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陸雲

一個月前……

「陸大哥，早。」

「潘姑娘起得甚早。」

「陸大哥這麼早在此晨練嗎？」

「我在吟詩。」

「吟詩？」

籬落疏疏一徑深，

樹頭花落未成陰。

兒童急走追黃蝶，

飛入菜花無處尋。

「沒想到陸大哥也同樣喜好田園生活，我還以為像你和段卿這些一直奔波在外的大俠士，應該放身與四海之家呢。」

「姑娘說笑了，陸雲我本就不是什麼大俠士，心境也沒那麼廣闊，就別談什麼四海為家了，若是有一間茅草破屋，三畝良田，兒妻作伴，到也樂在其中。」

「那可是人間天堂啊，陸大哥總有一天會過上如此仙境般的生活。」

「借姑娘吉言。」

一個月後……

「我說段卿，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睡呀！」

「喂喂喂！你到底是打哪兒來的姑娘啊，隨便進人家房間！」

我是打未來的姑娘！

「我看你沒起，我就進來了，不然還等你幫我開門呀！」

「咳咳……沒想到你這麼心急想和我同房~」

「說什麼呢！我哪有！！！！」

「你放心，我一定會乘早把你迎娶過門的。」

迎娶……從何處迎娶……不知道還有機會回去嘛……段卿……你捨得我離開嗎……我可以把真相告訴你嗎……你會相信嗎……

「想什麼呢？」

「沒……沒什麼……我……我新學會做一個甜食，你要嘗嘗嗎？」

「好啊！」

「那你等著！」

氣喘吁吁的從後院跑到廚房，再從廚房跑到後院，看著早上剛做的糯米糰子，心裡有些激動又有些忐忑，不知道段卿愛不愛吃，好不好吃。急急忙忙的把盛著糰子的瓷碟端在他面前，用手拿起其中一個糰子，不自覺的往他嘴邊送，沒想到他一口就咬著一大半，真是有種說不出的緊張。

「你……你快咬著我了……」

就在我放手的同時，他將整個都吃進了嘴裡，邊嚼邊傻笑。

「好甜！」

「那……那我給師父嘗嘗去！」

「玉荏，別走這麼急，我還沒吃夠呢！！」

這個討厭鬼就是這麼直接。一路小跑到大殿……

「師父，師父，我給你嘗嘗……」

師父站在大殿的邊的窗前，雙目久久凝望著遠方，他聽不見任何聲音，面部的神情似乎已經告訴了所有人，發生了一件不幸的事……

「師父，發生了什麼嗎？」

「長清，子渺在會來的路上……被赤魘暗算……」

「暗算？那他現在？」

「他現在，應該是被囚禁在魆城中……」

「我去救他！」

「長清，為師為子渺卜了一卦，這一劫……難過……長清，你一定要小心啊！」

「師父請放心，我定會救出陸師兄的！」

一路尾隨著段卿走在古樸的長廊上，兩個人只是靜靜的走著，我知道他的心裡一定很焦急，很擔心，恨不得馬上出發去就陸大哥，可是魆城的魑魅絕不是那麼好對付的，若不是從長計議，恐怕是救不出陸師兄，反而丟了性命……我不希望這樣！我好像幫你，可是我什麼都做不到。

「長清……」

「八歲那年，戰亂流離，父母不幸雙亡，師父在郊外的枯樹邊救了逃出戰場的我，帶我回了霞首，就在這長廊上，我第一次遇見了大師兄，他為人親和，那時候我因父母的過世感到十分悲痛，大師兄不斷的開導我，希望我看到世界美好的一面，於其痛苦於過往，不如展望於將來，雖然大師兄與我沒有血緣關係，可是我待大師兄如自己的親兄長……」

沒想到一向開朗的段卿，有這麼一段悲慘的遭遇，倒不是同情他，而是憐惜他，我一定要對他好一點。

「要安全回來，我等你的好消息。」

「你放心吧！」

第二天的大清早，段卿就出發了，我沒有去送他，只是遠遠的看著他離開，現在的他只要一心想著救出大師兄就好。

段卿已經不知道走了多少天了，不是我沒有數日子，而是我想他的心根本沒有給我機會去算日子，獨自踱步到後院，無論段卿走了多久，霞首還是那樣一塵不變。

「不管什麼時候看霞首都這麼美。」

「沒錯！」

是誰在說話，左看看右看看都沒有人。

「誰？」

「我是完顏熙，對不起嚇著你了，你看不見我的……」

「完顏公子，我知道你，你就是上次長清帶回來的完顏家的大公子。」

「看來姑娘知道的不少。」

「是啊，我還知道關於你和天落石的故事。」

「姑娘居然知道天落石！」

「沒錯，我知道你曾經保護過他，不妨告訴你他就在我的身上。」

「看來姑娘並不是普通的姑娘而已。」

「你也不是個普通人，特別是你的故事。」

「在下的故事不值一提，不值，不值。」

「我倒是很好奇關於那個可以幫你的姑娘的故事。」

「既然姑娘有興趣聽，在下不妨告訴你。」

「當初壬戌大師的卦象所示，紅月當頭之時，將有一女落入凡間，其名玉荏，即八抬大轎將其迎娶歸門，此女子定能破了我的魔咒」

什麼！他口中所說的玉荏是我嗎？為什麼是我，和我有什麼關係，天落石？難道是因為我有天落石嗎？

「那…那大師有說為什麼嗎？」

「當時我也很詫異，更何況現在我都沒有找到那位姑娘。」

我居然就是那個可以解救完顏熙的人，我該怎麼辦，我該告訴他這個事實嗎？還是等長清回來以後……

「完顏公子，總有一天你一定會得救的，我相信。」

「謝謝姑娘的祝福。」

我終究是沒有告訴他這個秘密，我並不是怕以命換命，或許事情沒有那麼糟，只不過我不想以身相許，況且，我的心告訴我，我可能已經愛上了某人。

那是一個陰雲的早晨，空氣里透著一股涼意，怕是秋天到了吧，這些日子彷彿就是在思念中度過的，他是我在這兒唯一的依靠，這種依靠似乎已經不能離去了。

「段師兄回來啦！！」

段卿！同門師弟的叫聲，像是打碎了罩在我身體外表的玻璃，我迷茫，不知所措，身體告訴我現在應該去大殿里看看！相信不是我的幻聽。

「長清！你回來啦！」

段卿就站在大殿的門前，他就在那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手撐著門緣，一雙眼睛直直的看著我，不，似乎有些不對勁，他看的並不是我，而且面色慘白，眼睛失了神。就在我好奇之時，他突然抬起了右手覆在胸前，緊皺眉頭，接著鮮紅的血液從他無力的雙唇間湧出。

「長清！！」

同門師兄：「潘姑娘不必擔心，段師兄只是略受內傷，並無大礙，稍事休息便可恢復」

「謝謝師兄。」

段卿十分虛弱的躺在卧上，看他消瘦的臉龐，這些日子你很累了吧，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會吐血，但是相信應該不會有大問題吧，而且你答應我會安全回來的……段卿你可不要嚇我啊，你等著，我去做點進補的東西，這樣你一醒來就可以吃了，你等著啊！忍著眼淚跑去了廚房。以最快的速度做了些吃的，這些他最愛吃的，蘿蔔糕，手撕雞，端著吃的又小心翼翼的跑回了屋裡，卻發現他人不見了。

「長清！長清！」

偏偏此時天公又不爭氣下起了雨，段卿，你到底去哪兒了？！撐著傘，冒著突然而至的大雨，到處尋找段卿的身影，直到跑去後院，看到一個只著了一件素色中衣[中衣：漢服中襯衣統稱，穿在內衣與外衣之間。]的人站在雨中，任憑雨水拍打在他的身上。

「長清，你在這裡幹什麼，你的傷還沒有好呢，快進去！」

「是我害死陸雲師兄的，若不是他為了救我，也不會被赤魘所害」

「長清，你別這樣，害死你師兄的不是你，是魑魅，是赤魘啊！」

「陸雲師兄的武功遠優於我，若不是為了救我……」

「你們師出同門，他怎麼可能看見你有危險而不相救呢，長清你別在自責了好嗎？」

「殲滅魑魅的事絕非易事，師兄能力在我之上，而今以師兄易我，這不值，不值！」

「好，你不走，我也站著你陪你淋雨。」

「玉荏，你回去吧。」

「你不走，我也不會走的！」

就這樣二人執拗的在雨里淋了一個下午，夜色漸暗，氣溫也漸漸下降，兩個人都濕透了，陰冷的雨水直直的滲透到皮膚里，好冷！

「阿七！長清，我們……回去……好不好……」

段卿慢慢的轉過頭來，他的面色很不好，眼睛無神，一時無力地倒在了我的懷裡，他真的是病壞了。重新回到床上的他消停多了，因為他比剛才更加虛弱了，我趕緊去換了套衣服，師兄為我們煮了薑茶，喝了一碗感覺好多了，折騰了一下午，我也是筋疲力竭，不知不覺枕在床邊睡著了，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段卿側身睜著眼睛看著我，眼神是如此的消沉。

「你醒來，來先喝葯吧。」

「拿走吧……」

「長清，你別讓師父擔心好不好，你別讓大師兄擔心好不好，你別讓我擔心好不好！」

段卿坐起了身看著我，而我也同時坐在了榻上，雙手捧起他消瘦的臉，現在的他應該像是他當年失去雙親一樣吧，無助，悲痛，我想做你的港灣，保護你段卿，輕輕地將他的人靠進自己的懷裡，你還有我在。這一晚，一直在他的身邊守護著他，生怕他又什麼特殊的情況發生，直到清晨的太陽升起，我才回房洗漱，順帶去了廚房準備了早餐，也是極快的又回到了呆了一夜的房間，卻發現他又不見了。又是一陣慌亂的搜索，這次卻見他跪在大殿的中央。

同門師兄：「段師兄快起來吧。」

段卿：「段卿我不配作霞光派弟子！」

壬戌大師：「長清……」

段卿：「師父！」

壬戌大師：「長清，你可否知道子渺為何而死？」

段卿：「為我……而死。」

壬戌大師：「不！他為了義而死。如今你此舉乃女子所為！真是令為師失望啊！你可知今後殲滅魑魅的責任，為師只能交託予你了，你如此狀態，叫為師怎麼放心的下。」

段卿：「師父，弟子我……謹遵教誨！」

伴在段卿身邊，但一路沒有做聲，我知道他雖然嘴上說的好像沒事，但是內心裡還是無法釋懷，看來這件事對他打擊真的很大。

「長清……你一定要振作起來，千萬不要辜負師父和大師兄的期望。你要知道，我永遠都會陪著你的。」

段卿停下了腳步，聽完我的這番說辭后，走到我跟前把我擁入了懷中。

「我一直都是一個自負的人，自認為萬事盡在把握，可是這一次我萬萬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我還有沒有能力領導大家去戰勝魑魅，我有嗎，玉荏？」

「你不是自負，是自信，是你的驕傲，你當然有能力去戰勝邪惡，大師兄的死並不是你的錯，這是他的選擇，他希望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取你的生命，是因為他信任你一定能繼續完成他沒有完成的事。所以，現在你只需要帶著大師兄的信任，師父的囑託和我的支持打敗魑魅，打敗赤魘，才能回報大家的期望啊！」

「玉荏，謝謝你的這一番話，謝謝你一直在我身邊。」

這句我應該是我說，謝謝你，段卿，成為我的依賴，成為我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