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當時年少春衫薄 (9)

第一章 當時年少春衫薄 (9)

(9)

暖暖鳧水的功夫一般,閉氣時間久完全是靠內力撐著。之所以敢放心大膽的往水裏跳,是因為她看見了一另艘畫舫。

一艘花團錦簇燈火曖昧絲竹婉轉帳芬香濃郁的畫舫。嫣紅的宮燈外面罩着薄薄的紗,狼毫沾墨寫着風情無限的五個字——風花雪月樓!

暮雪城北門之外是眾所周知的煙花之地,臨河而建的妓院酒肆比比皆是,若問其中哪一家最為著名,不論是搖著摺扇的風流浪蕩子還是虎背熊腰的鬧市莽夫,都會指向同一棟樓閣——風花雪月樓。

那裏的姑娘容顏無雙,那裏的小倌兒媚眼如絲,那裏的樓主湖軒公子不知勾走了多少人的魂魄。

暖暖從風花雪月樓的船尾處探出一顆濕噠噠的腦袋,翻出髮帶來束緊頭髮,一邊嗆咳著吐出腹中積水,一邊挑了個隱秘的角度往船上爬。

戌時已過,船上的人早就醉得東倒西歪,沒人注意到從船尾偷偷溜上來一位不速之客。

暖暖記得某位騷包的樓主總是喜歡把北起第三間雅廂留給自己住,數着窗子找准位置,左右瞧瞧沒人注意她,放軟了身段,貓一樣通過半開的窗子鑽了進去,動作輕盈流暢得連旁邊燈台上的燭火都不曾驚動。

雅廂里遍室皆鋪着柔軟的白色墊子,層層紗幔自樑上垂下隔出內外兩間,金鼎里焚著上好的蘇合香,裊裊煙霧襯出滿室寂靜。雕花精緻的圓桌上擺着銀質酒壺並幾樣小菜,香味飄進鼻子裏,暖暖不禁吞了口口水,心想某個騷包的傢伙真是……越來越騷包!

暖暖剛撕下來一隻雞腿塞進嘴裏,只聽一眾腳步聲由遠及近,中間還夾雜着某位多情樓主的魅惑嗓音:「小王爺可真是名副其實的稀客,一年也難得瞧您蹬一次門,我這滿樓的姑娘小倌沒有不害相思病的。我知道王爺的規矩,這間雅廂是單獨為王爺準備的,外人不曾染指,彈琴的祭月唱曲兒的春薇斟酒的瓏畫統統都是姑娘身子,您瞧瞧可還缺什麼。」

耳聽得腳步聲已停在門外,暖暖從窗口探頭一瞧,外面早就站滿了穿着官靴的便服侍衛。船上空間有限,起勢很低,樑上根本藏不了人,暖暖叼著雞腿一頭撞死的心都有!索性就地一滾,躲進了裏間的軟榻下面,榻上鋪着上好的狐絨,垂至地面,勉強能藏住身形。暖暖裹着一身濕衣服趴在地上默默吐血,這要躲到什麼時候啊!

幾乎在暖暖藏好身的同時一股香風就飄了進來,暖暖捏住鼻子生生把已經溜到嘴邊的噴嚏憋了回去。

湖軒公子親手調教的琴姬祭月姑娘皓腕凝霜,襯著冰玉似的琴弦,越發顯得人影如醉。春薇和琴而歌,風花雪月良辰美景都揉進了一把好嗓子裏。

這邊歌聲剛起那邊又響起一個更加嬌媚的聲音,一聲「哎呦」繞了幾繞又拐了兩彎,像是要生生的把人的魂魄勾出來,「王爺涉水而來,夜涼風重,先喝杯酒暖暖身子吧。這是窖藏多年的青州女兒淚,碧中點翠,滋味極是醇濃。王爺您說,是這酒美,還是瓏畫的身段更美。」

話音未落便響起了窸窸窣窣的寬衣解帶聲。

暖暖雖然常跟着蘇鳴鶴到湖軒這裏蹭酒喝,這些風月之事卻從未見過,好奇得心裏直犯痒痒。把垂至地面的狐絨撩起一條縫隙,小心翼翼的向外張望——只見及地的紗幔被斜挽了起來,用刻着吉祥紋的金鈎勾在兩側。瓏畫衣衫半解,胸前的肌膚細緻瓷白。她半依著某個人,那人被瓏畫繁複的衣裙擋了個嚴實,暖暖只瞧見一角極漂亮的紅衣。

纖纖玉手執起杯盞,手腕微斜,淺碧色的酒珠蹦跳着越過鎖骨緩緩向胸口滑落。瓏畫揚起頭,頸部曲線優美的像只天鵝,她將那人的手貼在自己的胸口,氣息微亂的道:「王爺,您說嘛,這酒香不香?瓏畫的身段到底好不好?」

那人說了句什麼,聲音太輕隔得又遠,聽不真切真切,可是下一秒暖暖卻扎紮實實的看呆了。

那人攬著瓏畫的腰肢,突然一個翻轉,將瓏畫橫抱起來放在了圓桌上,滿桌的杯盤被掃落在地上。敞開的衣襟滑落到臂彎處,露出綉工精美的水粉色小衣和大片凝脂似的肌膚。那人舉高握在手裏的青州女兒淚對嘴長流,酒珠兒滑入紅色的衣領,暖暖順着那線濕潤的線條向上看去,看清他容貌的那一瞬間似乎連天地都失了顏色。

春風拂檻,露華正濃,似有美極艷極的流光在他周圍輕輕環繞。

紅衣如火,黑髮如瀑,美至極致的顏色在他眉宇之間碰撞出別樣的旖旎風華。

白巾蒙眼,舉杯對月,月光鍍過挺直的鼻樑和飛薄的嘴唇,亮起極漂亮的線條,舉世無雙的俊美,傾倒河山的絕色。

暖暖耳邊驀然閃過從說書人那裏聽來的句子——白巾蒙眼,目藏霜花,紅衣魅行,絕艷天下!

絕艷,天下——真是精準的形容。

鳳仙花汁點染的手指越過脖頸去觸碰蒙眼的白巾,卻被不輕不重的擋了回去,錦花流殤道:「莫放肆,不然你會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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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時了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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