碎的山巒勉強與整塊德拉諾大陸相聯繫，這裏是名為虛空風暴的區域——如同地名所描述的那樣，來自混亂虛空的能量風暴幾乎撕碎了這片土地上的一切，只有極少數在風暴中變異了的物種才勉強得以生存。

當然，這並不意味着這片土地已經沒有了任何價值，恰恰相反，作為最接近扭曲虛空的地域，來自遠征軍各種族最尖端的科研人員聚集在這裏，並在這裏建立起了外域第一個，也是匯聚了整片艾澤拉希科技精華的科研基地——第52區。

以地精和侏儒為主要研發力量，包括占星者、奧爾多等諸多外域和艾澤拉希本土勢力參與其中，52區的最主要研究項目就是扭曲虛空深處所蘊藏着的秘密，所以在這裏，建立着堪稱是有史以來設施最完善的虛空探索基地，而其中所包含着的科技含量，更是大大地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

「看！那邊該不會是火箭吧！」

嗶哩嗶哩驚訝萬分的呼聲，吸引了其餘四名正在駐足觀望周圍的隊友注意。

映入她們眼帘，位於這座巨大營地中心的，果然是一座前所未見的巨大發射台，在發射台上，一枚巨大的多段式火箭儼然已經準備就緒，似乎只等一聲令下就可以發射升空。

「哦？看來……對於艾澤拉希世界的評估要稍作改變了，原本單純的『低魔低科技世界』居然會發展出這種劃時代的技術來……」

東南之風自言自語到這裏，一雙眼睛早已經落在了在場的某個對此情此景鎮定自若的人身上。

「不用說，這些也應該是出自你們信手胡來的傑作吧。」

「鄙人對此不發表任何言論。」

被指認為「犯人」的隊長鬼蟹倒是無動於衷，看起來，她對於自己所要看到的這一幕倒是早有準備。

「這邊走，我們要通過52區的傳送器直接抵達虛空風暴的邊緣。」

「請稍微等一下可以么……」

似乎是之前被眼前所見的景象所震驚，一直到現在才回過神來的胡桃夾子急忙提出了請求。

「我……我想在這裏稍微拍幾張照，等和大家匯合時給小圓看……」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在這裏做無用功。」

一直在觀察周圍狀況的黑貓，突然毫不留情開了口。

「你們難道沒發覺，從進入這座52區營地開始，我們所有可以用於遠程溝通和記錄的手段就都被禁止使用了嗎？」

「沒錯，這正是鄙人剛剛要說的。」

對於黑貓的警覺很是讚賞的鬼蟹微微頷首，而後指著四周的四道看上去毫無異狀，甚至連一丁點防禦措施都沒有做的營地門。

「表面上看，這座營地毫無防範，任何人都可以隨便入侵甚至發起攻擊而不會受到任何阻礙，實際上，營地門上所加裝的，是被稱為『侏儒死亡射線x-2型』的最新式防禦武器，任何不經允許而擅自入侵的行為都會被判定為敵人而遭到死亡射線的切割和射殺。」

說到這裏，鬼蟹稍微停頓了一下，又指著那道在進門時掃過每一個人，似乎是在檢查和記錄各人身份的掃描儀。

「那裏，在掃描和記錄個人訊息的同時，光線內也載入了侏儒洗腦程序，任何通過正規途徑——包括營地們和傳送裝置——離開的訪問者都將會在離開的瞬間被洗腦，以清除一切關於該營地內的情報和訊息。」

「那……如果我在這裏使用爐石呢？」

東南之風倒是對這些駭人聽聞的說法沒表現出太多的不安，而是饒有興緻地提出了更多的假設和可能。

「鄙人也不甚知曉，不過，以鄙人的估算，如果在這裏使用爐石的話……」

鬼蟹指了指頭頂上那看似防護嚴密的穹頂。

「……這裏的時空撕裂傳送器所帶來的空間紊亂，或許會將爐石的使用者直接放逐到扭曲虛空去也未可知。」

「……」

經過了這一番解說，幾名少女倒是徹徹底底地放棄了參觀這座營地的念頭——反正參觀后也記不住，離開就要被洗腦，這樣的參觀豈不是毫無意義？

正當鬼蟹引領着幾人來到位於營地地下的傳送裝置時，整座52區突然響起震耳欲聾的警報——

警報！警報！入侵警報！入侵警報！

攻擊目標確認中……已確認！火刃部隊邪能機甲最新型……代號霸天虎！

各部門做好防禦準備！做好防禦準備！傳送裝置將在20秒內關閉……大黃蜂出動攔截！

「快點，我們時間不多。」

在鬼蟹的催促下，幾人乾脆一齊站到了傳送裝置上。

「放心，這樣的跨界傳送很安全，一般不會有生命危險。」

「什麼？！」

不等幾名少女回過神來，伴隨着藍光一閃，幾人的身形在瞬間消失。

當位於傳送裝置中的幾人再度睜開雙眼時，映入眼帘的，已經是又一番景象——

「看！好大的飛船！」

胡桃夾子驚訝地指著遙遠的虛空邊緣。

在那裏，數座大小不一的飛船就懸停在虛空之中，散發着奪目的光輝。

「那些，就是納魯人搭乘用來跨越整個扭曲虛空的座駕飛船了——另外，大家都沒什麼事吧？」

一個悶聲悶氣的聲音在幾名少女的耳畔響起。

「等等？！你……你是什麼東西！」

之前一直表現得格外沉穩的東南之風，這一次卻被身邊突然出現的「不明物體」嚇了一大跳。

「……鄙人？唔……」

「不明物體」從鼻子裏發出了疑惑的吭哧聲后，下意識地低頭審視了一下自己的身體。

「傳送出錯了么……原來如此。」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黑貓警惕地望着眼前這名比起隊友看上去卻更像是食人魔一般的存在，發出了自己的疑問。

「大概是在緊急關閉傳送裝置的過程中出現了故障，導致鄙人的軀體在傳送中與意識分離，最後錯誤匹配到這樣一具軀幹之中……」

表面上看起來是一名藍色食人魔，而實際上內在則是女僕「鬼蟹」，這樣的情況聽起來着實令人難以接受，不過好在按照鬼蟹自己的說法，這樣的時空錯亂也不會持續太久，很快就會被世界本身的規則所糾正。

「等等……話說回來……是不是還少了一個人？」

突然意識到什麼的東南之風環視周圍——果然，哪怕算上變成藍胖子的鬼蟹，小隊成員如今也只剩下了四個，至於第五名隊員……

「哇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啦啦啦啦啦……啊！」

「……」

伴隨着一聲拉長到極致的慘叫，之前差點被判定為「失蹤」的薩滿少女嗶哩嗶哩從天而降，而後當着幾人的面吧唧落地，摔成了一灘血肉模糊的屍體。

「……你剛剛不是說，這種傳送不會有生命危險的么？」

望着地上隊友的屍體，東南之風突然感覺到了滿滿的后怕和惡寒。

「唔……比起這一點，鄙人倒是更在意你為何會還記得鄙人在傳送前所說的話語。」

用肥大的手掌輕輕拍了拍自己寬厚的胸脯，食人魔鬼蟹輕輕搖頭，在沉思了短暫的片刻后，做出了眼下最明智的決定。

「既然如此……就請容許鄙人於此刻收回前言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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