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綃淚萬傾(5)

第六章 綃淚萬傾(5)

【鮫人淚】第六章綃淚萬傾(5)

【我指著紅綃,燦爛一笑:「天下的女子清一色的都是這副德行,因情痴情傷;為愛狂愛亡。我么,就比她理智那麼一點點點……目前中毒不深,只有瘋狂還未消亡,將來若是真照這個行情發展下去,運算元啊,你一定要給我拉住了,千萬別讓我趟在這泓風月渾水中,萬劫不復……」】

湘澤緊合著眼,面黯白呈垂死之狀,氣息單薄吐在唇間一張一合,斷斷續續囈語着:「水……水……」紅綃聽了遊絲弱聲,抹凈臉上的綿綿淚漬,眼中重新拾起生的希望。見身側的亂石堆里一隻蓮花盞裝了少許的水。她拼盡全力,搬起湘澤的頭,從后將湘澤撐起,端起蓮花盞,慢慢將水喂到他嘴中。等喝盡了蓮花盞中為數不多的水,湘澤聲音恢復了精神,已可囫圇梗出下一個「水」字。

蓮花盞的水已是光光如也,附近的水坑都成了濃稠的泥漿,這會兒去哪兒尋得乾淨的水給他?所幸,喜歡本是一種莫名的衝動行為,一個衝動下,惱人的問題也就迎刃了。

時隔三月之久,紅綃咬着唇,用削尖的指再次劃破了手心,鮮紅的血,一滴一滴落入蓮花盞,圓潤的珍珠淚,一顆一顆撒在地上……

不時,紅綃端起一碗血水,小心的送入湘澤口中…………

卜運算元見了,佩服的五體投地,嘖嘖稱讚:「關鍵時刻,往往是巾幗不讓鬚眉,我身為男子自嘆不如啊……」我白了他一眼,盯着嘶嘶痛的掌心,長嘆道:「什麼巾幗不讓鬚眉。瞧仔細了,這純粹是她自作多情,逼着自己朝南牆上撞的!說起來是太傻,太天真!」卜運算元瞅着我,笑問:「后一句話聽着倒像是知己你的自我反省?」

我指著紅綃,燦爛一笑:「天下的女子清一色的都是這副德行,因情痴情傷;為愛狂愛亡。我么,就比她理智那麼一點點點……目前中毒不深,只有瘋狂還未消亡,將來若是真照這個行情發展下去,運算元啊,你一定要給我拉住了,千萬別讓我趟在這泓風月渾水中,萬劫不復……」卜運算元悶悶搖頭:「不用將來,依我看現在你已經是病入骨髓,無可救藥了!」說罷,卜運算元低下頭,暗自琢磨着什麼,沉思不語。

五日間,紅綃將一個弱女子的深藏心底的潛力發揮到淋漓盡致。也不知她哪兒來的蠻勁,先是徒手翻開腐肉數十具,從死人堆拖出了一架攻戰雲梯,又捻了長韌衰草織了墊子,鋪在雲梯,踉踉蹌蹌將湘澤搬到簡易擔架上,自己則將纏在雲梯上的麻花繩結了綰,斜套在削肩上,以牛馬之姿,拉着擔架。天上又是刮刺刺的一聲撞響,撼霄山崩,黑氣鋪開萬餘丈,紅綃卻恍若未聞,硌著肩,繼續寸步朝前難行。卜運算元一旁嘆道,看着越是嬌弱的女子,一旦狠下心,越是不容小覷……

湘澤醒來時,紅綃已經將他安全轉移到一處茂林,遠離了那場恩怨紛爭的硝煙。

連日疲憊重重壓在紅綃身上,剛安頓好湘君,紅綃就倚著樹,倒在他身邊睡下了…………

一勾纖弱的彎月,掛着慵散的笑,星河擺渡。肩頭沉重,湘澤睜了眼。皎皎柔暉靜靜灑在她消瘦的側臉,沉睡的眼,醉在夢裏。不曉得是否是有情人入了夢,梨花淺渦,一支笑意漾在嘴角,久久不釋。

他看着南海那襲倔強紅衣,冷峻剛毅的臉上,寫滿了千言萬語。倦眉微展,輕挪著身,將紅衣緊依到懷中,粗糙的手心疼拂過她額前散發,在那蒼白臉頰上,深深吻了下去。

好一個,雲纖月朧情自濃!我津津有味看着,一邊還不忘扯過卜運算元,紅臉靦腆問:「這怎麼也不來段前情回顧,陶冶一下卿卿我我的氣氛呢?運算元,這進展是不是有點太快了?」卜運算元不以為意,侃侃道:「男人都懂的『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努努嘴,冰涼的手撫上額心,青帝,良辰美景下,你是否也用那清涼的唇吻過了別人?揉揉瞌睡的眼,怨天尤人吁著:「不僅僅如此,就連『喜新厭舊』這一套手法你們都用的是神乎其神……」卜運算元方寸大亂,站的挺直,表著衷心:「我保證,我對九歌知己的感情是永遠的從一而終,絕不半路丟棄!」

我聽得渾身肉麻兮兮,雞皮疙瘩抖掉了幾層,指着他,笑道:「這話怎麼聽怎麼彆扭,還特曖昧,你故意來噁心我的罷。還有啊,運算元,你可別當着南陵的面兒對我說這樣的話,他那隻糊塗魚會覺得你是近水樓台。我怕他由嫉生仇,一個怒髮衝冠就打的你七竅生煙,六親不認,連帶着我都有被浸豬籠的可能……」

卜運算元耿直了腰,坦蕩蕩道:「我同他保證,我們倆感情是絕對的真心,絕對的純潔!」我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這話說的,連我都要望文生義了,要是外人聽了,還以為我倆是對被別人拆散苦命小鴛鴦,正準備投河殉情的話別離呢!我看,也不用什麼勞什子的保證了,他這是故意的要加深誤會罷!狐眼狡黠一轉,遂躊躇凄苦道:「我知道你是絕對的真心,可只怕壓在金缽下的那位姐姐一出來,你前腳見了美人姐姐,後腳就忘了還有我這個知己妹妹了……」卜運算元神色微變,淡淡落寞一笑,嘆道:「那也要等她出來的那天才行啊……」我吐吐舌頭,方想起自己口無遮攔的又犯了他的忌諱,捂著嘴,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自己明曉得他心中的傷梗,可怎麼就稀里糊塗的對着那傷撒了一大把白皚皚的粗鹽呢!

揣著小心,洋洋大觀道:「反正有我陪你等著,她定會出來的。念咱們知己一場,今兒我就給你個恩典,將來我們倆要嫁一起嫁,要出家一起出家!」卜運算元悠哉自若道:「這算那門子的恩典啊!你要是真這樣跟我耗上了,南陵那邊我就是有一千張嘴都說不清!若當我是知己,你呀,就別嫌天下不夠亂,瞎攪和!」

我挑目傳情,矯揉造作捧臉,扮羞道:「運算元,就是說不清才有意思呢!」

卜運算元聽的一嚇,捶胸喘氣,半晌,優柔擺手,果斷決絕道:「別!別!別!南陵那條精明小魚對你是分外上心,稍一沾到你的事,即刻就成了脫線獃子,風言風語的都能當真,偏還練了一身的莽勁。姑奶奶,你行行好!他要是知道你瞅着我這樣的眉來眼去,定會殺了我,毀屍滅跡的!」我抱肩義憤:「他敢!」遂又展眉撲哧一笑:「我保你全屍!」卜運算元虛着眼,可憐眨巴:「……」

據我的猜想,湘澤吻下去的下一秒,紅綃就應該立馬睜眼醒來,嫩蔥一把的葇荑欲拒還迎的搡開湘君,斯文的紅臉,嬌怯低頭。而湘君這邊也會乘了這股苗頭,坐懷大亂,順水推舟的說出「我會對你負責的」之類等等大義的保證,然後倆倆再一對眼,暢通無阻的共商男婚女嫁大計……

但猜想畢竟是猜想,一次次悲催的教訓無情的驗證了現實與猜想往往是南轅北轍、背道而行的鐵桿對立而非統一的關係。

比如,當年卜運算元告訴南陵我喜歡蒼青時,我估摸南陵腦袋瓜兒的猜想應是,他若是穿上了蒼青,我定會愛屋及烏喜歡上他,但現實卻是,我不僅沒能如他所願的喜歡上他,反真把他當報喪烏鴉來趨避。

再比如,南陵為了能夠見着關在廣寒宮我的聖顏,無數次不顧形象的鑽著兔子洞,正白日做夢的想着我會如何這般那般的回心轉意,卻不知道,我瞅著一個黑不溜秋的晚上,肩扛一把小鐵鍬,對那個條狹小而又冗長的兔子洞,拚命的填充著沙石土礫,將兔子洞同往廣寒宮的一段堵了個嚴實,末了,還不放心的將土夯實了一番。下個夜晚,一根線的月亮飄在雲煙上,我坐在鞦韆架上,啃著特大號的月餅,一邊又盯着堵實的洞口沒心沒肺的遊盪雙腿,歡樂着。南陵憋屈在單向峽洞裏,既不能轉身回頭,也無法繼續前行,進退兩難的在洞中傻傻熬了一整夜,到了次日的日上三竿才被人挖掘出來。

鑒於身邊這樣的例子太多,所以每每自己腦中又構思了一個新的美好而又無邊的遐想時,總是固執的認為,猜想愈加的美好,現實愈加的殘酷……所以,我對於翩翩的遐想,從來都是不抱任何現實希望的,頂多當成是睜眼的庄生,曉夢迷了蝴蝶,超現實的逍遙遊著。

下一秒,紅綃未醒,反睡得更加深沉甜蜜了。我無奈搖搖頭,嘆著,傻姑娘,多好的機會呀,就這麼沒了,女人啊……還真是一種容易錯失良機的動物,我是這樣,紅綃也是這樣。當年如果青帝還未遇到北涵時,我就主動給西王母上書申請娶了青帝,讓他當了我在青丘的壓寨夫人,未給別人留下一點縫隙空子,也不至於落到如今這般空悵惘的棄女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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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九尾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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