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皇城風雨(2)

第一百零三章 皇城風雨(2)

寥寥幾人的隊伍里,緊披裘衣的女人站在最遠處,安靜的望著靈柩的方向。

冷風中,蕭鈺擁著姐姐,看著漸漸覆蓋靈柩的新土,心中亦有種說不出來的悲戚。

「鈺兒……」蕭靈玥十分虛弱的喚了一聲,那一雙紅腫的眼睛早已失盡了所有光彩。

蕭鈺偏過頭看她,寬慰道:「鈺兒會一直陪伴姐姐。」

「或許你還不知道,江家與賀樓族是宿敵。」

「哪個江家?」餘音未落,蕭鈺驀然驚起,「江……江昭葉?」

「他將殺母之仇埋在心裡多年,終歸沒有動手殺了我……」蕭靈玥忽然跪了下來,雙掌撐著地面失聲痛哭,淚珠滾落,「但卻是我……是我殺了他……」

然而,最後一句話卻隱沒在深夜的呼呼冷風裡。蕭鈺未曾聽清,再度俯下身去詢問。

但蕭靈玥哀至深處,已難再言喻。

之後的半個月里,懷瑞王被禁朝,羽騎那邊卻未生出什麼亂子。景城王依然被關押在天牢,朝廷繼續派出兵馬剿殺復*的餘黨。遣派十一皇子前往築天郡之事也被提上了議程。慕容守率軍出征西南,西南郡戰報也不斷傳來。

這樣看似風起雲湧的境況下,終於迎來了太子的生辰。

東宮熱鬧不減。甚至更勝往年。

在缺少了景氏、慕容家的恭賀下,也並未有人感到不習慣。

陳浚因閑賦無事,來得也比別人更早些。

跟著他踏進殿門的兩個隨從各緊抱著一個金絲楠木錦盒,不必多加猜測也知道是賀禮。負責籌備宴席的趙良媛甫一見來人,便迎上前,親自領客入座。

「怎麼不見太子?」陳浚隨口問了一句。

趙良媛雖然還只有一個良媛封號。但顯然已成為東宮如今的女主人,行起事來禮數周全,並不似以前驕橫。因此提起太子的行蹤,面上並無埋怨:「王爺來的前一刻他才方離開東宮。」

陳浚若有所思的淡淡一笑。

趙良媛心知他誤會陳煜去了青、樓,便解釋道:「太子去找蕭姑娘了。」

蕭鈺之事,趙良媛自知不必隱瞞陳浚。她知道蕭鈺的身份,更知道陳浚與蕭鈺是故友,甚至還知道太子把蕭鈺帶回江淮。將她安排在某處院子里。她唯一不知道的是,太子把「太子妃」也帶了回來。

陳浚聞言愣了一愣,但很快回神,點頭示意僕人走上前:「這是本王給太子殿下準備的賀禮。」

趙良媛言謝后命宮人過來接過錦盒便也退了下去。

大約半個時辰后,太子的身影終於出現在賓客滿座的前殿中,他孑然一身。倒並未帶什麼人來。不知道為何,未見到蕭鈺的身影,陳浚卻舒了口氣。一刻鐘后。帝駕也緩緩行來。

隨行的還有陶妃、浣妃。慕容昭慶稱有病在身,因此留在宮中安養。

十一皇子自知牽連景氏一案,又面臨著遠赴築天郡的局面,如今已收斂不少。低著腦袋跟在母妃身邊,勉強掛著個笑容。倒是十皇子,不論黨爭於他有益無益,總是一副沉穩冷靜的模樣。

這一點讓陳浚也不禁刮目相看。十皇子跟隨陶妃那等尖酸刻薄的母妃,僚屬里又有左丞這等圓滑奸詐的臣子,也難得他還能一身正氣。

宴席如往年一樣從歌舞開始。

舞姬們妖嬈的身段舞姿總能最快的撩起宴會的沸騰。

一陣喝彩之後,臣子們便一一敬酒恭賀。

因為帝王在場。貴公子們都不敢太鬧騰。但每年當眾啟封賀禮的儀式仍要進行。這並非是在比誰送的禮更名貴、更價高,只不過是貴公子們喜好熱鬧。都想飽飽眼福罷了。

十皇子難得的也加入了著歡騰的隊伍里。

朝臣和公侯們送來的禮品各式各樣,從價值千金的寶石珠玉,到親手寫繪的字畫,甚至還有茶具、杯盞、大街上隨處可見的小玩物。

最有意思的是一隻粉面黑眸的人偶。

「這是誰送的?」公子們鬧到了興緻之處,玩心大起,舉起人偶便嚷嚷道。毫不顧忌君王在場。

「是我送給皇兄的。」十皇子從一片鬧騰中走了出來。眾人這才注意到一直沉默的他。陳煜也有些驚訝,問道:「皇弟怎會想起要送我這個東西?」

十皇子微微一笑:「皇兄忘了?我十歲生辰,皇兄也曾送了我一隻人偶,就是長這樣的,前些日子我外出,碰巧遇見一個捏人偶的師傅,就依著皇兄送的那隻捏了一模一樣的。」

陳煜恍然大悟,回憶起往事不禁打趣道:「我還記得,你那天不知被誰欺負,是哭著跑回宮的,這人偶其實並非我的賀禮,只是見你哭得傷心,才拿給你逗你笑罷了。」

十皇子聞言失笑:「我好像記得,是皇兄欺負我罷,我與皇兄到郊外騎馬,誰知半道上皇兄把我狠狠的摔了下來。」

說道此處,帝駕旁的陶妃猛地一驚,暗自握緊了手中的杯盞。

然而身為當事人的兩兄弟說著卻都縱聲大笑起來。

皇帝眼見宴席一片和睦,多日來的愁容終於舒展,回頭問從未離開過母妃身邊的十一皇子:「冽兒,你又給你皇兄準備了什麼賀禮?」

十一皇子見皇帝叫自己,急忙站出來欲要跪下。卻被皇帝揮手攔住:「父皇不過是問你給皇兄送了什麼禮?你不必如此緊張。」

「兒臣,兒臣給皇兄送的是點……點心。」十一皇子支吾了半日方回答道。

話末,引得現場一陣歡聲。

皇帝掩不住笑意:「你給你皇兄送了什麼點心?」

「是,是母后親手做的梅糖糕。」十一皇子往那堆禮物中瞥了一眼,末了指著一對金絲楠木錦盒旁的食盒道:「就在那裡……」

皇帝竟然寵溺的對他笑了笑:「你就是貪吃……」然而笑著笑著,那雙睥睨天下的眼眸中卻忽的露出些許傷懷。是啊,十一皇子雖然性子直了些。但也只是個貪吃貪玩的孩子,連喜怒哀樂都不懂得隱藏的人,又是如何被拉入黨爭的?

想到這裡,皇帝的興緻減了一半,隨手朝金絲楠木錦盒一指:「這又是什麼?」

陳煜蹙了蹙眉,朱兒立即上前附耳稟告。

他這才說道:「這是堂兄送的。」言罷看向閑然飲酒的陳浚,「堂兄說的大禮莫非就是這個?」

說著興緻勃勃打開了錦盒。

眾人都迫不及待的湊了腦袋過去看,往年懷瑞王的禮說不上普通。但也說不上特別,可總會有人按耐不住好奇心。

只見金絲楠木錦盒內,鋪著一層厚絨,厚絨上方再鋪著一張精緻華貴的玄色華緞,兩卷畫軸便各自躺在錦盒中。

在眾多賀禮中,字畫並不出奇。而懷瑞王的這份賀禮。奇就奇在它鋪展開后,畫中栩栩如生的景象甚至能把人們的思緒帶進去。

但在一陣驚嘆聲中,唯有帝座上的人毫無讚賞之意。

此時在帝王眼裡。只有不解,隨即是憤怒,和痛恨!

在太子手中拿著的,正是帝王於楚徽宮丟失的《玉屏卷》,可它怎麼會在陳浚手裡?

莫非……莫非楚徽宮變故不是復*所為,而是陳浚一手策劃的?

想到這裡,皇帝的心猛地抽了一下。他下意識的朝陳浚望去,然而那人也正看著自己,用一種堅定狠戾的目光,在挑戰皇帝的威儀!

原來早在他有心除去這位侄子前。他就開始對付自己了么?

在眾人都把目光投到了畫卷上時。

一身玄青衣衫的懷瑞王緩緩從席位上站起,朝帝王走來。

「臣送給太子的這份禮。皇上覺得如何?」

皇帝搖搖晃晃的也站起身,走到他身邊,把聲音壓倒最低最沉:「楚徽宮大火當日,是你偷的畫卷?」

陳浚坦然四顧了一下,周圍的人一大半都湊到畫卷那邊去了,還有另一半未去的雖在注視這他們。但見兩人在談話,並不敢輕易湊上前。

「我不止偷了畫卷……」陳浚輕聲道,「火也是我放的。」

「你要燒死我!?」皇帝憤怒不已,但作為一國之君,作為依靠羽騎才能打下這片江山的帝王,他強忍住沒有將怒意表現得太明顯。

陳浚直視皇帝,眉目間是從未有過的冷靜:「我沒想要燒死你,火勢控制得很好,你不會死。我只是想偷走畫卷,想解開畫謎。」

「好,好……既然你想費盡心機偷走了畫卷,如今為何要把畫卷再送給太子!?」

「因為解開畫謎太難了……」陳浚嘆息了一聲「要找到繼承祭司力量的人,還要想辦法以祭司之血祭畫,太難了些。而你步步緊逼,你已經等不及要除掉我了,我也無法等到解開畫謎之日才奮起反擊。你一步一步拔除了我身邊的大將,不就是迫不及待的想看著我垮掉嗎?章渠,唐錦,還有一萬赤膽忠心的羽騎,接下里會是誰?哦……半個月前,你把我的羽騎徹徹底底從皇城清掃出去了……」

「陳浚!」皇帝低低喝了一聲!他想方設法讓自己鎮定下來,「唐錦反叛之事朕未怪你,你還要凌駕於朕的權威之上?實在放肆!」

「哦?難道唐錦反叛之事並非皇上授意?」陳浚有些意外,但很快他就笑了一笑,「無妨,唐錦已是叛軍,不管他是聽了誰的命令,都不再是我的屬下,不過,當日朝堂上你曾說過,若再派我出征西南,擔心我會同段氏聯手攻向大淮罷。可你千算萬算,也算不到慕容軍早就倒戈向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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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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