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祖母

3祖母

紀老太太對着兒子還是慈愛的,扶着他起身,忙說道:「博兒坐吧,在外忙了一天了,身子也乏了吧。」

紀博坐下,大丫頭秋山端上一個琉璃小碗,紀安接過喝了一口。用帕子細細擦拭嘴角,才開口道:「母親說得兒子要羞愧了,這天如此的熱,也不知道母親今日用飯可香,身子骨可還有不適的地方。」

這話明顯是向呂嬤嬤問的,呂嬤嬤忙躬身道:「回侯爺的話,老夫人今日只用了金絲棗熬出的一碗碧梗粥並兩塊水晶糕。」

紀博聽聞皺了皺眉頭,對着紀老太太關切的說道:「母親,兒子已經派人去南邊臨州尋做甜湯的廚子去了。不多時就能到京了。兒子記得母親喜歡喝臨州府的甜湯,到時候母親還要多用些,兒子才好安心啊。」

紀老太太瞧著自紀博如此孝順自己,心裏高興,轉而想到鄭氏,這十分的高興又折了五分。想到紀安,紀老太太垂了垂眉,語調平平的對着紀博說道:「博兒有心了,為娘知道你是孝順的。哎,我這一輩子是個享兒子福的運,卻沒有享兒媳婦福的命。」

紀博眼睛往下看,對着紀老太太說道:「母親,倩兒她脾氣直,可心地卻是不壞的。您看在兒子和晨哥兒的份上都擔待她些,也是兒子對不住她良多。」

紀老太太一聽紀博護著鄭氏,火就上來了。立馬說道:「我哪敢擔待她啊?她娘家可是鄭國公,親姐姐更是皇后,牌頭大的很。你自個說說。自從她進了這個門,我可有薄待她的地方。可她倒好,可曾到我這兒來立過一次規矩?這且不說,當年我好心好意的把晨哥兒養到自己膝下,解解悶。沒過兩天,她就從宮裏請了兩個大佛回來。說的好聽,瞧我年紀大,不勞我費神,由宮裏的教養嬤嬤養著晨哥兒。這是當人家兒媳婦該做的嗎?仗着娘家親姐的勢,她有把我這婆母放在眼裏嗎?」

說到這個,紀老太太就滿肚子火氣,果然是鄭家出來的,半點教養也無。哪有蓮姐兒的乖巧懂事,孝順知理。可偏偏……紀老太太想到這兒,又氣又急,竟大聲的咳嗽了起來。

紀博原本老老實實的聽着,瞧著自己母親真是氣了,忙起身上前,給她順氣,接過呂嬤嬤端來的茶水餵了紀老太太喝下,方才說道:「母親,千錯萬錯都是兒子的錯。母親要是為此氣出個好歹,兒子萬死難辭其咎。母親,你有氣就對兒子發,可不能傷著自己啊。」

紀老太太慢慢的平下了氣,看着眼前關心自己的兒子,嘆了口氣,握住他的手說道:「博兒,當年公爹被奪爵,老爺又一病不起,你從金樽玉貴的侯府少爺變成了庶民。等你祖父和父親通通過世,人走茶涼,京城之大,卻無方寸之地能容得下你我母子二人。人情如紙,世態炎涼,為娘我是嘗盡了。」

紀博想到當年家中巨變之後,那些人的嘴臉,心中也是翻滾不息。不過,多年為官下來,面上卻是絲毫未動。

紀老太太說了幾句便有些喘,紀博把茶給湊到她嘴邊,一手輕輕的給她在背上順氣。

:「那個時候,我想隨你爹去的心都有了。好在你舅舅惦記我這個妹子,從臨州派人千里迢迢的趕到京城接了我們去。等到了臨州,你舅舅對着你如何,你自己是知道的。不說其他,他把旭哥兒的蔭生名額給了你,讓你去了明山書院。好在旭哥兒是個會讀書的,自個也考了進去。我那個時候就在想,我這哥哥,對着你我掏心掏肺也不過如此了。」紀老太太感懷萬千,一時間語調竟有了一絲悲意。

紀博也想起了他舅舅對他好,說道:「母親,舅舅對兒子的恩情,兒子沒齒難忘。」

紀老太太也知道紀博雖然心高氣傲,可卻恩怨分明,再沒有鄭氏之前,對着他舅舅敬愛如父,十分的孝順。紀老太太心下傷感,想到今天的重頭戲,還是接着說道:「當年,你雖然讀書不錯,可要是想出人頭地還有些困難。你舅舅瞧着你習武的天賦不錯,求了多少關係又許了多少人情,才讓臨州的總把頭帶着你習武領兵。為娘為了你的婚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蓮姐兒嫁給你的時候,你可是白身啊,她可是地地道道的低嫁。有多少人暗中笑話她,看你舅舅笑話。可……我每每想到這兒,就過意不去,是我害了你舅舅,害了蓮姐兒啊。」

紀博閉了閉眼,再抬頭忙說道:「母親慎言,是我對不住舅舅,可木已成舟,再多說已無益。」

紀老太太對着呂嬤嬤看了看,呂嬤嬤會意帶着丫頭婆子都下去了。

屋子裏只剩下紀老太太和紀博。

紀老太太冷哼道:「怎麼不能說,要不是你糊塗,貶嫡為庶,壞了白家門風,你舅舅也不至於含恨而終。蓮姐兒和安哥兒更不會在這個府上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過着。特別是安哥兒,明明是最最尊貴不過,可每每見了晨哥兒卻要低頭哈腰的行禮。為娘每次瞧見了,都覺得挖心啊。」

紀博對着自己娘向來沒法子,忙認錯道:「兒子糊塗,但此事與倩兒母子卻是無關的。當年我一時年少輕狂,害了表妹,更讓安哥兒受了委屈。可事已至此,兒子也只能保住一個,對不住另一個了。不然,昌平侯的基業恐怕要斷送在兒子手上啊。」

紀老太太也知道紀博有難處,拉着他的手說道:「為娘的知道你的難處,原本,我瞅著,把安哥兒和晨哥兒從小養在一起。兄友弟恭,以後就是晨哥兒繼承了侯府,對着安哥兒總有一分兄弟之情。可你那媳婦卻是急吼吼的把晨哥兒拘在自個身邊,我是連晨哥兒的一片衣角也摸不著。不要說給他們兄弟培養感情了,安哥兒這嫡不嫡,庶不庶的,以後可怎麼辦啊。」

紀博溫聲道:「母親,您多慮了。雖然倩兒脾氣直爽些,可人卻是不壞的。她這麼多年,雖然對着安哥兒不說是視如己出,可卻從未動過手腳。這一點,兒子可以擔保。兒子已經為安哥兒準備了一份家產,等兒子不在了,讓安哥兒帶着表妹搬出去。也不會受委屈的,母親您就寬寬心吧。只要您長命百歲,才是兒子和安哥兒晨哥兒的福氣。」

紀老太太卻是眉毛一擰,高聲道:「糊塗!博兒,沒了昌平侯府的庇佑,安哥兒不就是胖娃娃抱金子嗎?你就是給他金山銀山,他能守得住?他外家又不認蓮姐兒,是指望不上了。你說你媳婦對着安哥兒沒什麼心思,我卻是不信的。不說其他,就是三年前,安哥兒多聰明啊。明思院開考,招收學子,依着他的聰明伶俐勁進去是十拿九穩。可為何,人還未考,就發了高燒。再者,當年蓮姐兒懷着安哥兒的時候,你那好媳婦可是給她的安胎藥里下過紅花的。就憑這些,等你我一去,安哥兒是扁是圓,還不是任你媳婦拿捏。」

紀博很是頭疼,對着紀老太太慢聲慢語的勸道:「母親,當年的事情與倩兒無關,是她身邊的奶嬤嬤自作主張。再說,兒子已經罰過她了。您就別抓着不放,傷了你們彼此的和氣。母親,您有話直說吧,只要兒子能辦到的,兒子定當準從。」

紀老太太雖然有些不服氣紀博對着鄭氏的偏袒,可也算達到目的了。按下不高興,對着紀博說道:「我想把安哥兒送去明山書院,家裏不是有個名額嗎?晨哥兒去了明思院,正好這個名額就給安哥兒了。好歹讓他自個有個交友圈,以後,認識幾個人,要是有本事,他就自己建功立業。要是沒本事,我也認這命了。」

紀博臉色難看,對着紀老太太懇求道:「母親,萬萬不可啊。明山書院是朝廷特地為五品以上官員勛貴家的嫡子建立的。你讓安哥兒頂了這個名額,旁人怎麼看晨哥兒,本來他們身份就敏感。如此一來,不是給了旁人離間他們的機會。也讓外人覺得我府上寵庶滅嫡,恐怕招人口舌啊。」

紀老太太眼睛一眯,聲線拖的長長的:「那侯爺是不肯了?」

「過幾天是你舅舅的忌日,雖然旭哥兒惱了你和蓮姐兒,可對着我這個姑姑還是有幾分尊重的。大不了,我舍了這張老臉,讓旭哥兒讓了家裏的名額給安哥兒。我就不信了,沒你殺豬紀,我還吃不成豬肉了。」紀老太太也是氣了,說的話也越發的刻薄。

紀博「噗通」一聲,跪在了紀老太太眼前,一臉惶然,急切的說道:「母親這要如此做是要陷兒子於不孝啊。兒子知道母親心裏的苦,可那明山書院是嫡子的地盤,安哥兒以庶子的身份進去,要受多少白眼啊。也要為安哥兒想想,我本就有愧於他,怎能忍心他去受旁人的奚落嘲諷。要母親真想如此,不如,讓安哥兒憑本事考進去,如此一來,旁人瞧著安哥兒有真才實學,總能得旁人高看一眼……」

紀博還未說完,紀老太太卻是要跳腳了,罵道:「你這是什麼話,安哥兒身子骨本就弱,蓮姐兒又壓着他上進。現在也只不過認的幾個字,真才實學,你們也得給他機會學啊。俗話說,有了後娘就有了后爹,他可是你的親兒子。你怎麼能這麼埋汰他。也是,你有個文武雙全的晨哥兒,自然是看不上我的安哥兒。我可憐的安哥兒啊,你怎麼攤上了這麼個狠心的爹,犯傻的娘啊,這不尷不尬的,也只有我這個做祖母的能護一護你了。」

紀博不敢接話,屋子裏靜了下來,半響,紀老太太罷罷手,失望的對着紀博說道:「侯爺下去吧,老身要休息了。」竟是半句話也不肯在搭理紀博。

紀博知道紀老太太是真生氣了,可也不敢答應。瞧著紀老太太閉上了眼睛,明白多說無用,只得起身退了出去。

留園之中,東廂房裏,一個身着桃紅暗紋褙子的中年婦人挑起了門上掛着的大紅撒花軟簾。屋裏一張正四方榻卧鋪里卧睡着一個身着月白中衣的女子,只見她明眸皓齒,柳眉鳳眼,黑髮如瀑,纖腰一束,端是位絕美艷麗的俏佳人。

中年婦人一進屋,女子睜開了微閉着的雙眸。眼中閃過精光,對着中年婦人問道:「孫嬤嬤,侯爺可曾回來?」

孫嬤嬤低眉順眼的答道:「回太太的話,侯爺讓老夫人請去了。聽前院的管事說,侯爺去了書房睡下了。」

女子正是紀府的當家主母鄭氏,聽着孫嬤嬤的話,對着身邊的大丫頭紫沉輝輝手,一行下人躬身的退了出去。

鄭氏這時候才開口道:「哦,這老太太又有什麼想頭了?」

話明顯的是在問孫嬤嬤,孫嬤嬤低走幾步,在鄭氏耳邊嘀咕了幾句。鄭氏臉色難看了起來,冷笑道:「果然如此,每每叫了侯爺去,總是拿捏著以往的一絲半點情誼做筏子,好掏著侯爺當牛做馬。老太太話里話外的無非是說我雀占鳩巢,不是賢惠人罷了。這倒罷了,她為長輩,我且忍她一忍。萬萬沒想到,世人都是欺軟怕硬的。我這兒退了一步,她倒是得寸進尺。想用家裏蔭生的名額,好,真是好。她可曾有一點為我的晨哥兒想過,紀安頂了府里的缺,要讓外人如何瞧我,如何瞧晨哥兒。真是欺人太甚!」

孫嬤嬤一直跟在鄭氏身邊,是鄭氏的心腹,很是得鄭氏的意。這個時候,也只有她敢勸上一句:「太太,您別生氣,侯爺還是向著您和世子的,任是老太太如何說,也沒答應。侯爺對您的這份心,連老奴都要贊一句。」

說到紀博,鄭氏剛剛還冷陰陰的臉龐就初展笑顏,可沒一會眉頭又緊上了。對着孫嬤嬤說道:「孫嬤嬤,侯爺還是怪我的吧。不然,他也不會去書房了,他對老太太孝順至極,為着我忤逆老太太恐怕心中定是不好受的。也罷,他待我一場真心,我怎麼也要對得起他這份情。當年,要是沒有那元宵節上的驚鴻一瞥,或許,也不會害他背了撇棄糟糠妻的罵名。」

孫嬤嬤瞧著鄭氏要鬆口的模樣,忙說道:「太太,您不是想要順着老太太吧。這可不行啊,安少爺雖然是庶子,可他身份不一樣啊。有老太太護著,侯爺寵著,要是再讓他得了勢,世子可就為難了。這京城上上下下,嫡庶兄弟禍起蕭牆的不在少數。太太三思啊!」

鄭氏嘆了口氣,說道:「這白氏要是不安分,不老實,我找了噱頭把她打發了就是了。可惜,她偏偏安分守己,端是個四角俱全的人物。身上又有陛下親封的誥命,老太太更是當寶貝似得護著。侯爺即使不說,我也知道他心中對着紀安的愧疚,為此,對着紀安就多了幾份包容,我就是知道,除了大大方方的表示不在意,又能說什麼?姐姐雖然貴為皇后育有二皇子,可前頭還壓着個嫡長皇子,上頭更是有着聖德太后轄制着。看着風光,內里的滋味誰又知道呢,侯爺越發的受陛下器重,我也得為姐姐考慮一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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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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