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直面死亡
沒有了約束，沒有了規則，沒有了道德，沒有了禮法。
當人類失去這一切之後，他們將變成野獸。
但野獸之間也存在着規則，那就是生與死的規則，強者生，弱者死。
戚千語緩緩調整呼吸，她經歷過無數生與死，她知道什麼樣的情緒是對自己最有利的。心煩意亂的人永遠無法取得勝利，冷靜的大腦才能保住她的性命。
特別是面對張一諾的時候，她更需要冷靜，無比的冷靜。
劍拔弩張的氣氛，似乎只要一點兒火星，整個世界就會爆炸成一朵絢麗的火焰。
張一諾好像完全無法體會戚千語那凌厲的目光，感官如此敏銳的他，又怎麼可能犯這種錯誤？
「張一諾，你還真是目中無人，如果你覺得背對着我就可以將我殺掉，那麼我也只好成全你了。」
戚千語冷冷地盯着他的背影，勉強冷靜下來的身體仍然在輕微顫抖著，纖長的手指緩緩捲起，又慢慢伸開，如此反覆了不知道多少次，終於還是緊握成拳，堅硬的指甲刺進掌心，刺痛了她的心。
「等等。」
張一諾突然轉過頭，對她笑了起來，道：「在此之前，我還有些話要對巨石大人說。」
「什麼？」
戚千語剛剛握緊的拳頭瞬間放開，她還是無法對張一諾出手，哪怕只有絲毫的機會，她也希望張一諾是對的，哪怕這絲毫的機會只是張一諾的騙局，欺騙她放鬆戒備，她也毫不猶豫地接受了。
「巨石大人，你們不遠萬里來到地球，想必也吃了不少苦頭吧？」張一諾遙望着巨石大人，微笑着說道。
聞言，巨石大人突然沉默了。按在光幕上的手掌似是也變得僵硬，興奮的神情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無法言語的哀愁。
閃爍的光幕映着他的臉，令他看起來如此虛幻。又如此模糊，如同夜空背後的塵埃，神秘而孤獨。
他沉默半晌，突然大聲吼道：「我們背負着你永遠也無法想像的重擔，你以為只有你們地球人是受害者？你以為你知道一切，其實你什麼也不知道！」
「哦？」張一諾挑了挑眉頭，又道：「如此說來，你們仙織人也有着無法言說的秘密，既然你們肩負着重任而來，那你們仙織人一定個個都是忠肝義膽之人。情同手足之輩。」
「當然，我們仙織人是最為團結的種族，絕不會像你們人類一樣互相撕殺、爾虞我詐。」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巨石大人也喜歡聽別人誇讚。
「可我看未必！」張一諾搖了搖頭。語氣嘲笑道。
巨石大人頓時暴跳如雷，眼珠子都要從眼眶裏鼓了出來，道：「你說什麼？你找死是不是？你可曾見過仙織人自相殘殺？你可曾見過仙織人心懷鬼胎？你可曾見過仙織人會為了生存而欺壓同類？你可曾見過仙織人變態到吃人不吐骨頭？但我說的每一樣都是你們人類樂此不疲的事情，每一天每一分鐘每一個角落都在上演着這些，你有什麼資格說仙織人？」
「別人或許沒資格說，但我卻有資格。」張一諾雙手抱懷，一字一頓地說道：「你不配做你所說的仙織人。」
「放屁！」巨石大人目眥欲裂。咆哮道：「我沒做過任何一件對不起仙織人的事，我怎麼不配做仙織人？被你這個臭蟲侮辱，我一定要殺了你，一定要。」
話音未落，巨石大人由椅子中坐起，一步向張一諾跨了過來。
強勁的靈壓頓時席捲而來。逼得張一諾和戚千語連連後退。
但就在這時，壓力驟減，狀若瘋癲的巨石大人卻是停了下來，雙眼無神地喃喃自語道：「是，我不能殺他。我知道了。」
「他在和誰說話？」
張一諾奇怪的看着他，眼神飄忽不定。
「我先留你一條小命，讓你多活些時日，但我也不會讓你好過，我要讓你的每一分鐘都在痛苦裏煎熬，在絕望里掙扎。」巨石大要獰笑着，寬大的手掌猛地按在了光幕上，一連串微光、紋路由他手中散開，整個飛船頓時劇烈抖動起來。
「我要殺了所有東方聯盟的人，但卻偏偏讓你活着，讓你生不如死。」巨石大人仰天狂笑，惡毒的望向張一諾。
張一諾長長地吸了口氣，凝視着巨石大人，微笑道：「即然你說你們仙織人情同手足，重情重義，但為何你不為滿大人報仇？你可知滿大人是怎麼死的？」
他不等巨石大人說話，便接着道：「是被我殺死的，被你口中的臭蟲所殺。」
「閉嘴！」
巨石大人大聲嘶吼，飛船內響起刺耳的機械運轉聲。
「我為什麼閉嘴，難道你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張一諾非但沒有閉嘴，反而越說越來勁兒，他搖頭晃腦地說道：「強大的仙織人，強大的滿大人，可是在死的時候跟人類也沒多大差別，他的脖子也並不比我的硬，我只用了一隻手就把它扭斷了。」
「我讓你閉嘴……」
巨石大人面目赤紅，雙眼似要噴出火來。
「可我還沒說完呢。」張一諾幽幽道：「其實我也沒想到，滿大人竟然求我，求我放過他，他說他願意給我當牛做馬，只要我留他一條命。但巨石大人，您說說，您說在那種生死關頭，我能留他活命嗎？」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好好好，我給你留一條活路，我們還像剛才一樣，只要你殺了身邊的女人，我就放過你，也放過東方聯盟，難道你真的想眼看着下面那些無辜的人死於非命，被光束炮轟成粉末？」
巨石大人聲音在顫抖，按在光幕上的手也失去了堅定。
張一諾眼神閃爍，一絲痛苦隱隱藏於眼底，他強咬着牙，狠聲說道：「說實話，我當初真的不想殺了他，我看他也挺可憐的，被我們嚇得屎啊尿啊的流了一地，那個味兒呀……」
突然間，周圍的空氣似乎凝結了，如同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張一諾的脖子，話說了一半卻是怎麼也無法繼續下去。
一種深入靈魂的恐懼感侵襲著戚千語，侵襲着她的心。
她不知道張一諾為什麼一直在激怒巨石大人，她也不知道這股無法捉摸的恐懼感是由何而來，但她知道，接下來的事，恐怕自己真的會死在這裏。
「你成功了，張一諾。」
巨石大人低沉的笑着：「即然你這麼想死，我現在就滿足你。」
他收回按在光幕上的手掌，一步一步向張一諾走了過來，他走的不快，但卻很穩，在他決定要殺死張一諾的時候，他就變回了真正的巨石大人，再也不是剛剛被張一諾激怒的瘋子。
顫抖的飛船歸於平靜，尖銳的呼嘯聲也漸漸消失。
「東方聯盟的人，暫時安全了。」
張一諾用力搖了搖頭，似是想讓自己清醒些，在他冷靜的表情背後，早已被汗水濕透了脊背。
巨石大人不知為何又停了下來，自言自語的說道：「域主，對不起，請原諒我，巨石必須違抗命令，回去之後巨石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他抬起頭，殘暴的眼神在張一諾身上掃視着，似乎要將他一層一層的剝開，剮了他的肉，剔了他的骨。
張一諾轉過身，伏身在戚千語耳邊細語道：「我激怒巨石大人，為了讓他遠離光束炮的開關，沒想到真的成功了。機會只有一瞬間，我將會用我的生命牽制住巨石大人，你去毀掉那面光幕！」
戚千語微微張著嘴，卻是沒有說話，她只覺得心裏又酸又疼，自己剛剛還在懷疑張一諾，可沒想到張一諾從始至終都沒有對她有過加害之意。
耳邊的溫熱還未消散，那一抹無所畏懼的笑容還停留在腦海里。
可在她眼中的張一諾卻越走越遠，向著巨石大人，向著死亡，越走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