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似憂非喜
月明星稀的夜空倒映水面，隨波浮動，映出了夜的深沉，月的無暇，還有星輝下的靜謐。塞納河，白日時猶如寶藍色的瞳孔漸變深邃，晚風吹拂，帶動髮絲縷縷飄揚。
方卓妤扶著欄杆，望眼夜光粼粼的河水，滿心感嘆卻發不出一聲去打擾，美景入眼，沉澱下的心情，寧靜而愉悅。
身後的楊采久久地注視著，方卓妤的眼前是景，而楊採的所見似畫，美好的意境催化著楊採的感官，抬腳邁步向著方卓妤走近。
充滿法國風情的樂聲隨著一艘遊船的駛進而悠悠傳來，發現了的方卓妤轉身要找楊采，不料楊采雙手撐住欄杆，將方卓妤圈了起來，面對面的同時，呼吸只在咫尺之間。短暫相識的兩人，甚至不曾牽手，卻在這一刻的親近中，心跳大亂。
「什麼？」楊采問的是方卓妤驚喜轉身又欲言又止的原因。
不言而喻，方卓妤卻含糊其辭，「遊船……很美！」
「恩」，輕聲應著的楊采並沒有將目光轉移到任何其他地方，楊採的眼眸中只有方卓妤清晰的臉龐，「我們在一起吧，直到塞納河乾涸，直到老去，直至死亡。」
方卓妤不敢相信楊采比起表白，更像求婚的一句話，但心跳的頻率早已超出了驚訝的範圍，方卓妤不再是青蔥懵懂的小女生，所以她懂，那是心動，任何人都無法抗拒的感覺。
理智讓楊采靜靜地等待了幾秒，爾後楊采也不能自控地由感情支配了。扶住欄杆的手微微用力，身體前傾，楊采低頭吻上了方卓妤微涼的雙唇，將一點點溫暖傳遞過去，灼熱了方卓妤整個臉頰。只是輕觸，卻已似波浪洶湧，楊採的動作就像在親吻一個久愛並深愛的人，彷彿絲毫不擔心方卓妤會拒絕，因為在關係尚未明了的兩個人之間，這樣的舉止已經越禮，而方卓妤將毫不強制的楊采推開，是一件那麼輕而易舉的事。又或者，楊採的這個吻，本身就是一種詢問。
睫毛輕顫，方卓妤看著楊採的眉心，被楊採的氣息包裹，方卓妤閉上了眼睛，昂起下巴輕輕地回應著楊采，不喜歡楊採給兩人之間留下的距離，方卓妤將雙手放在楊采腰間。楊采加重了親吻的力度，手從欄杆上收回，撫上方卓妤的背，將方卓妤擁進了懷中。一個法式熱吻，在悠揚的民謠樂曲中醞釀成熟。
——
溫熱的牛奶杯握在手中，看著無名指上銀色鑽戒，過往幸福的一幕浮上心頭，方卓妤很難不覺得甜蜜，再添個小寶寶，一個家的完整與完滿便是如此，楊采和方卓妤曾憧憬過，輾轉不可得之後，如果是真的話，方卓妤沒想到會這般措手不及。
「卓妤，洗澡水放好了，一起嗎？」
楊采拿著睡衣下樓，方卓妤放下牛奶，從包里拿出一個盒子，站了起來，「等會，洗澡前，我要確認一件事。」
方卓妤走近的時候，楊采就認出了方卓妤所拿的東西，臉上的表情難以鎮靜，「那是……」
「今天聞到媽媽做的魚湯就反胃，乾嘔了好幾次，我想是不是……」方卓妤頓了頓，「我去浴室確認一下。」
楊采就勢坐在沙發扶手上，一會又起身等在浴室門口。結果是出乎方卓妤意料的，竟然第三次落空了，驗孕棒上給出了否定的答案，方卓妤的心情比前兩次的失落變得更加複雜，在浴室愣愣地坐了一會才走出去告訴楊采。
畢竟不是第一次了，楊采很快地隱藏了失望，轉為安慰方卓妤，「沒關係，時候未到，而且你最近都很忙，也許寶寶知道這不是他降臨的最好時機。還有機會的，累了一天，我再放點熱水，你先洗澡吧。」
方卓妤突然就覺得難受起來，拉住了楊採的手腕，「寶貝，我們明天還是去醫院確認一下，比較保險。」
「好，就算不是懷孕，也去看看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總犯噁心會影響你工作了。」
楊采走到浴池邊打開花灑，背對著方卓妤調試水溫。真的確認了不是之後，方卓妤也難以安心，而是不由自主的愧疚，要是知道方卓妤不願意要他，寶寶還會降臨嗎？
身體的疲憊加上心理的沉重，方卓妤當晚不願意多說話，楊采放下了未完的工作，擁著方卓妤早早地睡下了。
第二天預約了方卓妤的主治醫師見面，詳細診斷之後的結果仍是一樣，由於不規律的飲食習慣和常吃涼食的關係，造成方卓妤腸胃不適，才有了那一系列讓人誤會的反應。
從醫院出來，方卓妤制止了立即要發動車子的楊采，將頭靠在了楊採的肩上。楊采也放鬆地靠著，比方卓妤先開了口。
「卓妤，其實，只有我們兩個的生活也不錯。」
方卓妤挽著楊採的手臂緊了緊，「寶貝，你想放棄了？」
「理智一點來說，是不應該強求」，楊采貼著方卓妤的額頭，「你的身體經不起這樣折騰，而且你也沒有時間，至少暫時不考慮了，好不好？」
真切的心痛，方卓妤之前的擔憂顯得微不足道了，好不容易才答應了楊采，事實上，這本來就由不得楊采和方卓妤願不願意。
略微被打亂的生活節奏立即又恢復了往常的模樣，楊採回公司，方卓妤趕往拍攝場地。
並非特意，楊採的工作效率降了下來，不在狀態，容易出神，桌上的合同翻著翻著就停留在了某一頁上，一個電話打進來，手機震動的聲響愣是讓楊采嚇了一跳。
「喂，吳憂……卓妤沒去拍攝？怎麼可能，是我送她去的。」
「就是找不到人，我的電話也不接，你打她電話試試，對了，你等一下」，吳憂從人多嘈雜的地方轉移到安靜的角落，「卓妤是真的懷孕了嗎？是不是這事影響了她的心情？最近的日程安排都是我和卓妤精挑細選的，錯過哪一個都可惜。醫師檢查怎麼說，不會真的要暫停工作養胎吧？卓妤到底怎麼想的？」
吳憂接連的問題讓楊采更加頭疼，「沒有，卓妤沒有懷孕，所以你說的那些問題都不是問題，我會打電話給她，讓她聯繫你的。」
實在不想聽到電話那頭吳憂高聲的再三確認，楊采先掛了電話，長舒一口氣之後才撥了方卓妤的號碼。
「卓妤，吳憂找不到你人，急得快要喪心病狂了。」
方卓妤為楊採的用詞輕輕地笑了一下，「知道了，讓他抓狂去吧，順雅約我喝茶，你別擔心。」
「恩，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我先工作。」
余順雅看著方卓妤和電話里的楊采道了拜拜，才繼續了之前的話題，「不是我思想老套保守，卓妤，你事業上名利雙收，已經獲得的成就感也差不多了，怎麼會還像奮鬥中的女性一樣在孩子和事業上做不出選擇呢？難道你忘了你以前心心念念時說的話，為了楊采，當一個全職主婦都是幸福的。我還笑話你說，如果你們的甜蜜勁和育兒數量成正比，醫學技術又給力的情況下，那四年時間都夠數組建一支籃球隊了。怎麼什麼都有了，反倒放不開放不下？你竟然會覺得這樣求之不易的孩子將成為你的累贅，你這麼善變的心態也確實還不適合當一個媽媽。」
相識多年，方卓妤和余順雅之間早就是有什麼就說什麼的關係，但是余順雅脫口而出的「累贅」二字，確實深深地刺痛了方卓妤的心。
「順雅，你說得對，我現在真的希望我是真的懷孕了，而不是什麼可笑的腸胃不適。」
「人啊，都是這種心態」，余順雅抿了一口茶，「楊采怎麼樣？她也應該很難過吧？」
「每次都是她安慰我，鼓勵我，但是這次」，方卓妤撐著額角，看向余順雅，「她說暫時先放一放，短期內就不考慮這事了。」
余順雅放下茶杯，臉上的一絲驚訝又很快消失了，「希望與失望的交替，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雙重，甚至四重打擊的，楊采算很不錯的了，你要惜福，實在不行，和楊采兩個人一輩子，天長地久，你還會覺得遺憾嗎？」
「我是不能夠失去她的」，方卓妤錯開了余順雅的目光，「我也是常人的心態，覺得有一個孩子可以維繫家庭。她的心，我並不是百分之百地抓住了。」
方卓妤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憂傷，余順雅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不會吧，卓妤，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自信了？」
「有這種感覺而已」，不知道方卓妤是沒有確切的想法，還是只是在糊弄余順雅，「可能真的像你說的，我生活上的重心有了偏移，原打算作為業餘愛好的廣告拍攝一發不可收拾，我的曝光就意味著我和楊採的關係必須隱藏，她無怨無悔，我卻好像得寸進尺了。」
「那也沒那麼嚴重，正是因為你有這樣的愧疚心理，你才擔心楊采離你而去，別瞎想，你對楊採的好，我都看出來了，楊采會不知道？就算她以前不知道，你以後讓她加倍感受到不就行了，很好解決。」
方卓妤放開臉笑了笑，「順雅，怎麼你一個未婚的姑娘把相守之道說得這麼明白，難道和王彬好事將近？」
「我幫忙解決了你的困擾，你還來八卦我的事，不說了，品茶，品茶。」
接連幾下敲門聲之後，辦公室里依然沒有動靜，秘書要來幫忙，被費琳蘭婉拒了，轉動門柄，走進去之後帶上了門。
費琳蘭在門口站了一會，楊采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神，從辦公桌前站了起來，「不好意思，我沒有聽到，有事嗎？」
費琳蘭迎上楊采，來了一個貼面禮，然後將手裡的文件夾放到楊採的桌上，「你要的資料，我做過整理，希望你還滿意。」
楊采禮貌性地一笑，「這些事交給秘書做就好了，特意跑過來，你這個廣告創意總監會忙壞的。」
「把文件給你只是順便」，費琳蘭右手撐腰，抬起左手看了腕錶上的時間，「沒有其他安排的話，一起吃飯吧？」
費琳蘭一說，楊采才發覺整個上午已經過去，「等我兩分鐘，我知道一家不錯的中式餐廳，我請客。」
費琳蘭沒有說話，只是笑著看著楊采有條不紊地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