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jinxiu和中國南方的其他城市一樣:陽光溫和,不冷不熱。這時候,大人們都喜歡帶孩子到戶外享受清新空氣。單位宿舍區里的操場上,相熟的小孩三三兩兩湊在一起,或追逐玩鬧;或天馬行空的閑聊,各有自己的樂趣。

操場的冬青樹綠化帶邊,站着兩個五歲多的孩子,一男一女。只聽見女孩問男孩:「嚴光,你長大了想做什麼?」

「我長大了,要當飛行員!那就是我的夢想!」童聲清脆,小嚴光一臉驕傲。

「那我就當空姐,咱們一起坐飛機,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女孩天真無邪。

「請系好安全帶,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現在我們要飛往——巴西。」嚴光口裏學着引擎的轟鳴聲,雙手平伸,儼然一位飛行員在操縱航班駛離跑道。

女孩哈哈笑着,抓着嚴光的衣服,緊緊跟在後面。倆小孩同年出生,家長都是一個單位的同事——年紀相仿,又住得近。雙方父母因為孩子的緣故,常來常往,漸漸熟絡。

「黃寅,今天中午我媽媽要做炒飯米米。可好吃了!炒飯米米;我的最愛!」嚴光正式宣佈。

「那我也要去吃!我要吃炒飯米米!」小黃寅跟嚴光幾乎形影不離。這個年紀的小孩喜歡和同齡人呆在一起,沒有什麼性別的概念。嚴、黃兩家的媽媽都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女性。做得一手好菜!所以兩個小朋友經常同吃同玩一整天,才依依不捨的各自歸家。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悠遊自在,無憂無慮的日子當然過得飛快!轉眼嚴光、黃寅都上小學了。隨着年齡漸長,兩個發小自然不會像以前那般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兩人也沒分在同一班,因此這樣微小的變化,他們都沒在意。

黃寅的父親是單位里的中層領導。八十年代,他和幾個同事合夥,單獨承包了所屬部門:掛靠單位,財務獨立核算,經營的是自家生意。

母親是大學的英文老師。黃爸、黃媽是大學同學,都有很好的教育背景,也結識許多歐美朋友,交遊甚廣,博覽群書,對世事很有自己的想法——尤其對國內的教學體制非常不以為然!加之黃寅在剛出生七個月時,害了一場大病,險些小命不保,所以對這個掌上明珠,更加小心呵護。

他們的業餘時間全都花在了女兒身上。黃媽還專門研究了一些歐美的育兒寶典,付諸實踐——既要塑造她的優良品格,也不能磨滅獨特個性;既要她快樂自由的成長,也不能放縱沒有界限。因而他們對黃寅的學習沒有任何要求,只要完成學校日常的作業,她就可以看電視、聽廣播、看連環畫。

相比之下,嚴光就沒那麼幸福了——嚴爸、嚴媽是國內教育的成功產品:他們思想僵化、墨守成規。鐵了心認為:一定得讓小孩在學校里努力讀書,刻苦用功。他們早為嚴光設計好了人生路線: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畢業工作、娶妻生子。所以可不能讓兒子輸在起跑線上,於是嚴光不但要完成每天老師佈置的功課,嚴媽晚上還要盯着他多背古詩、多練字……

星期天是嚴光最期待的日子——他終於可以稍稍喘口氣,盡情釋放本該有的童真童趣。他和一群小男生玩泥巴、打彈弓、玩玻璃彈珠……。有些周日,一群小玩伴偶爾湊不到一起,嚴光也會去找黃寅。一次,他在黃家看到一套《丁丁歷險記》,頓時令他愛不釋手!雖然有限的識字量還無法讓他完全理解故事內容,但精緻有趣的圖畫,已足夠吸引一年級的小學生了。嚴光一邊低頭看書,一邊對黃寅說:「這書可真好看!」

「嗯!是很有意思,我看好幾遍了!」女孩不以為然。

「啊?!你看好幾遍了?你不用寫作業、背古詩?」嚴光滿臉疑惑。

「我的作業不多,很快就寫完了。關燈睡覺之前我想做什麼都可以!你作業很多嗎?」黃寅眨了眨大眼睛,輕聲詢問。

「也不算多。只是我媽總是叫我多練字,背古詩。」嚴光開始抱怨:「只有星期六晚上、星期天可以看一會兒電視。」

「那你是蠻慘的。我爸媽總是讓我多聽音樂,多看一些課外書。」

「你還聽音樂?都聽什麼?」小男孩已經不止是羨慕了。

「都是大人唱的。我爸說是譚詠麟、張國榮。我也不太懂,但有些歌真的挺好聽!」小女孩知無不言。

「你爸媽真好!如果我爸媽也是這樣,就好了……」嚴光艷羨又無奈。他翻開其中一本連環畫,突然兩眼放光,大聲說:「丁丁也會開飛機啊!」

「你的夢想還是當飛行員?」黃寅仍然記得兩年前的戲語。

「希望可以實現……」男孩笑着回答。

——****——

歲月荏苒,時間倏忽已過三年。黃寅輕鬆愉快的迎來了四年級的新學期。一天,她興高采烈的向父親報喜:「爸爸,老師今天表揚我了!」

「哦?表揚你什麼?」黃爸微笑問道。

「老師說我的作文寫得好!」小女孩神采飛揚。

「作文寫的是什麼?」父親有點好奇了。

「作文題目是《自我介紹》,就是自己寫一下自己。」黃寅有些眉飛色舞。

「為什麼要寫這個?語文老師跟你們還不熟?」

「這學期換班主任了。新班主任也就是我們的語文老師。」

「哦……那就不奇怪了——她想了解自己班上所有學生的情況。你怎麼寫的?我看看可以嗎?」黃爸也想看看,被新老師首肯的作文會寫成什麼樣。

「給你!」黃寅翻出作業本,爽快交給父親。

黃爸伸手接過來,只略略讀了個開頭,便暗暗竊喜——黃寅這樣寫道:「本姑娘與桃花島主同姓,與唐伯虎同名。呱呱墜地到世間已有十載。自幼便是家父的伴讀書童。隨他大話水滸西遊、縱覽三國紅樓。雖一小小女童,已瞥書山一角。小女子性情溫婉,喜愛詩詞歌賦,撫琴彈唱……」女兒的作業不但文筆流暢,而且字體工整。黃爸和顏悅色的問道:「《射鵰英雄傳》你看了小說還是電視劇?」

「都看了。但我覺得小說比電視劇精彩太多了!」女孩直言不諱。

「你怎麼會知道唐伯虎叫唐寅?」

「唐伯虎姓唐名寅。江南四大才子,詩畫俱佳。我早知道了!」小姑娘侃侃而談。

見女兒對答如流,反應敏捷——黃爸心中已打定了主意。晚上他對黃媽說出了自己的建議:「老婆,我覺得小寅上完小學就夠了,不用再呆在學校了。」

「哦?她怎麼了?」黃媽有點意外。

「這是她寫的作文。我認為她所學到的——已經遠遠超過了學校里教的,沒有必要再留在那兒浪費時間。」

黃媽看了女兒的作業后,倍感欣慰,但她也坦誠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這孩子倒是蠻會學以致用的。不上學我沒意見,那你準備怎麼安排她?總不能聽歌、看電視、東逛逛、西逛逛,晃到二十歲吧?」

「你帶了她十年,對自己的育兒成果還沒信心嗎?小寅的自主自律比同齡的小孩強多了!」黃爸胸有成竹。

「那她怎麼學習其他科目的知識?她的英文肯定很好,這我不擔心。像數學、物理這些誰來教?」

「就算沒上過一天學,也能把錢數清楚。那些數理化的公式,你現在還記得幾個?」黃爸自己,當然不會記得什麼公式了。

「這也說得沒錯。」

「我想讓她走音樂這條路,你沒覺得——小寅很有音樂天賦嗎?」黃爸看了一眼客廳的鋼琴……

這時,黃媽不由得想起去年夏天的一個下午,她帶女兒去商場購物。路過一家琴行。黃寅對一架鋼琴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媽媽,那個黑乎乎的大箱子是什麼?」

「那是鋼琴,一種樂器——有人說鋼琴是樂器之王。」

「樂器之王?!那要比其他樂器厲害了?」媽媽的回答讓小黃寅開始興緻勃勃了。

「應該說各種樂器都有自己的特色。比如二胡拉出來的感覺,鋼琴就很難表現了。」黃媽很公正的捍衛中國傳統的尊嚴。

「媽媽,我可以進去玩一下嗎?」

「當然。」一位好母親從不會消滅孩子的好奇心和求知慾。母女倆走進琴行,店員趕忙迎上熱情招呼:「歡迎光臨!」

黃媽微笑點頭回應。黃寅徑直走到鋼琴前,看着那一排明亮的黑白鍵,只覺得親切又熟悉。她禁不住把手搭在琴鍵上,或許是手掌太小,左手的小指、中指、拇指恰巧對準了中央c的1、3、5,正好是個大一級和弦。鋼琴那厚重又清澈的和聲,瞬間點燃了小女孩對音樂的熱情——黃寅右手五指逐一滑過幾個白鍵:56712……,配上左手的和弦,更加豐富的旋律令她玩性大發。左手也開始發揮了——11、33、55、1515、3535、1535……反反覆復無意構成了一組分解和弦。小姑娘彈得興起,右手隨便在白鍵上亂點,居然也沒碰到4和7這兩個半音。於是有點雜亂但又不失和諧的音樂充滿了整間琴行。

店員問黃媽:「您女兒以前學過?」

「沒有。」黃媽是最詫異的,因為她從沒見過女兒彈鋼琴。

「你覺得她這算不算是有天分?」雖然黃媽自己對音律也是半點不懂,可要她像女兒這樣彈,她也是做不到的。

「如果她以前從沒學過,應該是很有天賦的那種了。不學鋼琴就太可惜了,我們這兒有專業的老師上課」店員或是真心,或是出於銷售的動機,答得到位又不顯奉承。

當天,黃媽就把這段琴行奇遇跟黃爸分享了——「你是不是也覺得小寅有音樂天賦?」其實她很想得到肯定的回答。

「我沒聽到她彈成什麼樣。不過小寅對音樂是很敏感的。從小給她聽的那些歌,儘管她聽不懂在唱什麼,可旋律都印在她腦子裏了。只要聽過,她第二次就能跟着哼,而且音準、節拍都**不離十。」顯然黃爸對音樂了解更多。

「那你想讓她學鋼琴嗎?」

「鋼琴很貴,學鋼琴也不便宜。先讓她去琴行玩一段時間,看她的興趣再做決定吧。」黃爸一向考慮問題面面俱到。

接下來的每個星期天,父母二人輪流帶着女兒上琴行。黃寅彈鋼琴的興緻,沒有絲毫減弱,琴行的鋼琴老師看到有生意可做,也會偶爾點撥一下。去了幾次,黃爸拍板買了一台鋼琴回家,不過得找一個好老師。

「你們學校有音樂系吧?」他問黃媽。

「有。可是那裏的教授我都不熟。」

「不用找什麼教授。找個年輕一點的,有想法,不死板的就行。現在是要培養小寅對音樂的閱讀和欣賞。中國不缺彈琴機器,得發掘她的創造力。」黃爸下達的指令非常清晰。

很快,黃媽就在學校找到了一位:留歐歸來的年輕鋼琴老師,帶回家與黃爸溝通之後,雙方一拍即合——黃寅開始了正規有序的音樂培訓。讀完小學,黃爸沒有食言,真的就讓女兒呆在家中,棄絕了國內的義務教育。然而黃寅周一到周六的日常安排:是很規律而且充實的:每天她都得學一小時的英文,練一小時的鋼琴;中午必須午休兩小時;下午是讀書時間。早上八點起床;晚上十點之前必須洗澡、刷牙、睡覺……剩餘時間,她都可以自由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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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青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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