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七十二、內心的恐懼

但其實他什麼也沒看到。

那個方向是一條寬敞乾淨的街道,地面上空的連一片落葉都沒有，更別說舉著槍的人。

可那如同冰涼刀刃貼在脊背上的寒意還在,心臟完全亂了節奏,蘇乾手腳發僵，在明媚的陽光下虛虛出了一身的冷汗。

「ky1e？」

比爾正舉著攝像機從上方拍，蘇乾轉身的動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還沒來得及停手就拍下了那一瞬。

鏡頭裡的蘇乾縮著肩膀,身體呈一種不自然的僵硬,脊背弓起的姿勢像要發動攻擊,又像在躲避什麼,搞的他都跟著緊張起來。

而順著他的視線往過看，他又什麼都沒發現，可蘇乾卻依舊戒備著，讓他忍不住湊過去輕聲問：「你在看什麼？」

突然出現在耳邊的聲音把蘇乾嚇了一跳，神經還高度緊繃著，他劇烈的抖了一下，身體的攻擊本能被激活，迅猛回身一拳就揮了出去。

凌厲的拳頭帶著風撲向比爾的臉，比爾愣了一下，才急忙退後一步伸手格開。手臂被狠狠砸中，比爾皺著眉怒氣剛升騰起，就瞟見了蘇乾眼睛里慌張的神色。

他到底是怎麼了？

骨頭火辣辣的疼，周圍人的驚呼也讓他心煩，可比爾卻顧不得生氣。蘇乾這次不像是之前玩鬧性質的那種，他的整個狀態很像察覺到什麼危險的事情，沒了之前的自在和閑適，緊張兮兮的，像是個怕的不行但又強撐著炸毛嚇唬對方的小動物，脆弱的讓比爾心軟。

但在他的地盤上，是不該有危險存在的。ky1e現在也不該有什麼威脅，除非……

伸手制住周圍人的動作，比爾又朝那個方向看了眼，眸色暗了下來。

在痛感從手上傳來時，蘇乾就清醒了些。眼前比爾皺起來的臉讓他有一瞬間的失神，緩了緩才搞清發生了什麼。

理智還沒從恐懼的壓制下徹底的翻過身，蘇乾使勁握住拳，垂下視線看那冰冷的僵硬的彷彿不是他自己的手，強止住了身體的顫抖。

回過頭看那個方向，他想走過去查看情況，可卻沒那個勇氣。

他相信他的直覺，那裡絕對有人！有可能還是上一世的那個人！

可那人在暗處，貿貿然過去發現不了什麼反而有可能被控制，那種死了一回的感覺，他實在不想再體驗一回了。

他原來以為他不怕死，可死過一回，再面臨一次，他發現他害怕。

比爾看蘇乾這狀態，知道這會兒的拍攝是進行不下去了。抬手看了下時間，差不多也到了午飯時間，便讓周圍的人讓他們回攝影棚訂餐，別擠在這兒了。

lemon離開前憂心的看了蘇乾一眼，不知道他這是怎麼了。他很想上去問一句，可比爾的命令他又不能不遵從，只好一步三回頭的跟在大部隊的末尾走開。

「ky1e，」比爾看蘇乾的眼神，知道他這是回過神了，伸手就要扶他，「進屋休息一會兒？」

「謝謝，不用，」搖了搖頭，蘇乾撐著地自行站起來，對比爾勉強笑了笑，「我自己可以。」

這算得上是蘇乾對比爾露出的第一個笑容，雖然不怎麼美好，但還是讓比爾小小激動了一把。「嗯」了一聲收回手，他拿起地上的攝像機，問蘇乾：「你要在這兒休息還是進去？」

「進去吧，」蘇乾攥緊手，忍著再次回頭的**，低低說了一句，「我想喝點水。」

「好。」比爾爽快的答應，帶著蘇乾進了正屋。

給蘇乾泡了杯熱茶，比爾退出去，把空間留給了蘇乾自己。

走到剛才拍攝的草地上，比爾招來在暗處的保鏢讓他們過去查看一下狀況，然後坐在草地上看著那個方向，拿出手機開始撥電話。

「bi11？」

「哥，」比爾微皺起眉，看著那兩個人警惕的走進那條道，「你給ky1e安排的保鏢到位了沒？」

「等他回中國後到位。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出什麼事了嗎？」

「暫時沒，」比爾擔心的朝屋裡看了一眼，「他今天好像感覺到危險了，雖然我這邊沒什麼感覺，但是我覺得還是要提前做好準備。」

話筒那邊輕笑一聲：「看來你很喜歡他啊，就見了一次面就這麼上心。」

「那是自然，」比爾彎了彎眼，「他很漂亮，也很有趣。我喜歡他那副驕傲的樣子，是我比爾的弟弟。」

「你別把他當你那些小情人一樣慣著，」那邊語氣嚴肅下來，「他的脾氣需要好好整整。」

「我才不要，」比爾笑笑，揪著地上的草玩，「壞人還是留給你來做吧，這麼一個可人的弟弟，我要好好和他搞好關係。」

那邊又說了幾句，無外乎是訓斥他的話，比爾一嚮應付自如，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適當的一句「嗯」，就能搞定他那無比事多的哥哥。

掛了電話，比爾朝屋子又看了一眼，朝著通往那條街的後門走出。

熱燙苦澀的濃茶水順著食道而下，一定程度上驅散了他身體上的寒意，讓蘇乾放鬆了許多。

這次情況太突然了，雖然他重生后無數次想過那人的身份和殺他的原因，可沒想過會出現這麼早。

那股騰騰的殺氣，絕不會是他的錯覺！

抓著茶杯的手驀地收緊，蘇乾盯著地上的一點，努力和心裡不斷擴大的恐慌做著鬥爭。

他不想讓他顯得那麼怯懦，那麼膽小，可他真的忍不住。

被子彈洞穿胸口的恐懼像是刻在他靈魂上，換了身體，卻換不了感覺。彎曲著腿整個人陷在沙發里坐了一會兒，蘇乾突然很想聽聽李謙赫的聲音。

雖然李謙赫不能解決什麼問題，但他能讓他安心。

手機幸好隨身帶著，摸出來幾乎有些匆忙的找出李謙赫的號碼，蘇乾深吸了口氣，定了定心，才撥了過去。

嘟嘟嘟……

令他心煩的聲音一聲聲的響著，蘇乾微微咬著下唇，第一次發現等李謙赫接電話是那麼熬人的一件事。

第一個電話自動掛斷，蘇乾盯著已經退出通話界面的屏幕，猶豫了一下，手指再點了下去。

第二個電話倒是沒用多久就接通了，可信號差的厲害，那邊呼呼呼的身處在一個風極大的環境中。

「喂？蘇乾？」李謙赫音量很大，可卻讓他聽不清楚，「你刺啦想刺啦刺啦！」

蘇乾張了張口，不知道他能在這樣的信號下說什麼，也不知道要不要掛斷電話。還沒等他想好，那邊風聲漸大，然後猛地戛然而止，緊接著李謙赫清晰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蘇乾！」與之而來的，還有李謙赫粗重的喘氣聲，「剛在大橋上呢，現在行了，怎麼了？什麼事啊？」

蘇乾只是想聽聽他說話，心不在焉的隨便扯了個話題：「你在幹嘛？」

「在巡邏呢，」李謙赫喘了幾口，呼吸漸漸平穩，「你有什麼事，說吧，不影響！」

「沒什麼事，」李謙赫對他的態度依舊熱情坦誠，絲毫沒有受昨晚的影響，讓蘇乾心裡微微踏實了些，「沒事還不能打電話了？」

蘇乾的聲音很輕，說這話的語氣一點都沒有平時的戲謔，李謙赫感覺他可能是狀態不太好，但蘇乾不說他也不打算戳破。

昨天是他一時沒想通，今天封羽點醒了他。先不說蘇乾，如果是他自己，他要是心情不好，他也不會告訴蘇乾的，一來問題他能自己解決，二來怕失了面子。

越喜歡一個人，就越怕在他面前展現的自己不夠好。李謙赫喜滋滋的從封羽那邊把這理論接過來，不糾結了。

「必須能啊，」李謙赫笑了笑，聲音放輕，語調很溫柔，「現在巴黎幾點了啊？吃飯了沒？」

巴黎？蘇乾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沒告訴李謙赫他在倫敦。

「我現在在倫敦，」蘇乾猶豫了一下還是打算直接說，「現在大概是中午了吧。」

「嗯？你在倫敦？」李謙赫顯然很驚訝，「什麼時候啊？你都沒告訴我。」

「現在不是告訴你了，」蘇乾心裡突然湧起一點愧疚感，便切了話題，「你剛說你在幹嘛？」

比爾進攝影室的時候，訂的外送套餐已經到了。

告訴眾人一會兒準備開工，他帶著他和蘇乾那份飯朝屋裡走去。

他敲開門的時候，蘇乾剛掛電話。臉色還有些蒼白，可精神狀態好了很多。

把飯遞給蘇乾，比爾坐在他身邊：「狀態調整過來了么？」

「比爾，」蘇乾點點頭，轉頭看金髮碧眼的比爾，突然發現他那桃花眼也挺漂亮的，「你明明對我沒想法，為什麼還對我這麼好？」

昨天接觸的短，風衣的事情和比爾風流的花名讓他以為他看中了他的皮相，可現在這麼接觸下來，比爾的眼神中也許有挑逗，卻沒有**。

「因為我喜歡你，」比爾沖他眨眨眼，手摸了摸蘇乾的頭髮，雖然很快就被蘇乾歪頭避開，「一會兒準備拍攝吧。」

下午撐著把早上沒拍完的補了，再在把剩下的「朋克」和「居家」系列拍完，蘇乾和比爾一起吃了頓晚飯，就坐上了回程飛機。

在飛機上12個小時，蘇乾心情已經平復了許多。

這事在上一世也很突然，他原先以為是模特公司里有人要害他，可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他對這事完全沒思路，目前來說根本無從查起，只能提高警惕，增強防範，然後注意和倫敦有關的每一個動向。

到浦東機場是晚上9點，回到銀海就已經快1o點了。沒有通知李謙赫，蘇乾由lemon送到樓下后，就拎著東西上去了。

站在門前，蘇乾心裡隱隱有那麼一絲期待。

屋內一片漆黑，不知道李謙赫是睡了還是不在，蘇乾拍了下玄關的燈開關，腳互相踩著剛準備脫鞋，卻發現眼前的客廳有哪兒怪怪的。

加快了脫鞋的動作，他快步走進客廳，發現是屋子擺設和裝飾變了。沙發換了組合方式，沙發套也變成了鵝黃色，雖然他不太記得原來是什麼顏色。

「李謙赫？」

喊了一聲，蘇乾快步走向卧室，借著客廳的光發現床上沒人。

他去哪兒了？

把燈打開，蘇乾皺著眉從包里摸著手機，抬起眼的那一刻呆掉了。

他不在的這段時間，李謙赫究竟幹什麼了？

屋子還是那個屋子，可裡面變化卻很大。

原來黑白色的床罩換成了淺海藍色，沒了之間的單調，明亮的色彩中透著沉穩，看著很舒服。平時只有一支手錶和一盞檯燈的床頭櫃多了很多泥塑小玩偶，一排排站了三排，遠看有點密集，不過挺有氣勢。

唇邊不自覺揚起一抹笑，蘇乾走進去仔細看了看那些小人像，發現是各種動漫人物。

雖然他不看動畫片那麼幼稚的東西，但當紅的人物還是知道幾個的。

坐在床邊，蘇乾環顧了一圈和之前感覺完全不一樣的卧室，不知道李謙赫是在搞什麼。

脫下厚重的外套，蘇乾拿起一個小人偶，翻過來覆過去看了一會兒，還是沒等到李謙赫回來，拿出手機就給李謙赫打電話。

等著電話接通的這會兒，他站起身打算去衣櫃拿套衣服去洗澡，卻在拉開櫃門時發現衣櫃里多了一半壓根就不是他風格的衣服。

心裡已經大概有了底，蘇乾笑著倚在櫃門上，眉眼都彎了起來。

電話此時接通，李謙赫的聲音傳過來，讓蘇乾唇邊的笑意又加深了一層。

「你在哪兒呢？」拿出一件李謙赫寬鬆的t恤，蘇乾拿著在身上比對了比對，然後合上了櫃門，「我回來了。」

「啊？你回來了？」李謙赫很驚訝，然後就是濃濃的遺憾，「啊，那今天可能沒發過去了，我在交警大隊宿舍呢！」

「在哪兒幹嘛？」蘇乾挑起眉笑了一聲，「你東西不都搬過來了嗎？」

「啊，你發現了啊。」李謙赫傻笑一聲，但接下來就變得有點鬱悶，「沒辦法啊，茜寧和周凡出去玩了，西西在我這兒，我只能帶他在我這邊。你先睡吧，我明天過去。」

蘇乾有點不樂意。

他現在很想見李謙赫，很想。

皺著眉考慮了下，蘇乾猶豫了一下，說：「要不你們一塊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