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歸來(二)

67歸來(二)

再說說杏娘這邊。

從接手絳秋園回來,可能是吹著了冷風,加上最近幾日心神不寧,沒有休息好,杏娘一直有些蔫蔫的,到了晚間,居然發起燒來了。

這個身子的原主人是個體弱多病的,自打杏娘穿過來之後,雖然她在衣食住行上處處注意,不挑食,撿有營養的吃,還隔三差五和丫鬟們踢踢毽子、鍛煉鍛煉,但是虧了這麼多年的底子,可不是這麼容易就能被調理好的。

病來如山倒,杏娘這一躺下來,倒是急壞了魏氏一干人,苦藥沒日沒夜的進,療效卻相當緩慢。

杏娘前世時一貫是打不死的小強命,可能是生在鄉下,長在田間,身體倍兒棒,一年到頭生不了幾場病,來到這古代之後,倒真跟這床鋪卯上了,要麼不生病,要是病了,准得躺床上挺個幾天屍,方見好。

瞅著魏氏又開始見天地抹眼淚。感冒發燒在現代看來稀疏平常的事情,在這裡,也是要當成一樣重病來看的。尤其是,當某個發燒的人,請了大夫吃了葯,發現療效不咋地的時候。

相比起來,杏娘就顯得淡定多了。她覺得可能是身體前主子之前用藥太多,致使她對藥物產生了一定的抗體,耐藥性這玩意兒,肯定不會只針對西藥的。

唉聲嘆氣了一陣子之後,魏氏終於振作起來了,開始大把大把地請大夫,幾波下來,居然還真被她倒騰到了一個滿臉白鬍子的名醫,老大夫之乎者也的掉了半天書袋子,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病人心神不寧外加思慮過重。也虧得這老頭長了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兒,俞家還真沒把人給轟出去。你說正常人,誰會相信一奶娃子得啥思慮過重的病……@

魏氏對這個神醫千恩萬謝,臨走時還給了不少賞錢。至於為何會心神不寧,這就不用多去想了,是被嚇的。思慮過重嘛,小孩子家家的,哪裡來的這麼多煩惱,肯定是被嚇之後的後遺症。

被誰嚇?

答案顯而易見嘛。

魏氏這回倒是真的直接把自個兒給恨上了,暗怪自己沒事作甚要去跟三太太那種人黏黏糊糊,現在可好,給自己女兒惹上了一身腥。

思來想去之後,她覺得問題的癥結還是在那日三太太天在老太太那裡突然發狂那裡。

於是把秋鴻和青菱叫了來,開門見山便問道:「六小姐自打從老太太那裡回來之後,最近可有什麼異常?」

從老太太那裡回來?六小姐基本上每天都要去老太太那裡兩三回,早上請安,中午、晚上吃大鍋飯……

青菱和秋鴻對視一眼,她們曉得,主子問的,自然不是這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打卡情況。

魏氏不耐煩了,她很少有這種狀況,因為教養和脾性的關係,其實她很少對沒犯錯的丫鬟婆子疾言厲色,但是今天她忍不住了:「就是那日三太太在老太太處撒潑胡沁那回。」

得……都說自家妯娌撒潑了……

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

秋鴻想了想,莫名想起了那日六小姐一身冷汗的情景,不由得說道:「六小姐這些日子倒還好,就是被三太太說……說克……老爺的時候,背上全濕了……後來一回來,青菱就給備了熱水,讓六小姐擦了身,六小姐又不讓我們跟二太太你說……一連幾日沒事……我們只當……」

魏氏沉吟不語,攥在手裡的帕子,卻被扭得變了形。果然……還是因為這件事嗎?

青菱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對魏氏小心翼翼地說道:「二太太,我覺著,六小姐這幾日雖嘴上沒說,心裡肯定是記著的……」說著,看了魏氏一眼。

魏氏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青菱繼續道:「這事兒,以前也有人說過,一則那時候六小姐年紀小,不懂這克……克……的意思,二則,也沒人有膽子敢當著她的面說的……現在,六小姐也曉事了,這事情要是不徹底堵了那起子人的嘴,對六小姐以後的名聲……也是有礙的……」

克父,通常是跟克夫、克子聯繫在一起的。

在這個平均壽命短到讓人髮指的年代,只要誰背上了這個克父的名頭,將來說不定連嫁都難嫁了。

魏氏終於明白了,看起來再菜的老虎,它也是吃人的。三房的黃鼠狼不要臉皮,看起來雖然各種不如大房的狐狸,也是沾血的。

她看不起的人,其實個個比她強。

*

俞定書回來這件事情,沒有刻意隱瞞,老太太那裡一鬆口,半天不到,就在俞府傳得沸沸揚揚的了,大太太又趁機賢名遠播了一把。

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人把杜撰的故事控制在想象力範圍之內,到了後來,俞定書回歸這齣戲被謅得天上有地上無的,各種版本的惡婆婆對陣善良兒媳婦閃亮登場。

惡婆婆自然是指老太太,善良媳婦嘛,非大太太莫屬了。

這賤招也不曉得是誰使的,直接挑撥了老太太和大太太那走鋼絲似的婆媳關係。

大太太這賢名兒還沒攢夠,就頂著露水屁顛屁顛去跟老太太請安了,老太太倒是待她如舊,可惜,越平靜,大太太這心就抖得越慌,索性這些日子俞府也沒啥大事,乾脆就在老太太那裡做了個窩,有事沒事就在那裡陪笑臉裝乖。

今兒個的芙蓉雞片做得特別嫩,老太太一高興,多吃了半碗飯。等飯菜一道被撤了下去,吳嬤嬤笑眯眯地遞上了漱口的茶水。

老太太掃視了一圈,最後把眼神傾注到了長孫身上:「譽哥兒,明年二月你就要去參加童試了,學業上萬不可懈怠。前些日子,你父親也來信說起了這事兒,你是大哥,定要給底下的弟弟做出個好樣來。」在古達,或者更為精確地說,是在俞家,最流行的問候語,不是「你吃了嗎」、「今天天氣不錯」這種中西方式的句子,閑來無事,大家喜歡關心一群娃的成績。

作為俞家新一代的領頭羊,俞承譽永遠是生活在鎂光燈下的人物,這就跟長得矮小被不幸安排在第一排然後每次老師抽背書都第一個倒霉一樣,長房長孫僅僅因為投胎趕早又趕巧而享受著無人能及的榮耀的同時,也在接受慘無人道的騷擾。

「祖母放心,」俞承譽的表情很虔誠,自信以及傲氣同時在他臉上展露出來,看起來相當有料,「我雖不及祖父當年弱冠位及高位之才,但是應付區區童試,還是不在話下的。」

說完,用頗為挑釁的眼神掃過二少爺俞承澤、三少爺俞承翼,四少爺俞承晟去了外祖家,至今滯留未歸,就算歸了,大少爺這點上還是比他娘厚道一點的,對於沒有威脅的老弱婦孺稚子幼童,他一向不會太過在意,尤其是在他看來,沒有威脅的黃毛小子。

至於俞承業嘛,雖然與他們在一處讀書,同被一個先生教導,但是沒有老太太的傳喚,卻是不敢出來瞎晃悠的。他本人也確實是個識趣的,一般吃食都是自己對付,好在三老爺雖然糊塗,對這個親生娘親不在身邊的小兒子,也還算關照,眾人便不敢輕慢了去,倒也還算過得舒適。

二少爺繼續發揮他孔乙己的萬年王八書生氣,操著一口要人老命的文言文不像文言文、口語不像口語的調調,在那裡煞有介事地讚賞自家哥哥:「是極,是極。兄長的學識,我輩甚是敬服。」

遣詞用句很是官方,聽來聽去,俞承澤這廝的話,不是在捧高大少爺,而是在捧殺。

三少爺唯唯諾諾地跟著附和了幾句:「二哥說的有理。」有二少爺珠玉在前,這句平日里聽來寡淡無味、無甚特點的話,此時聽來卻有些敷衍了。

果不其然,大少爺斜著眼睛往俞承翼看了一回。

三少爺明顯心不在焉,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並未發現對方的注視。

老太太卻是並不知大少爺的學業到了何種程度的,有傳言說,當年,俞家這個嫡長孫生下來時,她曾有意抱養,被大太太使了些手段,不軟不硬地頂了回去,婆媳表面上雖未有嫌隙,大太太卻把兒子看得極嚴。一來二去中間又生出了一些不痛不癢但挺雞毛蒜皮的小事,老太太好心連討了幾個沒趣,也開始避嫌,私下裡不去過問這個大孫子了,要問也是當著大傢伙的面,與他親近親近。

從平日里自己接觸和旁人的隻言片語中,老太太曉得這個長孫有些浮誇,只道是年少輕狂,少年意氣,長在俞家這種大戶裡頭,沉不住氣有些優越感是難免的,偶爾向當事人或者當事人他家長問起學業,他們永遠是一副自信滿滿、睥睨眾生的表情。

這種盲目的自信很容易迷惑人,尤其是不知內情的人。

「好!」老太太對此表示讚賞,隨口贊道,「我們俞家的長孫,理當如此。」

其實嘛,童試童試,說這個X試可能大家都沒啥特別的感覺,但是如果再解釋一下:通過了童試是要出來做秀才的,估計大家應該就有一點了解了。

《濟公》裡頭被欺壓的、考試屢屢不中,最後要麼被官府欺壓,要麼被有錢的老地主搶了老婆的都是秀才,這證明啥?秀才作為古代科考的入門關,還是比較大眾的,考中的概率比起舉人進士什麼的,普遍偏高。

有很多的讀書人,會頂著秀才這頂帽子,進棺材,也有那麼一些人,會在很老的時候,祖墳起大火,突然中舉。前面那一種的,例子太多,後者的話,比如說,再晚幾年就差點沒機會瘋的范進范先生。

俞家是簪纓世家,一向以規矩甚嚴著稱,俞家人深以為傲的一點就是從大梁開國之初到現在為止,他們的子孫後代多是靠著自己讀書入仕,很少有靠祖蔭的。當然,這其中,還要區別一下,官僚子弟考秀才和平民百姓考秀才中間那條馬里亞納海溝的差距,錄取率這方面,是完全兩個概念。俞家清高歸清高,官場潛規則卻不會陪著他們家一塊兒清高起來。俗話說的好,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趕考的同志不是個二百五,基本上,過童試的幾率還是很高的。

老太太表現得很正常,她只是想顯示一下自己身為長輩對小輩的關心,因為大太太的防狼措施做得太到位,她跟長孫的相處模式,實際上一直處在一個相當彆扭的狀態。可能是譽哥兒從小被她抱得次數太少了,她對著這個孫子,反而不如對著翼哥兒和晟哥兒來得親近。

幾乎在老太太話落的同時,大太太下意識地朝嫡子和庶子同時看了一眼,又不著痕迹地挪開了視線,笑得無比賢惠無比溫柔,對老太太應聲道:「譽哥兒最近在學業上,是比之前用功了許多,也就是應個景,不曉得能不能考上,就算考上了,終究也比不上當年他二叔的次第……」邊說著,邊用眼角的餘光去瞟老太太。

魏氏在邊上慢悠悠地喝著茶,聽到對方嘴裡提到自家已逝的相公,頓了頓,嘴角揚起一抹譏誚的笑意,馬上又被她掩飾住了,繼續像一個木頭人一樣坐著,心中卻是一片涼意。

聰明如她,自然聽出了對方是在給老太太打預防針。考好了,那是譽哥兒讀書用功,若是考不好,老太太也得悠著點,別老用二兒子的標準來衡量長孫,畢竟,那個最聰明最出息的二兒子,如今已是黃土一抔,墳頭野草都要長得跟他女兒一樣高了。

俞家老太太一直覺得,是自己逼二兒子逼得太緊,才會讓他在考上進士之後沒多久,就撒手西去。

大太太深知這一點,於是很順利地利用起了老太太的自責,給自己兒子提前找好護身符。

老太太的眼神果然黯淡了下來,她輕輕地「嗯」了一聲,神色卻不見絲毫改變,只吩咐道:「讀書固然重要,身子更要緊,他老子寫了不少信回來,你看著辦就是了,別逼得太緊。」

大太太笑著應了,老太太再疼愛孫女,也不會越過孫子去,更何況,這個孫子還是俞家的長房長孫。

魏氏覺得喉嚨口跟哽了一根魚刺似的,噁心得慌。倒不是為自家兒女和長房的孩子爭寵,單純不恥某些人的行為罷了。

倒是站在老太太身後的吳嬤嬤嘴唇動了動,不過,沒人注意便是了。

除了個別心思或詭異或沉重的人之外,現場氣氛勉強稱之為和諧。

一個小丫鬟掀了帘子,偷偷摸摸潛了進來,看穿著打扮和年紀,應該是在外頭管洒掃的粗使丫鬟。她緊張兮兮地走近紫蘭,扯了扯她的袖子,湊到她耳朵邊上說了幾句話。

還不等紫蘭做出什麼反應,就被俞承澤捧得飄飄忽忽的俞承譽眼尖地看見了,他拔高了嗓門,叫了起來:「那邊那個小丫鬟,你鬼鬼祟祟是在做什麼呢!」

作者有話要說:我快要崩潰了……

我今年剛剛畢業,因為家裡的情況,沒考研,一直在找工作。

然後一堆人來打聽我的交朋友狀況,開始介紹對象,一堆人來打聽我的工作情況,我真的感覺我快不行了

熱活著為什麼就這麼辛苦……

對不起,還有謝謝還在繼續看文的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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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家和萬事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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