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番外：直男的心思

在那天照顧了蘇乾一宿之後,李謙赫就再沒聯繫過他。

不僅是蘇乾那天說的在他聽來十分絕情的話，而更多的,是他自己的原因。

把卧室里的床單被罩撤了全部洗了,李謙赫請了一下午假把家裡大掃除了一遍，才覺得能喘過氣了。

窗外的雨依舊沒停，雨聲嘩嘩，吵的他心靜不下來。

拉起窗帘,只開一盞床頭燈,李謙赫躺在鵝黃色床單上，仰面看著手機屏幕——上面是李茜寧當初給他發來的那張蘇乾站在破布街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依舊漂亮,高鼻深目，下顎細巧，五官精緻的就像描出來的。一樣還是會覺得驚艷,可對他而言，卻有了當初沒有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他的狀態有些接近危險。如果說之前和他相處時那些心疼不舍是隱晦的沒開竅的心動，那麼經此兩夜后，他被開竅了。

他已經二十四了，情商正常，知道那蠢蠢欲動代表著什麼。但知道不代表能接受。

雖然他們發生了關係，可蘇乾是個男人！再好看也是男人！

他不能和個男人在一起，這會給他帶來很多麻煩。

覺得自己已經考慮的非常清楚了，李謙赫沉著臉把照片和通話記錄全部刪除，然後拉燈，睡覺。

接下來，他的生活就走上了這麼一條感覺和以前差不多，但實際又和以前差很多的運動軌跡——上班，下班，接李西，偶爾回父母家……經常去酒吧。

林施聿和封羽「約會」的酒吧成了他的常駐地。每天下班死皮賴臉的蹭著封羽一起三人行，然後再無比落寞的一個人回家睡覺。

以前沒覺得一個人有什麼，已經習慣了覺得很自在，可現在，就是覺得不舒服。

明明也沒和人有過一起生活的經驗，但他就是莫名的，覺得孤單了。

和封羽林施聿混了一段時間，李謙赫隱約覺得他們兩個之間氣場好像有點奇怪，不太像正常朋友。

林施聿會不會對封羽太好了點？

要是擱以前，他絕對不會發現不對勁，可現在，他腦子裡有一部分被開竅了，他的思路會往旁邊那條路上拐了。

趴在桌子上，李謙赫看著以前在學校里傲的經常不搭理人的林施聿動作熟稔的給封羽倒酒，而封羽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就老覺得有貓膩。大學明明不對盤的兩個人，現在變得這麼熟絡，主動靠近的林施聿到底抱著什麼心思？

這個答案困擾著他，但他又一直不敢問，就怕是他想多了。直到有一天，一件事的發生，讓他不僅知道了林施聿的心思，還搞明白了他自己的。

這件事要是往早說，能扯到更早以前，他參加交通局廣告之前，他從王隊辦公室出來時看見的那姑娘那會兒。

那天他立馬就給封羽打了電話，因為那姑娘是封羽的菜。

把封羽叫了過來，封羽卻說這姑娘他以前見過，是王隊的侄女，要談就得認真談的那種，沒勁。

然後就沒了後續。這事本來就算完了，可後來又因為這姑娘到了適婚年齡了，卻連對象都沒談過一個，王隊覺得李謙赫和封羽兩小子不錯，有意撮合，三個人就又聚起來了。

那姑娘脾氣溫和，說話溫柔，人也體貼，長相是封羽的菜，性格卻是李謙赫喜歡的那種賢妻良母溫婉可人型。一頓飯吃過後，封羽笑嘻嘻的問李謙赫有沒有什麼心思，兩人關係這麼鐵，李謙赫喜歡的類型他可是門兒清。

可李謙赫卻有些頹然。和她相處的確很舒服也很開心，卻沒有讓他心動的心臟砰砰直跳的感覺。

心裡有不好的預感，李謙赫想起他面對蘇乾時那種心臟跳的不受控制的節奏，覺得這事可能要壞。

心底埋著一顆重磅不定時炸彈，危險的信號讓他晚上都睡不安穩，一連幾天都在夢裡和蘇乾糾纏。

喘息著從夢中醒來，李謙赫摸著濕了一片的內褲，心裡無比的挫敗。

怎麼就忘不了？明明都過去一個多月了！

因為一個男人夢遺實在是讓李謙赫無法忍受，他急切的想要擺脫這種感覺，於是，幾天後，當那個姑娘再次約他出去的時候，他雖然覺得這麼做實在是不地道，但還是去了。

這次依舊是吃飯，約在一家西餐廳，氛圍很好，姑娘笑容也很美，但他就是融不進去。

眼前是漂亮的女孩，浮現在李謙赫眼前的卻全是那個更漂亮的男人。

他低頭時濃長的睫毛及下面那一小排陰影，他抓筷子時纖細的手指，他舔去唇上油花的柔軟舌頭，他剔牙時露出的那一小排白牙……

他沒和蘇乾吃過幾頓飯，那頓在兩人見面最初的飯他以為他早就不記得了，可卻沒想到，每一個細節，他竟然還記得清……

尤其是那回他在夕陽餘暉下看見他時，那種心跳不小心跳漏了一拍的感覺，他竟然還能清楚的回憶起來。

神思時刻飄蕩著，對面的女孩在說什麼他也沒細聽，李謙赫這頓飯吃得實在叫一個食不知味。接下來看電影他更是心不在焉，身邊柔軟的散發著香氣的女孩沒引起他一絲興趣，他連基本的想親近她的心思都沒有，這讓他有點絕望。

沒再主動聯繫那女孩，後來她再約他的時候，李謙赫也直接給回絕了。他對人女孩沒感覺，自欺欺人的見面交往下去既是不負責任，他也做不到。

王隊還追著問他，李謙赫支支吾吾的解釋了幾回，實在是有些無力招架，有一回乾脆就把封羽推出去做擋箭牌了。

「您讓羽子試試唄，他不也沒對象，也靠譜。」

一句話，就讓王隊瞅著封羽了。接下來，他就老有意無意的把封羽和侄女安排到一起，讓他們吃吃飯說說話幫他送送侄女回家。

林施聿知道這事後臉色很難看，但卻沒說什麼，但當封羽放了他將近一禮拜鴿子，見面后說的還是和那姑娘相處的種種時，終於按捺不住了。

但林施聿不會對封羽發火，於是，李謙赫就成了炮灰，還被炸的一點都不冤。

一天晚上，趁封羽去廁所，林施聿喊李謙赫到酒吧後街，什麼都沒說，揮手就是一拳。

李謙赫一點都沒意料到，防備的不及時，被打中了嘴角，血當時就流下來了。

「你幹嘛！」抹了把嘴，李謙赫皺眉看著林施聿，很是惱怒。

「李謙赫，」林施聿站在離他一米之外的地方，面癱著一張臉，但嘴唇綳得很緊，「你自己的事沒處理好為什麼要扯上他？」

不知道為什麼，李謙赫一秒就反應過來林施聿指的是什麼。這事說到底的確是李謙赫的錯，他自認理虧，可是，林施聿他這是發的哪門子邪火啊：「這事是我不對，可封羽不是挺高興的，這多好。你在這兒發的哪門子神經？」

嘶！這一拳可真夠用勁的！

林施聿沒答話，拳頭攥的死緊。李謙赫的話刺到了他的痛處，封羽看起來的確很開心，這讓他難過。

「不是，我說，」李謙赫看著這樣的林施聿，之前的猜測湧上來，讓他忍不住想證實一下，「你是不是……不想讓封羽有女朋友？」

林施聿沒說話，猶帶著怒氣的眼眸打量著他，似乎是在猜測他的目的。

李謙赫見他沒否認，心裡有了點底，頓了頓繼續問了下去：「你是不是，對封羽有……」

話說到這份上，接下來的就已經不用開口了。李謙赫心裡無比緊張的看著林施聿，等著他的回答。

林施聿看了他良久，久到李謙赫都以為他會不會猜錯了的時候，輕輕點了點頭。

「你不能告訴小羽，」林施聿緊接著說，低沉的聲音裡帶著警告，「他不知道這事。」

「呃，」李謙赫很猶豫，畢竟封羽才是他哥們，放任這麼一隻狼在封小羊身邊不太好吧，「這個……」

「你放心，」林施聿明白他的意思，回答的聲音里滿是認真，「我不會強迫他，我會等他。」

大學時他們兩雖看不慣林施聿那面癱的臉，可對他的脾性也是了解的。林施聿說話做事都很靠譜，很有他背後林氏家族的風範。

「那好吧，」李謙赫想了想答應了，畢竟這事也算是林施聿的**，「我不會告訴羽子，但你記得你說的，不會在他不情願或不清醒的情況下對他動手！」

上次和蘇乾那事讓他知道，在情/欲和酒精面前，理智算個毛線！根本就不夠用的！

「這個不用你提醒，你要做的，是立馬把這破事處理了。」

又是這幅欠扁的腔調，李謙赫翻了個白眼，看著林施聿往回走的背影，突然很想問他一個問題。

拳頭緊了又松，鬆了又緊，李謙赫咬了咬牙，終於下定了決心。

「林施聿！」從背後喊住他，他聽見他自己的聲音，「你是同性戀嗎？」

林施聿腳步停下，脊背挺得很直，回答的沒一絲猶豫：「是。」

「你不怕嗎？」緊接著問出這句話，李謙赫感覺他手心裡浮起一層細細的汗水，「社會壓力那麼大，你家人怎麼可能會同意，這些你想過嗎？」

「我想過，」林施聿扭頭看了他一眼，燈光下他的眼睛黑的深邃，像一個黑洞，「但我喜歡他，我會保護他。」

一句簡單的話把李謙赫釘在原地，他看著林施聿轉身回去，又看著緊接著從陰影處出現的臉色奇怪的封羽，明白了什麼。

李謙赫之後再沒有去過酒吧。

林施聿那晚的話給了他很大的觸動，讓他把這段時間一直故意隱藏起來的一些東西拿出來，審視著他自己的內心。

他以為那種心動只是一時的，只要不聯繫過段時間就會消失，可現在，都快一個半月了，他卻還是忘不了。

每天趁別人不知道的時候，他都會偷偷的上蘇乾的貼吧，關注著他最近的動態。他知道這麼做很危險，可又控制不住，不斷騙著自己說這是無事干隨便關心一下，可他心底卻知道他對那些消息有多麼上心。

蘇乾穿什麼了幹什麼了是不是睡不好了今天被罵了還是被表揚了，很微小的動態他都記得住，只是他一直不願意承認。

這次林施聿的話狠狠戳了他一下，讓他想像個真正的男人一樣，直面內心的感情。

一下班就直接回家，李謙赫接連看了一個多月同性戀的歷史和現狀，腦子裡被沉重的現實敲的發悶發疼。

書里那些活生生的現實案例看的他心情沉重，想了很多，他決定下的就越慎重。

裡面基本很少有直男變彎的，他不知道他這是屬於哪種情況，卻不得不承認他陷足更深了。

昨晚他回家吃飯，在李茜寧手機上翻那張被他刪掉的照片時，他偶然又看到了一張。

是蘇乾第一次給李茜寧試裝的時候在車庫他兩差點撞上時拍的照片，因為這個他還和蘇乾吵了一架，完了才有了酒吧節舞蹈的事。

發覺思路慢慢延展跑了，李謙赫急忙收回把注意力放在照片上。照片里他和蘇乾挨得很近，鼻尖擦過鼻尖，目光對視，明明是無心的一個碰撞，這麼拍出來卻有一種特別讓人臉紅的親密感。

那種思念的感覺又涌了出來，李謙赫看著照片里眼神澄澈的蘇乾，有那麼一瞬間特別有找他不計後果的表白的衝動。

不去管現實，也不去管蘇乾如何回應，只是去表達他心中那股強烈的喜歡。

這之後那種情緒就更一發不可收拾了。他成了蘇乾貼吧里一個忠實的粉絲，手機里專開了一個文件夾存蘇乾的照片，他有時候看著看著都能傻笑出來。

愛情在他這片貧瘠的土壤上開出了青澀的小花，又給了自己一個月更冷靜的思考了更多，李謙赫在1o月到來之初，終於確定了他的想法。

他忘不了蘇乾，他要試一次，如果見了他的面，還是那麼喜歡他的話，就說出來。

他得嘗試一下，他不能讓自己以後後悔。

蘇乾換了電話，也換了住址，他不知道要怎麼聯繫到他，就想到了程局。

他這個月因為一些公事和程局走的很近，有時候還會去他家拿一些資料，就知道了他和那個牧導演住在了一起。

得了蘇乾會在他生日那天會有酒會的消息后，李謙赫乾脆就拜託他把自己帶進去。

在牧博睿脅迫下把那點小心思交代了，李謙赫死蹭活蹭讓牧博睿同意了他的要求，就開始著手準備給蘇乾的生日禮物。

蘇乾生日那天，當他跟在牧博睿身後再一次見到蘇乾時，他的視線就移不開了。

他瘦了，也憔悴了。

心臟又酸又漲，李謙赫忍住把他攬進懷裡的衝動，知道他這喜歡是沒跑了。

緊盯著蘇乾裝作什麼事都沒離去的瘦削背影，李謙赫此刻終於理解了林施聿的心情——

因為喜歡，所以即使知道要面對很多現實問題，也不想連試都不試就放棄。

因為喜歡，所以姿態卑微一些也沒關係，只要，他們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