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驚變

第十七章 驚變

「夙兒,你是夙兒,對不對?」

王夙別過臉,「姑娘認錯人了。」

「不,你就是夙兒,你就是小姐!」小蝶嘴唇喏喏的蠕動著,眼圈有些發紅,使勁咬著薄唇控制自己盡量不讓淚水流下來,可是哀傷的淚水還是簌簌地從臉頰兩側流了下來。

「我不是……你……」王夙心底不禁湧來一絲莫名的情感,看著潸然淚下的小蝶竟有些束手無策。

由於擔心隔牆有耳,一聲聲壓抑的哽咽著,那哭泣,彷彿是從她靈魂的深處艱難地一絲絲地抽出來,散布在屋裡,織出一幅哀怨的悲哀。陽光從窗子里斜射進來,整個光束都變得朦朧淺淡了。

小蝶跌坐在地上,喃喃的說道:「從我第一次聽到你的聲音開始我就知道你是夙兒,你是我的小姐。雖然你的臉不知用什麼方法變了,可我就是知道是你……不知這些年你是怎麼過的,不管怎樣,活著就好……只是你為什麼不肯認我呢?」

「也罷,你是恨我的吧?你應該恨我的,那些年我教你做了那麼多的錯事,造了那麼多孽,是我的錯……其實我才應該是百姓嘴裡的那個大壞人……小姐,對不起……為了娘親也為了活下去,我不得不擯棄良心帶壞你……那日因為我你才失蹤,將軍把火氣全撒在了我跟婉娘身上,我沒有怨言,這都是我應得的,可是婉娘,她只是偷偷教你讀書便被將軍虐殺,是虐殺啊小姐……」

小蝶抬起頭,梨花帶雨的望著王夙,「瞧,現在這就是我的報應……日日倚門賣笑,真真是『一雙玉臂千人枕,半片朱唇萬人嘗。』現在將軍又要讓我去侍奉二皇子,呵呵,以我這敗柳之身終還是免不了敝履的下場,但這是我應得的……」

雖是輕輕一席話,聽在王夙的耳朵里卻彷彿重若千斤,字字砸在心口之上,砸得王夙差點失控!不管此番話語是出自小蝶真心還是王勃仲授意,王夙都決定告訴小蝶她回來了。

一個浮萍女子,賠了清白毀了一生,夠了,真的夠了!

王夙詫異自己居然很冷靜,冷靜的聲音像不是自己的,王夙聽到自己說:「小蝶,我會為你討回公道的。一定!」

小蝶臉上精緻的妝容早已哭花,聽到王夙的話語身子忍不住輕微地顫抖,眼淚再一次不可遏止地往外洶湧,跪坐在地緊緊抱住王夙的小腿,「小姐,你終於承認你就是小姐了!」

「小蝶,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保證!」王夙蹲下身子,輕輕摟住小蝶,柔聲安慰。

小蝶抱著王夙慟哭了半響,忽的想起了什麼,從王夙懷裡鑽出,有些急切的說道:「小姐,其實你不該回來的,將軍他從一開始就設計你。論勢力,你不及他;論武功,你更加敵不過他。你快走吧,最好走的遠遠的,永遠不要回來……」

小蝶苦笑了一下,那神情看起來似乎已經存了死志,「至於我,在娘親病逝后我這條苟延殘喘的賤命就該歇息了……」

「胡說什麼呢,」王夙一把捂住小蝶的嘴,「盡說胡話!」

「好,我聽小姐的,我不說那些胡話了,」小蝶抹了把眼淚,緊拽住王夙的袖子,好似生怕她不見了似的,「小姐,你的臉怎麼會變成這樣?」

王夙扶起跪坐在地上的小蝶,「起來再說,地上涼。」

王夙將這八年來的歷程簡單的同小蝶說了一遍,聽到王夙說他們四人聯合將費老殺死後小蝶吃驚的張大了嘴,當王夙說她也已經達到宗師境界的時候小蝶的嘴簡直可以塞得進去一顆雞蛋了!

「所以我說會為你討回公道,這下信了?」

小蝶懵懵的點點頭,心中的感激溢於言表,「小姐,換身衣服,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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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各一套麻布衣衫,草草打扮后在小蝶的帶領下出了城。王夙並不擔心小蝶此番是要帶她去見王勃仲,如若如此,那她們之間的情誼也就到此結束了。

王夙放心的跟隨在小蝶身後,出了城門往西大約走了兩刻鐘,小蝶駐足停在了一座小山腳下。巡邏的守衛並不多,麻利的放倒所有守衛后二人直奔目的地。

這是一塊風水寶地,左邊乃是一條河流,右邊則是一座青山,前方有一片隱約的樹林,啁啾叫喚的鳥兒在頭頂飛來飛去。太陽高掛在空中,炙熱的光線此時竟變得幽幽起來,斜斜地照在冰涼的石碑上。

小蝶並沒有跪在石碑前方,而是跪在離石碑不遠的一處小土包前,王夙走過一看,石碑上分明的寫著幾個大字:「愛妻子桑青之墓」,右下角寫著:「夫王勃仲立」。

「這……」王夙呆立當場,這兒竟然是母親的墓地!以前王勃仲隻字不提母親的事,逢年過節祭拜也不許她去,如今這是第一次站在母親墳前,心中滋味,可謂五味具雜。

「小姐,」小蝶指了指一旁的小土包,濕潤了眼眶,「那日將軍將婉娘虐殺,終還是未將她曝屍荒野,而是把她安葬在你母親身旁……」說罷,小蝶跟變戲法兒似得從懷裡掏出一沓草紙遞給王夙。

王夙接過草紙,佇立在墳前,不知先去哪邊。站立半響,王夙最終還是選擇在小土包前跪了下來,眼眶有些濕潤,卻還是沒有一滴眼淚流下來。重重磕了一頭,道:「婉娘,夙兒來看你了……」

「對不起連累您受苦了……」說罷又磕了一頭。

「夙兒會為您討回公道的!」最後磕了一頭之後將手中的草紙燒掉半沓,「婉娘,您,珍重!」

小蝶立在一旁看著命運多舛的王夙,一想到她將要面對的人還有承載著的責任和壓力,瞬間心疼不已。

「母親……」

王夙跪在子桑青的墳前,沒有並哀傷落淚,從小她就沒享受過母親的溫暖,更沒見過母親,雖然曾經不止一度幻想過母親的慈愛,可如今對著荒涼的墳墓,心底卻是一陣平和。

不知道說什麼,也沒什麼要說的,就這麼跪在母親身邊,也挺好。

將手中剩下的半沓草紙一張一張燒掉,清風拂過,將灰燼吹散一地。

王夙的思緒不知飄向何處,忽的神情凜冽,開口問道:「小蝶,我娘親是何時安葬的?」

小蝶愕然,「這個……我不是很清楚,據聽說夫人當年是難產,所以安葬也應該就是小姐出生的那年……」

王夙表情凝重,從地上站了起來,連衣襟都顧不得整理,徑直走到墓碑之後,在墓穴前後踱來踱去。

「小姐,怎麼了?」

王夙也不回答,來來回回在墓穴前後繞了幾個圈才停下來。蹲下身子,捏起墓穴根角兒的一措苔蘚放在鼻前嗅了嗅,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

抬頭看了一眼西斜的紅日,殘陽似血,約摸著是酉時了,王夙開口:「今日已經不早,晚上要應付宮懿軒,先回去吧。明晚……」

王夙吸了口氣,鄭重的說道:「明晚叫些人過來,帶上工具,我要掘墳開棺!」

小蝶目瞪口呆,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小姐,你說什麼!」

王夙目光堅定的望著墓穴,一字一頓說道:「我說要開棺!」

「為什麼?裡邊的人可是你的母親!」小蝶大驚失色,懷疑的同時神色間已有了戒備,眼前的這個小姐莫不是冒名頂替的?

王夙眯起眼睛轉頭望著一臉戒備的小蝶,唇角一勾,篤定的說道:「這墓穴是空的,裡面沒有人。」

小蝶驚呼:「怎麼可能!」

「你看這周邊,竟然生長著檀藤,這種藥草一般生長在陽氣極重的地方。」王夙指著子桑青墓穴周邊的草叢,從中揪起一撮絲狀的藤莖,「墳地屬陰,這裡不可能生長,除非裡面沒有埋人。你看,婉娘的墓穴那邊卻是一株也沒有。」

小蝶轉了一圈,「確實沒有,但那也不能斷定這墓就是空的呀?」

「還有這苔蘚,」王夙將手中的苔蘚遞於小蝶,「這苔蘚是天山獨有的一種蘚,為什麼它會出現在這裡,而且還是從墓穴裡面長出來的。」

「怎麼會……」小蝶有些不信邪,跑到墓穴長有苔蘚的那側蹲下來仔細觀察了半響,最後信服的抬頭,「的確,苔蘚是從裡面長出來的。」

既然斷定是空墓,那就沒什麼好祭拜的了。再次在婉娘墳前深深鞠躬后二人打道回府,小蝶又像以前那樣,緊跟在王夙身後,不復嫵媚,而是就像以前那般雀躍,滿臉的崇拜和自豪。

「小姐慧眼如炬,小蝶實在佩服!將軍每年都會來這裡祭拜,卻從未發現這些細節。」

王夙面不改色,淡淡道:「要是連這也看不出,那我就不會活著從費城走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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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華燈初上,奢華的銷金窟姒水閣內,燈燭輝煌,一片煙花色海,到處鶯鶯燕燕,好不熱鬧!

二樓邊緣的房間內紅燭帳暖,一位風流倜儻的公子身披一條大紅綢巾,與一旁兩位身著霞帔的女子相視而坐。

王夙很是奇怪,那眉眼是如此的平凡,丟在大街上絕對找不出來的類型。可就是這樣一張臉,器宇軒昂,風度翩翩,舉手投足間竟有如蘭氣質,甚是好看。王夙止不住好奇,為何一個長相如此平凡的人為何能有如此氣質,是用錢熏陶出來的么?王夙也知道他有錢,可有錢似乎又算不上是理由,那個跟宮懿軒一同叫價的胖子是京城最大的鹽商,他也有錢,卻猥瑣成一團。

男子修長白凈的手指捏起剔透的酒杯細細把玩,「夜深了,蝶衣姑娘不去休息么?」

小蝶抬頭,宮懿軒正含情脈脈的打量著王夙。

一早就知道這一擲千金的主兒並不是為了她這個頭牌而來,花一千兩黃金完全是為了買一個破了相的婢女一夜,她才是那個贈品。本就來就對王夙的身份半信半疑,再加上他的慷慨大方,她才大膽的猜測出白芷不是白芷,而是王夙。小蝶轉念想到王夙已是宗師,很放心她吃不了虧,眉低目順的低著頭退出房間,順便很貼心的將門帶上。

宮懿軒站起來走到王夙身邊坐了下來,柔聲問道:「娘子怎的不說話?」

紅燭閃爍,忽明忽暗,室內的氣氛有些迷亂,王夙低頭,忍不住嗤笑,嫖客就是嫖客,姬人就是姬人,不倫不類穿成這樣拜了個堂,還真當成親了不成!

也不知宮懿軒的那些狐朋狗友是怎麼想的,竟然出這種餿主意!姒水閣的媽媽更是見錢眼開,滿心歡喜的配合著他們一起胡來。可宮懿軒也是腦袋壞掉了的,竟然也毫不反抗的配合著胡鬧!

王夙好似害羞,面色一紅,柔柔回答:「奴婢怎敢以『娘子』自稱,公子說笑了。」

宮懿軒笑笑,「已經拜過堂,理應如此。來,娘子,吃一杯合巹酒吧……」

王夙推開宮懿軒遞過來的酒杯,順便很「不經意」的將額前的碎發扶開,露出額頭那一大塊傷疤,怯怯一笑,「奴婢不會吃酒……」

「無妨,只是一小杯。」宮懿軒眉眼含笑,倘若沒有看到王夙的那番小動作,執意將酒杯又推了過來。

見推脫不過,王夙伸手接了那杯酒,「蝶衣姑娘也同公子拜了堂,為何不與她吃酒呢?」

「拜堂時,我是沖著你拜的,她在旁邊,自然做不得數……」宮懿軒狡黠一笑,拿著酒杯的手伸過來挽住王夙的胳膊繞了個圈,將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嘴角咧開,露出潔白的牙齒,「娘子,該你了。」

王夙將胳膊抽出來的瞬間小指微彈,反身倚上宮懿軒的胸膛,將加了佐料的瓊漿如數倒入宮懿軒口中,還一掃怯羞的嬌笑道:「官人,奴家不勝酒力,還是你代喝了吧……」

宮懿軒身子一僵,順勢攔住王夙的纖腰,未容她回過神,他的唇已覆了下來……

陡然間,辛辣微甜的美酒連同強烈的男子氣息,不容抗拒的侵入王夙的唇齒。王夙瞪大雙眼,做夢也沒想到看似規矩的宮懿軒竟然做出這種越軌之舉。

管他是不是救命恩人,左腿一踢,手也沒閑著,一個魚門拳就要打在那張可惡的臉上,卻被宮懿軒左手一攔截住了,腿下的動作也被他向右一躲無聲化解掉。這一躲雖然避過了王夙的攻擊,卻因腳下重心不穩,兩人雙雙倒向一旁的裝飾成大紅的木床。

王夙因為這一摔,竟將宮懿軒渡入她口中的美酒不小心咽下了肚,而宮懿軒則將王夙壓在身下,右手將纖腰摟的更緊了……

「娘子,那裡可不能隨便踢……」

王夙氣結,自己下藥竟然把自己迷倒了!解藥她壓根兒就沒帶,但是以她現在的能力,恢復力量僅需要十幾個呼吸,可這也夠讓眼前這個偽君子做點兒什麼事了。

迎著王夙噴火的目光,宮懿軒依舊笑的很溫和,左手覆上她的臉頰,「娘子,這移穴易容之法雖簡單方便,但是不可常用,對肌膚有害。」

當他的手離開王夙的臉龐,王夙的真正的容顏已經恢復,宮懿軒望著王夙清麗脫俗的臉龐,再次滿意的笑了。那潔白的牙齒在王夙看來卻是分外的刺眼。王夙面色不善並未說話,好不容易恢復力氣,右手擺出一個極其詭異的手勢,不等她出手宮懿軒面色一凜迅速翻身,王夙的蓄滿力的一掌打偏,印在了柔軟的大床上。

「轟」的一聲,大床坍塌,二人皆縱身一躍,跳離了事故現場。

「你到底是什麼人?」王夙警惕的盯著依舊笑意盈盈的宮懿軒,「那日在宮王府,你只有大乘初期,卻是一語道破我突破了宗師……」

王夙眯眼,繼續說道:「而今日,你跟我打的旗鼓相當……我可不曾聽說過宮王府還藏著一位宗師!」

宮懿軒顧左而言他,一副驚嚇萬分的模樣拍拍胸脯,「娘子使出這麼狠的招式,是要謀殺親夫么?」

王夙不再言語,渾身充滿了殺機,今日就算驚擾到將軍府和皇宮的那兩位,也定要此人留下個說法兒!

------題外話------

今日入v,感想太多,完了在公告里貼出來,總之再次感謝大家的支持,感謝紅豆大大的賞識,感謝政府感謝黨~t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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