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妺喜?魅

第七十六章 妺喜?魅

雖說這祭塔是處於地脈之結點之上,在此施用道術有事半功倍之效,但才不到十步,便已與場中磁氣產生共鳴,這胡英姿,果然是那罕有的陰極之軀。

姝女一邊舞動一邊念想,道仕間的鬥法,搶先掌控場中磁氣是為得先機,她失了先機,場中的磁氣已被胡英姿那舞動的身姿攪動起來,一股嵐風正順着捲動的磁氣緩緩成型。

在遠古的時代,人們便已認識到天地間充斥着一種氣,不是一呼一吸間的空氣,而是一種看不見,聽不到,嗅不清,觸不明卻無處不在影響着世間萬物的神秘之氣,如磁石之陰陽相吸相斥一般,如果萬物為陽,那這種氣,便為陰。天上的風雲涌動,地下的熔石流動,海里的潮起潮落,萬物生靈的喜怒哀樂,生老病死無時不刻的受着它的影響。只有少數天生靈覺的人才能感到它的存在,它自恆古以來,便自按著自然之律流動,便如水往低流,火往高竄一樣,不受人力所制,修道者們便將這種氣稱之為磁氣。

幾千年來,無數的修道者前赴後繼不斷摸索,對這磁氣的特性及流動規律越來越了解,使得操控天地萬物之氣息成為了可能。

「巫道為逆天之舉,不可強求。」此為《巫本》中的卷首語,意為道術是改變天地自然運轉規律之舉,用得好,可為萬民造福,若強自改變天地間磁氣運行之脈,便會遭來毀天滅地的災難。

這些逆行天地之道的危險道術被道門視為禁術,尋常道仕可是接觸不到的,天女一脈的降靈術、胡英姿施用的嵐之術便屬於禁術。

嵐之術的出處已不可考,真正知道嵐之術的道仕更是稀少,便連自認精通巫道的絳紅也從未聽過嵐之術這種道術。

在胡英姿的舞動之下,一卷嵐風隨着她的身姿成型,向著姝女捲去,以胡英姿之能,在鬥法中倉促之間,也僅是能施法生成一卷嵐風。

但這嵐風鋪一成型,便加速向姝女捲去。

對慢了一步的姝女來說,她剛剛與這姬台上的磁氣產生共鳴,還未來得及用出一個術法,那股嵐風已然向著自己捲來,她只得遠離胡英姿來躲過這嵐風。

每位道仕施術控術都有一個方域,方域的大小與道覺息息相關,一旦超出這個方域,術法便會不受控制,大多數術法則會自行消散,但某些禁術則會產生不可預料的後果。

這股用嵐之術形成的嵐風,姝女滿以為已經遠離胡英姿三丈,脫出了她的方域,這股形如風卷的小捲風應該自行消散才是,未想到這小捲風竟越刮越烈,竟「渦渦渦」直往她身上捲來,看這勢頭,與那道門御風術的風卷完全不一樣。

道門御風術的風卷是道仕修習《巫本》第一個習練的基本術法,簡單,容易施術成功,對人也不會造成傷害,只是被風卷刮中的人身周磁氣會紊亂,暫時會使不出術法來,但看胡英姿施起的這股小風這勢頭,若是被卷上,可不是使不出術法這麼簡單了。

姝女自懂事起便隨族中長老修習巫術巫法,她雖無胡英姿這等天資,但憑着她多年對術法的領悟,與這卷嵐風周旋幾圈之後,卻是讓她找出了破法的竅門,幾圈之間,便已將這卷嵐風破去。

胡英姿施起的第二卷嵐風也已然成型,向她疾卷而來。

沒有法器道袍的增持,胡英姿僅能施展出嵐風這種術法而已,一旦被姝女找到破法的竅門,便會落於下風。

果不其然,第二卷嵐風也被姝女以巧力破去,此時,姝女的方域已然成型,只見她長袖一揮,帶出長長的兩條緞帶,笑道:「風來!」

便見那緞帶隨風飄舞,如兩條雪蛇,直向胡英姿處蜿蜒盤旋而去。

胡英姿一看這兩條緞帶來勢不善,待一卷嵐風成型,便雙腳一錯,足下生風,往一側飄然而去。

姬台下的眾人只看到火光下二女互相舞動追逐著,不時騰空而起,又不時隱沒於火光之後,便像是兩隻一青一白的蝴蝶在火叢中互相追逐,當中之驚險,讓人群連連爆出了陣陣喝彩聲。

胡英姿雖天資卓卓,但修習巫術時日尚淺,即使是有這嵐之術在身,卻還是被姝女扳回了局面,百步之後,她施起的風嵐還未成型,便已被姝女破去,眼看便要輸了。

一聲悠長的笛聲適時響起,胡英姿只覺身周紊亂的氣息一整,姝女施加在她身上的壓力為之一清,這是劉弦救場來了。

本來兩位道仕間的鬥法,是不容許第三人插足的,只是胡英姿與姝女實力過於懸殊,姝女才默認了劉弦所為。

劉弦看得出,胡英姿雖能施用道術,但對道法的施法技巧卻是一竅不通,他以音律為引,指導著胡英姿用自己的道術來防禦姝女的攻勢。

而胡英姿也學乖了,在劉弦的引導下,將嵐風控制在身周,或防或攻,漸漸與姝女形成了勢均力敵的局面。

樓座外的靠欄上站滿了人,這斗舞之精彩,連站在角落耍技的小廝也停下手中的活兒駐足觀看,喝彩聲時起彼伏。

離姬台最近的貴賓樓座處,卻是反常的十分安靜。

樓座中,只有一個聲音,那是三齒木屐踩踏在柳木地板上的聲音。

「噔…噔……」

「噔…噔……」

只有一個紫色的身影在動,便如風中搖擺的鳶尾花,說不出的媚,也是說不出的魅。

待那如柳枝一般的身子轉過身來,姬峘卻是十分的詫異。

雖然只見過一面,姬峘卻是記得,她赫然便是在天女祭典上幾位擺陣的道仕之一。

一旁的絳紅慍怒道:「妺喜居士…這裏可是清樓…你…想要幹什麼!」

絳紅感覺到了身周的磁氣如一條條鋼絲一般纏遍了全身,而整個樓座中的人均是一動不動。

所有的人,都被一股不知名的術法纏住了。

妺喜嬉笑了一聲,一揮袖,三個身影出現在眾人面前。

身披黑色斗篷的人顯然是這三人中的主人,斗篷帽檐之上,紋著一圈圈神秘的暗金色花紋,而斗篷的背後,也用暗紅的金絲綉出了一個神秘的符號。

在他的身後,魔祝·恐離正雙手結印,口中念誦著神秘的咒法,而另一人,赫然便是兩月前在夏台郡城官道上試圖截殺林逸冰一行的血紋黑裝男子。

聽那身着斗篷的男子道:「清樓,也不過如此,魅娘,你方覺醒不久,不宜施法過長,這些人,便交由血殺來處理吧。」

「慢著,你要抓那小子,本座可不管,可是呢,我也有一段未了的情緣在此處,不親自解決了,心裏不暢快,對這身子可是不好,你說是不是?張寶三我兒。」妺喜不無戲謔的道。

張寶三站起來,顫聲道:「娘親…你……你不是我娘親!」

「哦?十年朝夕,不過一別幾月,你便把我忘了?你果然還是那人的兒子,一樣的負心薄倖,一樣的忘恩負義,瞧瞧你這臉,你這眼睛,多像。看到我額前的這道傷痕了嗎?他想讓我忘了他,他想讓我為他照顧他和那賤人的兒子!哼!你說的不錯,我不是你的娘親,相反,她已經被我封印在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這麼多年,也不知道是否還活着。」話剛說完,便見她尖聲大笑起來。

那身着斗篷的男子道:「魅娘……」

此時站在樓座中央的紫色女子,身是妺喜,可這神情舉止乃至靈魂似乎已不是幾月前在落石之地的妺喜了。

妺喜·魅見她的笑聲被打斷,不快的道:「哼!你雖助本座覺醒,但還輪不到你對我指手畫腳,還是儘早解決你這兄弟吧,夏時令。」

「你…」

說着,便見妺喜·魅單手一抓,姬峘便凌空飛到她的手裏,在姬峘的頭上一拍。

姬峘只感一陣眩暈,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那頭戴斗篷的男子慍怒道:「魅娘,我們說好互相合作,互不干涉,你……」

妺喜·魅媚然一笑道:「小子,難得你們兄弟會面,沒有一點感人的場面如何了得?」

她單手快速結了十幾道法印,一指點上姬峘的頭頂。

絳紅只感到一瞬間,樓座內的磁氣彷彿一下子都湧向姬峘額頂之神庭中,驚道:「啟魂之術!你怎會這等逆天禁術!」

「哼!這老天無眼,本座逆它又如何?」

口中不停,但見她五指張如爪,姬峘的身軀在她爪下竟如陀螺般轉了起來。

夏時令正要上前阻止,卻發覺被一股無形的牆給擋在了幾步之外。

「別急,本座這便讓你們這對冤家兄弟會面。」妺喜·魅又是一串尖聲大笑。

張寶三看着妺喜·魅,如何也想不到,他一心尋找的娘親,竟會變成這個樣子。

啟魂之術,過去只有大夏朝的青龍國祭才可掌握的禁術,在商滅夏之後,這術更是成了禁術中的禁術,只因此術是操縱人之命魂的術法,是祝法中的至高之術,傳說這種術法修到極處,甚至不但可移魂換體,更是有逆天改命之能。

姬峘只感到一股冰冷的黑暗之流自心底流出,淹過了他的身體,沒過了他的頭頂,漸漸沉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二十年了,你還對當年的仇恨念念不忘,時令我兄。」

原本已癱坐在地上的姬峘緩緩的站了起來,嘴裏吐出的字,如一顆顆冰塊落到地上,令人不寒而慄。

「若不是你當年的背叛,父親又如何會深陷敵陣,我母親也不會力戰而亡,當年父親如此信任你,甚至不惜將血裔傳與你,你……」

夏時令說着說着,聲音便哽咽起來。

姬峘從桌邊拿起一支筷子,一邊把玩一邊道:「時令我兄,一別多年,你還是沒有一點長進,那人,哦,應該說是父親,之所以將血裔傳與我身,想必還是有道理的。」

夏時令大笑道:「當年,你是如此風光,武藝,術法遠在我之上,年紀輕輕已是統領近百鬼卜的『頭顱』,父親的衣缽遲早都會傳與你身,可現在如何,不得不藏於這小孩身體里,苟活以度日,這便是背叛者的下場!」

「看來你已將我的血裔渡入你身,若是不然,那焱龍也不會聽你號令。我那副軀殼,想必已不存在了,哼!不要以為你得了血裔,便能將我如何,這賊老天也奈何不了我,更何況是你!」

話音剛落,姬峘已一閃而沒,下一刻,一支筷子已點至夏時令的喉間。

「擋」的一聲,眼前頭戴斗篷的夏時令已換了個人。

姬峘一擊不成,又退回原處。

「恩?血殺,二十年未見,你的卜技又精進不少。」

「過獎,九十八位師兄師姐性命之仇要在你身上着落,血殺不敢忘,日日修習卜技,便為這一日。」

「哈哈哈,只可惜,天魄三十六印,你只學會了殘缺不全的九印,就憑你們四人,想要殺我,還差了一點。」

言罷,姬峘突然雙手連續結印,雙指緊合,點中眉心,口中喝道:「魔印·天眼,開!」

姬峘眼中瞳孔由黑瞬間轉白,瞳白由白轉黑,天地間似乎只剩灰白兩色。

「不好!魅姬,快助我拿下此子,九印一成,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了!」

「嗡」的一聲,血殺手中一震,一雙奇形匕首出現在他手中,當胸便朝姬峘刺去。

姬峘冷笑了一聲,腳下一動,便已挪至血殺身後。

「婢奴生的賤種,也敢在本座眼下造次,還不快快伏誅!」妺喜·魅單手一張,五指成爪,一隻水缸大的紫色鬼爪便朝姬峘抓來。

「魁印·天罡,破!」

姬峘周身空氣突然一震,衣袍無風自鼓,本已凌空抓來的鬼爪竟被震散,距離最近的血殺也被這罡氣震得倒飛而去。

「哈!」血殺大喝一聲,周身血紋紅光暴漲,身後空氣突然一聲爆響,以更快的速度又朝姬峘處襲來。

「鬼印·七步,疾!」

血殺一匕刺空,只刺中姬峘的殘影,暗叫不好,這天魄三十六印實有四印,每印九式,每一式都自有其功用,這鬼印·七步為瞬移之技,無論敵人有多遠,只要在目視範圍內,七步間便能到達敵人身邊死角之處,要趕快救援少主。

情急之中,血殺也施展鬼印·七步,朝夏時令一方移步而去。

又聽「鐺」的一聲,僅是電光火石之間,血殺後來先到,為夏時令擋過了姬峘的一記刺殺。

血殺雖身着魔裝,卜技施展要比姬峘快一籌,但他卻算漏一步,鬼印·七步是實實在在的七步,姬峘刺殺夏時令只用了三步,剩下四步卻出乎意料朝妺喜·魅處襲殺而去。

便在血殺為夏時令擋下一記的同時,姬峘的身影已掠至妺喜·魅的左側死角,十指結印,直向她的后心轟去。

「法印·九陽,散!」

「不知天高地厚,拿命來吧!」

血殺變色道:「不可!魅姬,快躲開這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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