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一輩子都不放

蘇一念坐在客廳里，正埋怨祁老爺子將他們扔下，害他們昨晚吃盡苦頭，祁老爺子笑呵呵的任她發牢騷，突然她的語聲一滯，他順著她微凝的目光望去，就看到他向來引以為傲的孫子公主抱一般抱著蘇晴走進來。

他眼底立即劃過一抹冷冽的光芒，這個女人，倒是有手段勾得慕凡神魂顛倒。

蘇一念獃獃地坐在沙發里，看著祁慕凡光明正大的抱著蘇晴進來，她心痛得一塌糊塗，好歹他們還沒離婚，她還是他的妻子，就算他再怎麼想跟蘇晴在一起，也好歹顧及一下她的顏面吧。

此刻他神態自若地抱著她走進來，無疑是迎面抽她一個響亮的耳光。她痛，眼睛一陣酸澀，有淚意急涌而來，她死死憋住，再不看他們一眼。

蘇晴窩在祁慕凡懷裡，將蘇一念痛苦的神情盡收眼底，她的唇角微微上揚，勾起一抹勝利的微笑。小九，跟我斗，你還差遠了。

祁慕凡不疑有他，抱著蘇晴對祁老爺子頷了頷首，道：「爺爺，晴晴身體不舒服，我送她回房去休息。」他的眸光，淡淡地從蘇一念身上掠過，卻見她瞧也沒瞧他一眼，沒來由的，他心底怒意翻騰。

這個女人，她怎麼做到無動於衷的？

她的老公現在抱著別的女人，她卻視而不見，這說明什麼？說明她的心根本就沒在他身上，她說愛他，果真是在說謊！

他壓制不住滿心的憤怒，狠狠地瞪著她。

蘇一念垂著頭，心裡什麼滋味都有，冷不防感覺到兩道憤怒的目光。她緩緩抬起頭來，對上祁慕凡的雙眸，他眸色冷怒交加，正死死地盯著她。

她心底微微一愕，她以為這樣的目光該是蘇晴的，怎料是他？！

兩人一坐一站，在客廳里大眼瞪小眼，蘇晴夾在他們中間，將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湧盡收眼底，她的心涼悠悠一片。自她認識祁慕凡后，他對她一直溫文爾雅、彬彬有禮，何曾像現在這樣情緒外露。

他該是真的愛上蘇一念了吧。

她攥緊了拳頭，她不會允許他愛上她，絕不！

祁老爺子見兩人僵持住，不悅地皺了皺眉頭，「葉六小姐，你是身體不舒服，不是腳不能走，這麼大個人了，讓一個有婦之夫抱著進來，成何體統？」

蘇晴知道，祁老爺子不喜歡她，自然心也是偏向蘇一念的，瞧他為蘇一念打抱不平，她心底忿恨不已，暗罵一句「死老頭」，臉上卻恭恭敬敬的道：「是，爺爺，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慕凡，你放我下來吧。」

說著她就要從祁慕凡身上下來，哪知祁慕凡卻收緊手臂抱緊她，挑釁似的看著祁老爺子，話卻是對蘇一念說的，「不放，一輩子都不放，你不舒服，我就是你的腳，不要在意這些閑雜人等怎麼看，我抱你上樓。」

祁老爺子氣得眉毛都要飛起來了，他一拍沙發站起來，厲聲喝道：「慕凡，誰是閑雜人等，我是你爺爺，一念是你的媳婦兒，這裡的閑雜人等只有她。」

他劈手指著祁慕凡懷裡的蘇晴，蘇晴被他聲色俱厲的模樣嚇得往他懷裡縮了縮。祁老爺子曾是商場上的一朵奇葩，為人處事剛硬冷酷，對待敵人從不心慈手軟，他一皺眉一橫眼，便能駭得人身心俱顫，此刻他氣勢凌人，蘇晴豈有不怕的道理。

祁慕凡感覺到懷裡的人兒一陣顫抖，他拍了拍她的肩，睨向祁老爺子，冷嘲道：「媳婦兒？爺爺，您問問她在不在乎？您別替她強出了頭，人家壓根就不領情。」

蘇一念心痛難當，在祁慕凡說出「一輩子都不放」那句話時，她的心徹底的死了，他對蘇晴如此情深意重，她又怎能妄想取而代之？是她太天真，以為與他平和的相處幾日，以為與他分享了彼此尷尬的窘事，以為他調/戲她依賴她一下，他們之間就會有愛情。

其實他從來不曾愛過她，他調/戲她，只是因為他寂寞，而她恰巧在他身邊而已。

一切都只這麼簡單！

屋裡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突然覺得此刻自己的存在就是一個笑話，他抱著心愛的女人問她在不在乎，怎麼會這麼可笑，他怎麼有臉問出口？

她站起來，眼中凄楚的神情盡斂，她握緊拳頭，指甲深陷進肉里也不覺得疼，她直視祁慕凡，冷冷道：「爺爺，我不在乎，他愛幹什麼幹什麼，愛抱哪個女人都與我無關。」

終是忍不住語氣中的酸意，她說完這話，怕自己偽裝的堅強會在他們面前崩潰，她轉身倉皇離去，轉身那一瞬間，她再也止不住眼淚決堤。

祁慕凡瞪著逐漸消失在樓梯間的倩影，滾燙的心漸漸涼了，她果真是一點也不在乎。

祁老爺子聞言，緊鎖的眉頭蹙得更緊，他嘆了一聲，這丫頭總是口是心非，在慕凡面前承認一次，卑微一次，示弱一次，也許他們的關係就能突飛猛進，在愛情面前，自尊只會將他拱手讓人，這麼淺顯的道理，她怎麼就不懂呢？

祁慕凡臉色黑沉，他冷哼一聲，抱著蘇晴向樓上走去。他懷裡的蘇晴，在此刻緩緩綻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原來不必她多做什麼，他們之間便能勢成水火，問題的癥結果然不在她身上。

蘇一念回到房裡，整個人虛脫得站不住，她順著門扉坐下來，咬著唇嗚咽出聲。她以為她的心不會再因他而痛，原來不過是她高估了自己對他的感情。

怎會不痛呢？

明明就痛徹心扉！

她的心就像被十幾雙手死死的拉扯，痛得鮮血淋漓。她雙手捂著臉，眼淚順著指縫滑落下來，她哭得很隱忍，沒有讓自己瀉出一絲聲響，因為她以拳抵著唇，只有那悲嗚聲自喉頭滾過，痛到絕望。

她哭著，身子顫得厲害，這一刻，她的世界轟然坍塌，再無半點光亮。她在一片暗無天日里哭得聲嘶力竭，如若早知道愛情會這麼傷，她絕不會讓自己動心。

她哭得喘不過氣來，心臟痛得一陣麻痹，她不愛了，再也不愛了。

祁慕凡將蘇晴送回客房，輕聲道：「你先歇一歇，晚飯好了，我再喚人來叫你。」

「慕凡。」眼見他轉身就走，蘇晴連聲喚道，他回過身來，平靜地看著她，她苦笑一聲，「對不起，我又讓小九誤會你了，要不……我去跟她解釋一下。」

「不用。」祁慕凡搖搖頭，「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我不想外人插手。」

今天他會衝動的抱蘇晴進來，就是想試探蘇一念的反應。如果她是愛他的，她必定會嫉妒，只是……，悵然嘆息一聲，他失望了，他的試探於她來說，不過就是孩童的惡作劇，一點意義也沒有。

蘇晴愀然變色，她哽了半天，緩緩問道：「慕凡，那天晚上你對我說的心愛之人，是不是就是小九？」

他一直未曾點名道姓，可是她知道，那人必定是小九，她明知故問，便是想要親耳聽到他的證實，若果真如她所料，那麼她不會再容小九。

祁慕凡定定地看著她，眸中波光流轉，漸漸變得深邃，「晴晴，休息吧，我先走了。」

看著他挺拔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房門口，蘇晴驟然跌坐在床上，她雙手死死的拽住床單，眼中恨意濃烈。

祁慕凡從客房裡走出來，路經主卧室時，他腳步頓了頓，瞪著緊閉的門扉，憤怒的握上門把，猶豫半晌，他悻悻然縮回手，掉頭離去。

而房內的蘇一念，正縮在牆角邊哭得一發不可收拾。

祁慕凡倚在書房的窗前，手指間猩紅點點，他周身被煙霧繚繞著，看不太真切他的臉，他身下已然散落了一地的煙蒂。

從來，只有女人對他捉摸不定，這還是他第一次覺得一個女人如此捉摸不定。她的哭，她的笑，都不知道是為了誰。她心中的人不是他，又是誰？

容岩？抑或是那日跟在她身後的小男人？

祁慕凡發現，不管是誰，他都嫉妒得發狂，蘇一念只能是他的，只能！

拋下煙蒂，他伸腳碾熄火光，第一次想放下身段放下自尊去問問她，那日在酒店，她的話可是當真？

來到主卧室，祁慕凡衝動的步伐戛然而止，他瞪著木門上雕刻的滿池荷塘，想：假如她說不是呢？假如她根本不屑他呢？假如她像剛才一樣，冷漠的說她不在乎呢？

到時，又叫他情何以堪？

第一次，祁慕凡面對一件事時生了退縮之意，他的手握上門把，久久都不曾推開。須臾，他的自尊戰勝了一切，他緩緩鬆開門把，轉身準備離去。

剛邁出步子，他就聽到從門內傳來的細小呻吟聲，他腳步頓了頓，心一陣發緊，驟然轉身走回去。推開門，他一眼就看到蜷縮在牆角的嬌小身影。

她臉色蒼白，緊咬下唇，呻吟聲便從她的唇齒間流瀉而出。她滿臉皆是淚，眼睛腫得讓人觸目驚心。祁慕凡心頭一顫，連忙奔過去抱起她，「蘇一念，蘇一念，小九，你怎麼樣了？」

蘇一念心痛如絞，可是她不願意吃藥。如果就這麼痛死，或許她就能真正得到解脫了。

痛得昏昏沉沉時，她似乎聽到祁慕凡的聲音，可是此刻他不該跟蘇晴細訴別後相思么？他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她苦笑一聲，告訴自己這是幻覺，這一定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