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表小姐的心思

58 表小姐的心思

「娘…表嫂頭上的首飾真好看…」從芳菲苑出來,季霜就忍不住艷羨的說道。

小楊氏輕嘆一聲,說道:「你表嫂不但是將來的侯夫人,還是皇上親封的端敏郡主,身份自然貴不可言。」

季霜抿了抿嘴,難免會生出一些自卑。以前因為有父親在,她在那偏遠的小鎮也算是個大戶人家出身的金貴小姐。出門帶着丫鬟,不知道多風光。可如今與侯府的氣派一比較,頓時就覺得那點兒排場簡直就是上不得枱面的。

每每看着裴瑾渾身的綾羅綢緞,滿頭珠翠,還有那前呼後擁的排場,她就有些無地之容。因為要來侯府,她特意穿上了自己認為最好的一套衣裙,想着怎麼着也不能失了體面。可是進了侯府才發現,侯府的丫鬟穿的都比她要講究,無論是款式還是面料,都比他身上的這套要華美許多。

故而,剛才在雅安堂,她一直悶不吭聲的低着頭,根本不知道該把視線放在哪兒。

小楊氏似乎是瞧出了女兒的心思,語重心長的說道:「你姨母好心收留咱們已經是萬幸,你應該感激,可別想些有的沒的,平白惹人笑話。」

季霜咬了咬牙,沒吭聲。

小楊氏知道她心裏的這種落差,她何嘗也不是這麼想。只是各人有各人的命,她活了大半輩子,也算是認命了。她只想着自己的一雙兒女將來能夠有出息,也就夠了。至於其他的,她都沒有多想。

幾個小丫頭領着小楊氏母女來到一座新休憩的院子前,恭敬地說道:「姨太太,這裏便是少夫人給您和表小姐安排的住處。」

小楊氏打量這院子一眼,不免心生感激。「這是給我們母女倆住的?這也着實太大了些…」

季霜看着那雕欄玉砌的宅院,早就移不開眼了。若不是有丫鬟在,她肯定早就衝進自己的房間去看看了。

這些個丫頭都是機靈的,尤其是採蓮,一張嘴更是甜的像抹了蜜糖一般,上前笑着說道:「侯府的人口本就簡單,各處的院子大都空着,姨奶奶且安心的住下吧。」

小楊氏這才勉為其難的笑了笑,在丫鬟的簇擁下進了屋子。

「哇…這房間佈置的真好看…」季霜跟着小楊氏踏進主屋,不由得感嘆出聲。

小楊氏見女兒這般舉動,不免有些覺得丟臉。好在丫頭們都是伶俐的,並沒有露出什麼不當的表情,只是介紹了一下屋子的佈局,便井然有序的退了出去。「姨奶奶一路舟車勞頓,想必是累了。奴婢們便退下了,有什麼吩咐知會一聲就行了。」

小楊氏點了點頭,打發丫頭出去了。

季霜好奇的摸摸這個,又瞧瞧那個,眼睛都有些花了。「娘…這些東西,女兒以前都不曾見過呢…」

小楊氏在中堂的梨花木羅漢床上坐了,這才應道:「霜兒,你要記住。咱們能過上安穩日子,都是你姨母和表嫂幫忙打點的。日後一定要循規蹈矩,切莫妄自尊大,忘了自個兒的本分。」

季霜撅了撅嘴,還是乖順的點了點頭。寄人籬下嘛,畢竟還是要看別人的臉色過活的,乖巧一些總是沒錯的。

而且,從楊氏的態度來看,她也是極喜歡她這個外甥女的,剛才還給了她不少的見面禮呢!

「你姨母在府里也不容易,日後記得要多孝敬她,知道嗎?」小楊氏躺在柔軟的踏上,有些昏昏欲睡。

季霜忙點頭應下。「是,女兒知道了。」

扶搖居

「姨太太那邊可住這舒心?」裴瑾將採蓮召喚到身邊,仔細的詢問起了小楊氏母女的生活日常。

採蓮一一答了,最後還是忍不住說道:「姨太太倒是個老實本分的,總是不忘夫人和少夫人的恩情,對錶小姐的管教也是極好的。只不過,表小姐卻似乎沒怎麼見過世面,總是喜歡問東問西…」

「哦?她都問了些什麼?」裴瑾眉頭微挑,早就知道她是個不安分的。

採蓮壓低聲音,說道:「近來,表小姐總是問起夫人和四爺的喜好,還有老夫人院子裏的事兒…」

「這也很正常…到了一個新的地方,總免不得會感到好奇。」這也稚嫩的人兒,還不需要她費神去應付。

可是採蓮卻不這麼看,好意的提醒道:「看夫人的神色,似乎挺喜歡這位表小姐的。表小姐近來投其所好,逗得夫人很是高興。這表哥表妹的,總是喜歡被人湊成對兒,少夫人您可要仔細提防著。」

尤其是盧少棠身邊就只有一位正室夫人,有人想要打這側室的主意,也是稀鬆平常不過的事情了。

裴瑾搖了搖頭,道:「你的這份心意我領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對於自家男人,我還是信得過的。」

採蓮臉上一紅,忙上前請罪道:「是奴婢僭越了。」

「做好自家的本分,我自然不會虧待了你。還有,沒事別到扶搖居來了,免得惹人閑話。」裴瑾對滿腹心思的丫頭並不怎麼喜歡,故而臉色變沉了下來。

採蓮嚇得低下頭,慌忙的退了出去。

「採蓮的心,的確是大了。」侍畫端了杯溫熱的湯茶進來,小聲地說道。

「她若是顧忌她弟弟的前程,自然不敢亂來的。」裴瑾淺淺的抿了一口,眉頭就不由得緊皺。「這是什麼東西,怎的這麼苦?」

侍畫笑了笑,道:「這是夫人送過來的補藥,說是給少夫人補身子的。」

裴瑾餵了一顆蜜餞到嘴裏,這才緩解了一些不適。心裏卻是亮堂堂的,婆婆這是急着想抱孫子呢!

見自家主子露出那樣的表情,侍畫也忍不住偷笑。「少主已到及冠之年,也該有個嫡子了。」

可我這具身子才十六七歲,萬一難產怎麼辦?裴瑾暗暗腹誹。想到上次張氏生產時的驚險,她就有些發憷。

自圓房以來,一連好幾日,盧少棠都纏着她,不折騰個半宿是絕對不肯罷休的。輕輕地撫了撫平坦的小腹,裴瑾心裏忽然有些慌亂。

這裏頭,該不會已經有個小豆芽了吧?

翌日,裴瑾去芳菲苑給楊氏請安后,便帶着丫鬟去了西苑看望小楊氏。

外甥媳婦親自登門,小楊氏有些受寵若驚,忙將她請進了屋子裏。「這麼大熱天的,瑾兒怎麼過來了?快些屋裏坐。」

裴瑾笑着踏進門檻,大方的應道:「這些日子忙着府里的事兒,一直沒得閑過來。姨母住的可還舒心?丫鬟服侍的是否周到?屋子裏的冰塊兒是否夠用?若是缺了什麼,儘管開口。」

一連的問了好些問題,令小楊氏感動的無以復加,拉着裴瑾的手就是一番感謝。「哪有不舒心的…處處都極為妥當…」

「我瞧著表妹正在長身子,衣服怕是不夠穿,已經命人在趕製新的衣裳了,順便也給姨母做了幾套,這兩日便會送過來。另外還請工匠打造了一些新款的頭面首飾,女孩子正是花兒一樣的年紀,就該好好地妝扮。」裴瑾打量了那正在繡花的季霜一眼,說道。

「那怎麼好意思…能借住在侯府,能有個安身之地,已經是莫大的恩賜了…」小楊氏倒是個知書達理的,臉上一臉的惶恐。

「都是自家親戚,姨母說這些就太見外了。」裴瑾勸說了兩句,這才讓小楊氏安了心。

「霜兒,還不謝謝你表嫂?」小楊氏感激之餘,也不忘教育自家的女兒。

季霜一聽有新衣服和首飾,這才抬起頭來,諾諾的道了聲謝。「多謝表嫂。」

見女兒竟然這般態度,小楊氏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瑾兒你別見怪…這丫頭膽子有些小,也不怎麼會說話…」

「姨母說哪裏話…我倒是挺喜歡錶妹這副性子的,安靜乖巧,將來必定能夠覓得如意郎君,風光出嫁。」裴瑾試探的說道。

提到嫁人,季霜果然就臉紅了。

原先,她也不是沒想過表哥表妹一家親的事兒。畢竟,不管嫁到哪裏去,都不可能比侯府的門第高。關於這一點兒,她還算是有些自知之明。只不過,後來盧少棠對她的態度較為冷淡,而且小楊氏還不停的警告,跟她說這做正室和妾室的區別,她這才打消了這些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畢竟,好人家的女孩兒,誰不想當正頭夫人?

而且,她眼看也要及笄,該到了議親的時候了。若是能夠藉助侯府的勢力,風光的嫁個好人家,也是極好的。

所以,這些日子,她不但苦練女紅,努力學習識字,還不停的想着法子逗楊氏這位姨母開心,就是想要在將來的婚事上,能夠沾沾侯府的光。

「霜兒還小,我還想多留她幾年呢。」小楊氏雖然也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成就感,但季霜如今這樣的心性,卻還稚嫩的很。她想等她長大一些,懂事一些之後再尋個家境殷實的人家嫁了。

裴瑾卻笑道:「都說女大不中留,姨母這話可別說的太滿。以表妹這等才貌,自然是留不住的,想必到時候上門提親的都要踏破府里的門檻了。」

小楊氏謙虛了一番,看向女兒的眼色愈發的擔憂起來。

裴瑾不過是處於一番好意,客套的恭維兩句罷了。可是女兒似乎上了心,儼然將這種恭維當成了真心話,心思是越發的重了。

只是,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出身。她們孤兒寡母的,不過是寄居在侯府的窮親戚罷了,難道真的就高人一等了?

裴瑾坐了大半個時辰,便起身告辭了。

等裴瑾離開之後,小楊氏便苦口婆心的勸導起自己的女兒來。「霜兒…你老實跟娘說,你心裏是個什麼樣的打算?」

季霜有些害羞的低下頭去,繼續在帕子上戳弄著。「娘…女兒還小呢,您問這些個做什麼?」

「唉…你表嫂不過是礙於親戚關係,謙虛的恭維兩句,你可別太當真…自己有幾斤幾兩重,可得拿捏清楚咯…」

聽完母親這話,季霜心裏就隱隱有些不大高興。「怎麼,在娘的心目中,女兒就是如此的不堪?」

小楊氏見她生氣了,只得放緩了口氣,說道:「不是你不好,而是這京城當中的貴女比比皆是,有才有貌的更不在少數。人家出身高貴,又會琴棋書畫的,自然是你無法攀比的?」

「那又如何?表嫂不也是庶子所出的嫡女嗎,如今不也頂着郡主的名號,嫁到了侯府?」季霜不甘的反駁道。

「那怎麼能一樣?你表嫂的爹爹,好歹也是個正六品的京官,祖父又是當朝宰相,哪裏是你能相提並論的?」小楊氏見女兒一門心思的想要與權貴攀比,心裏很不是個滋味。

多大的蘿蔔就只能放在多大的坑裏,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可如今女兒整日想着那些有的沒的,實在是異想天開!

「就算…就算我出身是差了點兒,但好歹也是侯府的表小姐,難道別人還能小瞧了我不成?」在侯府呆了幾日,享受着丫鬟們的服侍,季霜的心就漸漸地大了。

原先粗糙的皮膚,養了這麼些日子,也變得白皙起來。加上好吃好喝的,身子也圓潤了不少,看起來倒是真的有模有樣,儼然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如此一來,這野心也跟着身子一起,漸漸地豐腴了。

小楊氏氣得險些仰倒,卻又不忍心責罵女兒的不是。只得坐在榻上,獨自垂淚。

季霜見母親落淚,這才放下手頭的針線活兒,上前安撫道:「娘啊…女兒會這般打算,不也是為了您和弟弟嗎?您想想,咱們在侯府能住一輩子嗎?將來肯定還是要搬出去的…倒不如趁著還在侯府,抬高自己的身份,等覓得一門好親事,日後也不至於被人看低。」

女兒如此大膽的說出自己的想法,令小楊氏心裏感到愧疚不已。嫡姐好心的收留她們母子三人,她的女兒卻只想着利用侯府來達成自己的心愿。若是叫人知道了,她還有何顏面活在這世上?

「霜兒…人要懂得感恩,要知足!雖說人都是往高處走,可也得量力而為。咱們根本就不是那個富貴命,還是別想着那些有的沒的。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將來,你的親事,你姨母也不會虧待了你,你別自個兒做主!」

「娘,女兒也沒有不知足啊。女兒想着嫁個好人家,也是想要給姨母長臉啊。畢竟,女兒是住在侯府的,將來若是嫁的太隨意,豈不是會讓人說姨母和表嫂的閑話?」季霜強詞奪理的狡辯道。

小楊氏知道這孩子是鐵了心想要攀高枝兒,怎麼勸都沒用。只好暫時不提這事兒,免得讓她鑽了牛角尖。

時間匆匆而過,轉眼就到了張氏之女,錦娘滿月的日子。雖說沒有大肆的邀請賓客,但自己親戚卻是免不得要過來坐坐的。故而,楊氏便讓裴瑾張羅著,在後花園裏擺了三五桌,簡單的熱鬧了一番。

張氏娘家光祿寺卿夫人姜氏帶着兒媳婦和幾個未出閣的庶女過來道賀,給外孫女準備了不少的小玩意兒。

看着剛出月子的女兒面色紅潤,眉眼帶笑,張夫人總算是放了心。「以前你爹非要將你嫁給一個庶子,我死活都不同意。如今看到你日子過得不錯,我也就安心了。」

「勞累母親替女兒操心了…母親剛才也見了我婆婆妯娌和姨娘了,她們都是很好相處的和氣人,夫君對女兒也格外的疼惜,即便是在女兒懷着身子的時候,也沒有納妾或是通房,女兒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張氏親昵的將頭靠在張夫人的肩上,嘴角的弧度一直就沒彎下過。

張夫人輕輕地拍了拍女兒的手,感慨頗深。「即便如此,你也不能粗心大意。你婆婆是個好的,姨娘也是個安分的,可到底只是生了個女兒。在侯府這種地方,子嗣尤其重要。你還得費些心思,籠絡住男人的心,早點兒生下嫡子才是正經。」

張夫人是過來人,自然要替女兒着想。

張氏卻撲哧一聲笑了,道:「母親您是不知道,夫君可喜歡我們錦娘了。每天抱着都不肯撒手,連我這個做娘的都有些吃味呢。」

「不過是一時新鮮罷了…」張夫人卻不以為然,繼續勸導:「我剛才在後院看到一張陌生面孔,據說是你婆婆的娘家外甥女?」

張氏點了點頭,道:「可是表妹有什麼不妥之處?」

張夫人見四周無人,這才對女兒說出了掏心窩子的話。「看起來就是個上不得枱面的…在咱們這些官夫人面前,居然還擺起譜來了,真真是沒教養。還有,你可得將姑爺給看緊了,莫讓她鑽了空子,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

張氏有些不解,笑着說道:「母親也太多疑了…表妹的規矩的確是差了些,可好歹也是府里的表小姐,不至於做出這般沒臉皮的事情來。就算她想攀上高枝兒,那也是弟妹該擔心的,與我何干?」

「這你就不懂了吧…我瞧着你婆婆對你這表妹就很是喜歡,到哪兒都帶着她!你弟妹那是個狠角色,她怕是不敢惹。可你家姑爺也是府里的正經主子,又掌管着家裏的鋪子,不知道多少人在打他的主意呢。尤其這一次,你又只生了個丫頭…」張夫人頓了頓,不忍心戳女兒的心窩子,卻也得實話實說。「你這表妹,一看就是個有野心的,為了能夠繼續享受侯府這種富貴日子,怕是要動些歪腦筋的。」

張氏聽張夫人這麼一說,心裏也開始盤算起來。她對自己的夫君倒是信心滿滿,可保不齊別的女人想方設法的陷害他啊!

見女兒正視起來,張夫人才鬆了一口氣,道:「你能想明白就好…母親是過來人,不想你走彎路。」

張氏知道父親的那些妾室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讓母親吃盡了苦頭。這麼些年來,父親的官越做越大,身邊的誘惑也越來越多。她有記憶之後,就時常看到母親背地裏暗暗抹眼淚,心裏也很不好受。

「母親,您放心。女兒一定不會讓她有機可乘的…」輕輕地攬住張夫人的肩膀,張氏的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

恰逢丫鬟進來,說是要開席了,夫人讓抱着孫小姐出去見客呢。

張氏這才從傷感中拜託出來,笑着扶起母親,又喚來奶娘將剛滿月的女兒抱了過來,這才朝着後院而去。

看着滿院子的達官貴人家的夫人小姐,季霜忽然沒了底氣,臉上的笑意也變得僵硬起來。儘管楊氏已經隆重的向眾人介紹了她的身份,但是那些夫人和小姐,卻只是淡淡的朝着她點了點頭,卻是連一句話都不願意與她多說的。看着裴瑾遊刃有餘的周旋在眾位貴夫人中間,她就不由得握緊了衣袖下的手掌。

看着她越來越猙獰的表情,小楊氏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她的衣袖,道:「霜兒,注意禮節,免得讓人看了笑話。」

季霜抿了抿嘴,重新抬起頭來,道:「母親…我有些害怕…」

「傻孩子…她們又不吃人,你怕什麼?」小楊氏聽見她這充滿童真的話,不由得笑了。

季霜嘟起嘴,說道:「她們雖然對着我笑,可是卻沒一個人主動與我說話。娘,你說她們是不是看不起我?」

小楊氏知道她的自卑心又在作祟了,嘆道:「她們喜不喜歡你,又有什麼打緊?我們不過是侯府的住客,又不是侯府的主人。今兒個的主角,是你大表嫂的閨女錦娘,而不是你。」

「可是…」這種不被人理睬的滋味,也很不好受啊!後面的話,季霜沒敢說出口,既怕覺得不妥,又覺得有些丟人。

小楊氏按了按女兒的手,勸道:「別想太多…咱們在一邊瞧著就是了。」

說着,便率先走到眾心捧月的張氏那一桌,送上了自己準備的一點兒賀禮。「錦娘這模樣,真是像極了她的母親,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

張氏命丫鬟接過禮物,客氣的說道:「讓姨母破費了。」

小楊氏看了看奶娘懷裏的嬰孩兒,又讚美了幾句,便退到一旁,安靜的坐了下來。

季霜便也有樣學樣,送上了自己親手縫製的香囊,也悄然的退了開去。

張氏暗暗地打量著這個表妹,瞧她那一身花枝招展的打扮,眸色忽然變得有些輕蔑。

山雞就是山雞,就算披上了華麗的外衣,還是變不成鳳凰。以為將所有好看的首飾戴在身上,就顯得高貴了?真是有夠蠢的。殊不知她這種俗氣的妝扮,卻是最讓人看不上眼的。故而,那些真正的大家閨秀,都不屑與她為伍。

不得不說,小孩子長得真的很快。短短几日不見,就好像長大了許多。裴瑾一邊逗弄著錦娘胖乎乎的小手,一邊注意著四周賓客們的反應,力求面面俱到,不能怠慢了任何一位客人。

張氏見她喜歡錦娘,便打趣的說道:「弟妹這麼喜歡孩子,趕緊自己也生一個吧。」

李家表姐李芳瑩也加入她們的話題,促狹道:「可不是…我們家老太太還等著抱玄孫呢…」

說完,四周便是一陣鬨笑聲。

裴瑾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面色緋紅一片。「好啊,表姐跟大嫂一道欺負我!明明知道我是個麵皮薄的,還這般取笑人家…」

侍畫站在裴瑾身旁,極力的忍着笑意。

若說這世上臉皮厚的,除了少主之外,就當屬少夫人了。原先對付老夫人的時候,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這會子怎的就害羞了?!別人是不知道,她這個貼身服侍的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若是少夫人說出一句,正在努力當中,她也不會感到奇怪。在外人面前嘛,也得裝裝樣子不是?免得太過語出驚人,嚇到這些夫人小姐們。

眾人說笑了一番,在外頭接待男賓客的盧少卿便帶着裴祺、李元夏李元春兩兄弟和幾個連襟一同踏進了後院。

因為男女有別,女賓的這一邊,宴席擺在涼亭里,四周都用紗簾遮擋,既保住了姑娘們的名節,又帶了種朦朧的美感。

在場的,都是年輕的男子。他們大都與盧家沾親帶故,其中更是不乏一些尚未娶親的青年才俊。這邊男子們舉杯暢飲,言笑晏晏。而那些紗簾后的閨閣女子,則是一邊小口的吃着東西,一邊臉紅心跳的注視着對面桌席上的年輕男子。

「那位穿寶藍色衣衫的公子,可是少夫人母舅家的表哥?」忽然,一個長得略顯圓潤的女子,拉了拉裴瑾的衣袖,眨着眼問道。

這個女子,裴瑾也是認識的。她是裴雲姍夫家的小姑子,姓王,閨名悅琪,是王家最小的女兒,也是王夫人最為疼愛的么女。年方十四,長得珠圓玉潤,很有喜感。

這一次的家宴,裴雲姍也是想要來的。可是因為剛生下孩子,尚在月子當中,所以便叫夫君帶了小姑子過來。

裴瑾瞟了對面桌上的男子們一眼,最終將目光放在了那身穿藍色衣衫的表哥李元夏身上。「王家妹妹認識他?」

「不認識。」王悅琪答得很乾脆。

裴瑾有些無語,但是從王家小姐那亮晶晶的眼睛可以看出,這個小胖妞兒是看上她那二十高齡的表哥了。

按輩分,王悅琪還比裴瑾長了一輩兒。兩人年紀差不多,便沒有按照輩分來叫,就姐姐妹妹的稱呼了。

王悅琪盯着李元夏瞧了好久,這才收回視線,沖着裴瑾傻笑。「郡主姐姐能幫我一個小忙嗎?」

裴瑾有些好奇的問道:「王家妹妹是想私下見見他?」

王悅琪沒想到裴瑾這麼聰明,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心思,忙不跌的點頭,道:「郡主姐姐果然才思敏捷,難怪我家嫂子總是誇你聰明,一下子就猜中了妹妹的心事呢!」

還真是個直爽的丫頭!

裴瑾心裏暗暗佩服她的勇氣。

可是在這個名節大於一切的年代,這樣私下碰面怕是不妥。而且若是被人知道了,她這個做主人的,可是責任重大。但又想起李芳瑩剛才不停的在她耳邊嘮叨,說李元夏都年紀一大把了,還沒有成家,大舅母的頭髮都要急白了。見王家小姐這般痴迷表哥,不由得便動起了心思。

「聽說妹妹的花鳥畫格外的傳神,不如一會子去我院子裏坐坐,咱們切磋切磋?」

王家小姐也不是個笨的,立馬就明白了裴瑾的心思,忙點頭道:「如此,就叨擾郡主姐姐了。」

兩人交換了一個瞭然的眼神,便默契的沒再開口。

那邊開懷暢飲的李元夏還不知道,他的表妹轉眼就將他給賣了。在後來很長的一段日子裏,他飽受各種折磨。

一場宴會下來,賓主盡歡。

送走最後一批客人,裴瑾這才拖着沉重的步伐進了凈房。還未泡多久,整個人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等到醒來之時,人早已在軟榻上了。

「在浴桶里也能睡着,也不怕著了涼…」盧少棠早就先她一步清醒,將她攬入懷中。

裴瑾窩在他的胸膛上,舒服的打了個呵欠。「大熱天的,哪兒那麼容易着涼…着實有些累了,才會不小心睡過去的…」

「若是覺得管家太累,就讓母親幫着分擔一些,別累壞了自己。」盧少棠心疼的摸了摸她略顯疲態的臉蛋兒,緩緩地說道。

裴瑾倒是想將這一切都丟給婆婆去操心,可是依照婆婆那懶散的性子,怕是處理起家事來,會搞得一團糟。到時候還得她來收拾爛攤子,倒不如她幫忙管着比較妥當。

「相公若是真心疼我,就再借我幾個人使喚吧…」她身邊能用的人本就不多,侍書侍畫雖各有所長,但也都到了該嫁人的年紀,是時候尋個良人嫁了。

盧少棠輕撫她的眉頭,道:「好,明兒個我就找兩個得力的進府。不過,這理由可得由你來想。」

畢竟,侯府如今也不缺丫頭使喚。

「這個好辦。侍書侍畫年紀也都大了,該是放出去的時候了。若是她們想留在侯府繼續做事,倒是可以考慮給個管事娘子給她們做做。」裴瑾眨了眨眼,嘴角微微上揚。

見她這幅調皮的嬌俏模樣,盧少棠便忍不住收緊了胳膊,將她整個人提到自己的腿上坐下。「一切都聽娘子的。」

一聲娘子,成功的讓裴瑾紅了臉。

嬌嗔的捶了他幾下,裴瑾滿足的將頭倚在他的肩頭。

這種蜜裏調油的日子,她已經慢慢地適應,兩人之間的親昵也更近了一步。如漆似膠的膩歪在一起,也是件很享受的事情。

他寬闊的胸膛承載着她全部的力道,有力的臂膀圈住她柔軟的腰肢,相互依偎在一起的感覺,真的很棒。

「大哥的女兒真的很惹人疼啊!粉嘟嘟,胖乎乎的,哪裏都是軟綿綿的,讓人愛不釋手…」裴瑾一邊把玩著盧少棠修長的手指,一邊閑聊著。

盧少棠見她一臉的艷羨,不由得湊到她耳邊,小聲的建議道:「不如,咱們也生一個玩玩兒?」

裴瑾憤憤的瞪了他一眼,道:「你當生孩子那麼容易啊!」

「我多努力一些,勤奮一些,不就好了?」盧少棠促狹的笑了,眉宇間的曖昧不言而喻。

裴瑾聽明白了話裏頭的意思,不由得羞憤的掐了他一把。「你這個口沒遮攔的…若是被人聽見,你還讓不讓我活了!」

「丫頭們都在外間,如何能聽得到?」盧少棠狡辯道。

閨房中的私密事兒,他可沒興趣讓別人知曉。所以每一次,他與裴瑾在屋子裏說話,都會把丫頭趕出去。

裴瑾膽子雖然很大,很多話也可以很輕鬆地說出口。可是在自己的愛人面前,卻又格外的羞澀。

盧少棠偏就喜歡她這幅嬌羞的模樣,心情大好,道:「大哥說莊子裏豐收了,要不尋個機會,咱們出去遊玩一番?」

說起來,裴瑾也好些日子沒踏出過府門了。來到這個世界也好幾年了,出門的機會是少之又少。如今聽他這麼一提議,頓時怦然心動。

看着她眼睛亮了起來,盧少棠就知道有戲,便繼續誘導,道:「咱們侯府的莊子,可是在外地。早些年,祖上還未做官之前,只是個地方鄉紳,置辦的田產倒是不少。後來搬來了京城,那邊便很少回去了。」

「老宅那邊可還有什麼人?」裴瑾接着他的話問道。

盧少棠細細的回憶了一番,道:「親戚早就沒了音訊了,剩下的都是世代負責看守宅子的家生子。那邊的風光還不錯,依山傍海,十分的幽靜。」

他越是這樣說,裴瑾心裏就越是嚮往。

「可是家裏有長輩在,咱們這麼出去,不太好吧?」裴瑾到底是個謹慎之人,方方面面都要考慮周全。

「無妨…我會說服母親的。你呀,就只管讓丫頭們收拾行李吧。」盧少棠拍著胸脯保證道。

有些想法一旦產生,就會迅速的生根發芽,茁壯成長。

最終,楊氏高高興興的接管了家裏的一切事物,催促着兒子媳婦出門了。當時,裴瑾就感到好奇不已,私底下問道:「你是如何說服婆婆的?」

古代的兒媳婦,莫說是要出遠門了,就算是要踏出府門,那也是要一再的申請的。

盧少棠高深莫測的低頭,在她臉頰上偷了個香,滿意的看到她粉腮如霞,這才得意的哼哼道:「這有何難?母親不是急着想抱孫子嗎,不讓兒媳婦好好地歇著,如何能有孫子抱?」

見他這麼不正經,裴瑾頓時氣得咬牙。「你…」

一想到婆婆朝着她擠眉弄眼的模樣,裴瑾就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永遠都不要爬上來!

「娘子莫惱…都是為夫的不是…要不,你再捏我兩下?」盧少棠見有些過了,忙低頭認錯,陪着笑說道。

反正裴瑾的手勁兒倒是不大,捏兩下也不疼不癢的。

裴瑾卻是撇過頭去,輕哼一聲,故意往外挪了挪,與他拉開一段距離。要對付盧少棠這隻狐狸,耍賴耍狠都是沒用的。只有無視,才是最有效的法子。果然,見裴瑾不搭理他了,盧少棠便只能摸摸鼻子,反思起來。

馬車一路向南行駛,沿途的風光的確是美不勝收。

裴瑾坐在馬車裏,不時地掀起車帘子的一角,偷偷地打量著外頭的美景,倒也十分愜意。

不過,這可就苦了盧少棠了。

一個大老爺們兒,被嬌妻冷落在一旁,連半點兒便宜都撈不著,這種只能看不能吃的痛苦,是多麼的煎熬!

好不容易挨過了大半日,盧少棠就妥協了。「娘子,為夫知錯了…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犯…」

裴瑾見時機差不多了,便側過身子,道:「夫君可要記住今日所說的話,日後若是再犯,可別怪我不客氣!」

裴瑾說話的時候,神采飛揚,盧少棠臉上的頹敗頓時一掃而光,撲過去就將裴瑾給搶回了自己的身邊。「這樣的懲罰,為夫受一次就夠了。」

說完,還不時地拿腦袋往她頭髮上蹭,手也沒閑着,該吃的豆腐一刻都沒有忘記過。

美人在懷的感覺,真心的不錯!

裴瑾臉上泛著紅,卻乖順的窩在他的懷裏。馬車裏雖然鋪了厚厚的棉墊子,可長時間坐着也的確是累得慌。有如此舒適的人肉靠枕可以依靠,她為何要放着不用?

馬車搖搖晃晃,裴瑾困頓的打了個呵欠,不知不覺就陷入了昏睡中。

盧少棠輕撫着她嬌嫩的臉蛋兒,心中暢快無比。

娶妻若此,夫復何求?

正當他想要低下頭去偷香的時候,馬車驟然停住,而前方也傳來了陣陣撕心裂肺的馬鳴聲。

「發生了什麼事?」盧少棠忽然警覺起來,厲聲問道。

負責趕車的王麟一邊戒備着,一邊小聲的答道:「回主子的話,前面忽然湧現出無數的難民,堵住了去往南邊兒的路。」

因為是難民,所以不能隨意斬殺。

可那些人全都虎視眈眈的圍在四周,一副餓狼見了羔羊的模樣,的確是叫人不敢掉以輕心。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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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門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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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表小姐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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