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姑侄起嫌隙

王熙鳳冤不冤,自然是冤枉的,最起碼在這件事情上。

不過這世間的事情,從來也不是非黑即白的,剛何況在這繁複而瑣碎的內宅之中。

所以第二天一早的處理手段一如璉二奶奶一貫作風的乾脆利落又格外的帶了三分絲毫不留情面的狠辣。

「太太交代好好差事都被你們這起子沒眼色的奴才給辦砸了,慢待了表少爺、表姑娘不說,都是還得讓老太太、太太跟著你們揪心。」

王熙鳳懶洋洋的靠在大迎枕上,漫不盡心的抿了口茶水,不急著聽下面站的滿滿一屋子媳婦子的回話,倒是冷哼一聲開始算起賬來:「咱們府里這些年的臉面都叫你們這起子沒眼色的奴才給敗光了,多點的事情,太太交代的仔仔細細的什麼樣的料子,怎樣的緞子,親親指了地方讓你們去尋了來。倒是難得讓我也跟著見了一回咱們家居然還住著一群這麼不中用的奴才,一盞茶工夫不用的事情倒是叫你們找了兩個時辰還要鬧到老太太、表少爺、表姑娘的跟前兒去。」

一聽這話,昨個但凡是跟這尋料子差事有點關係的媳婦丫頭們立時覺得心中一滯,立馬跪在了一邊,就是往日里在璉二奶奶跟前兒最有臉面的大丫頭平兒都不例外。

看著平兒打頭跪在了璉二奶奶的腳邊上,下面的媳婦們雖然還是唬了一跳,但也心中微微的舒了口氣。好在這平姑娘自來是個心善的,更加上這回也算是跟了她一道的差事,總是二奶奶在氣頭上。想來也不會罰的怎麼出格,實在要是過了也不用自己個往前沖。平姑娘日後也能幫著找補一二的。

想法不錯,但也是要分清楚什麼時候的。若是舊日里怕也正是被這群奴才看了差不多了,只是今時早已不同往日了,王熙鳳原就對著平兒沒有那麼親近,更何況昨個兒被王夫人給了好大個沒臉。

王夫人既是長輩。又是主事的太太,王熙鳳不敢惹也惹不起。就幾個奴才秧子再收拾不得,怕是真的能活活的氣死去了。

璉二奶奶眯著鳳眼打量了一圈跪在地下的幾個,倒也算是有那麼幾分熟悉。哼難得的居然還有個太太自家裡帶來的陪嫁婆子,得了也活該你們倒霉。此等叼奴絕不輕縱,這麼件簡單的差事做不好,說不準往日里是怎麼辦差的,先沒人打足了20板子拖出去。差了原先當差的虧空給補上,以後莫說是回來二門以里,就是府內的差事也想都不要想了的。

沒等平兒開口求情,外邊早就搭了凳子一片哀嚎了。雖還有人繼續抱著僥倖心理想著平姑娘是不是能繼續發揮一下餘光餘熱,但大多數比較理智的都已經清楚地意識到璉二奶奶這回事真的火了。

「太太正念叨著呢,可巧寶姑娘就來了。」王夫人屋裡的大丫頭遠遠的瞧見是薛家小姐寶釵帶了丫頭鶯兒一路上過來,馬上親親熱熱的迎了上去,揚著笑臉兒問候道。

「恩。說的也是呢。今兒原是哥哥的朋友送了些個打北邊過來的瓜果來,雖說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但好歹還算是個媳。我們是不敢獨享的,也正是要給姨媽問安的時候也就拿了來。」寶釵微微一笑並不把金釧的話當真,輕輕地拖住了她行禮的手,反倒是更是親親熱熱的寒暄道:「日日都見得,金釧姐姐可不敢這麼客氣的。」

丫頭們最是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太太歲說原來對薛家的表姑娘沒有幾分親近。不過這幾日隱隱的倒是又大不同了。金釧能在王夫人的屋子裡面佔有一席之地也不是那沒有計較的人,自然順著薛家寶釵的手起來又道了一聲『寶姑娘』。

薛寶釵雖然心中並不將丫頭們十分當做一回事,但也深知小鬼難纏的道理,更何況現今自家還是客居,能和內院當家的姨媽身邊的大丫頭較好真真的百利而無一害的好事情,更是願意的。當下便開始關心起王夫人來。

「哎,太太心善。」金釧知道過不了多一會兒寶釵也是能聽說的,樂的提前賣個好:「還不就是昨兒個因為下人們不懂事惹得表少爺生了好大一場氣,倒是讓太太愧疚的慌,說了二奶奶幾句,今兒個昨晨聽說那邊又喊打喊殺的攆了人出去。」說著下巴沖著賈璉王熙鳳住的小跨院為不可見的揚了揚。

寶釵本就是水晶心肝的姑娘,聽這麼一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微微笑了笑又握住金釧的手說道:「好姐姐,家裡得的瓜果還多,我單獨叫鶯兒留了一份出來,等姐姐得了閑可記得去取呢。」

鶯兒聽了這話趕忙接著跟金釧寒暄起來不提,寶釵也進了屋子給王夫人問好了。

由金釧親自打了帘子傳話,寶釵也對之前的談話故作不知,依舊端端正正的做足了禮數請安問好。

「我的兒,難得你惦記著姨媽,大早的寒氣還盛,可要注意身子骨。」王夫人滿意的虛抬手將寶釵招到了近前關心道:「怎麼還這個時候就過來,老太太昨兒不是說了你們小姐妹折騰了一天,今兒早好好的歇上一歇。」

王夫人果斷的忘記了薛姨媽二人只是府中的客人,不過是打打醬油爾,倒是說得像是一起做主人樣子因林家姐弟到來勞累忙碌了一樣。

花花轎子眾人抬,寶釵自然不會指出王夫人話中的漏洞,反倒是更加道:「老太太太太原是關心我們小輩份的。說來昨兒熱鬧,我倒是習慣了時辰,早早的醒了,又聽說哥哥那邊送來了好些個北邊來的瓜果,想著這個時候倒也算是個巧宗。」

寶釵話並不說完,示意著鶯兒攜了鬱鬱蔥蔥的籃子近前來給王夫人看過。

「難得你小小的人還能想的這麼周到。」王夫人真是越看寶釵越滿意,安安分分的大方又隨和,隱隱的倒是有幾家大姑娘元春的幾分形態,倒是讓王夫人更是愛惜起來。也就忍不住說起了貼心話來:「哎,你媽媽倒是好福氣,有你這麼個千伶百俐的姑娘陪在一邊倒是能解多少苦悶呢！可憐的我的元春這麼多年不在家中,嗨??????」

王夫人說起元春倒是難得的懂了幾分真感情,只是話到一半,一邊覺得元春雖是自己親生的女兒但這府中都知道現在也算得上是好好的一個姑娘廢了,沒名沒份的指了人不算,還是個沒什麼前景的。王夫人好強慣了,尤其是在薛姨媽這個中年喪偶前來投奔自己的姐妹面前,實在是不願意墜了底氣。一邊也是覺得寶釵縱使再怎麼聰慧伶俐,也還是個閨閣女兒,也不好說起元春指婚後的事情。

語氣一轉倒是說起王熙鳳來:「原是想著林家的兩個孩子也是可憐見的這麼遠的來拜見老太太,誰知道竟被幾個奴才氣到了。你鳳姐姐也是個氣性大的,這一早晨就鬧哄哄的打發以批媳婦子、丫頭們出去。老太太素來寬和,這要是知道了難保不會存在心裏面。」

王夫人確實是惱了,她倒是還不知道自家的內侄女王熙鳳還有這樣的能耐,倒是被自己不過教訓了兩句就將事情鬧大了。自己辦不好事情隻字不提,到像是自己鬧了那群奴才一般。

寶釵自打沒上京的時候就時常聽母親說起和這麼姨媽舊時在閨閣外祖母家的情形,加上這些年又隱隱幫著薛姨媽掌管內宅事務。聽王夫人這麼一說,再加上昨兒個的事,這位太太惱的是那般也就猜了個**不離十了。

「竟有這樣的事情。」寶釵故作吃驚,又似不經意的說道:「媽媽在家就常說大舅母家的鳳丫頭充作男兒教養,終究是失了幾分王家女兒原有的嫻靜溫婉,還好是是嫁到了姨媽家裡,得了時時輻照。我人小不懂事看著鳳姐姐殺伐決斷的霎是爽利,這麼說還真真是讓姨媽操心呢！」

「我的兒,也就是你媽媽還這麼惦念著姨媽！」王夫人愈加覺得寶釵是個好的,都說鳳丫頭伶俐,但總是毛毛躁躁的,那像是眼前姑娘這麼知情識趣。又仔細一看眼前的寶釵雖有幾分神似元春卻又年幼,難得是小小年紀就心思不俗。

一時又想著薛姨媽的幾次含含糊糊說起的事情來,這麼一朵嬌花兒,正好現在還小等著三年兩載,局勢大定正是好時候,難保沒有一番大造化,可憐自己寶玉難不成還真就配個賈敏家的病秧子不成！鳳丫頭原來看著也是個好的,想著與其說了別人家的姑娘,挑唆著賈璉又去親近了他自己那不成器的老子,還不如將內侄女接了來,倒是也能多個知心人,說成想著如今倒是有成算了,越來越不懂事。珠兒走的早,元春先下也還得靠著家中接濟,自己身邊攏共就剩下一個寶玉,還養在老太太身邊,以後媳婦到底還是要找個順心的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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