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從時空之門裏出來的又如何？

可是千言萬語,到這一刻，卻這一刻卻全部化作了無言。

唐謐捂住臉,往境中小屋裏走去。

……

姜婉一臉同情地來回打量著麒麟與這新近來的靈體。輕輕戳戳他，卻居然能隱約之間感覺到一陣溫涼,嚇得叫了起來,「呀呀呀——這不是鬼嗎？」

「咳。」麒麟得意地昂起頭，「什麼鬼啊，這不過是七魂六魄中的一魂罷了,無知的人才會以為這是個鬼魂！要我說啊，能把這活生生的大活人的七魂六魄分開的人，可真是精彩絕艷啊！」

這被影射的「無知的人」之一的姜婉倒是不覺得什麼，但另一個……她壓低聲音道，「那可是你主人！」

「主人！哼。」麒麟遙望着那小屋,遙遙坐落在湖畔，曾經見證一對人在其中渡過了彼此生命中最幸福的時間。

看了又看，它的煩躁也奇異地減輕了許多。

大抵所有的神獸，都有着屬於神獸的驕傲。

多少年了……多少代主人……一次又一次……總是沉溺於小情小愛之中不可自拔，在這個過程中漸漸地迷失了本心。

如果這一個也是這樣，它又要如何自處？

唐謐只覺得自己的心中燃燒着一團火。

放在以前，那些記憶，都被她壓抑在心底，成為心中不可觸碰的一部分，她也好好的。可是現在當這一切都血淋淋地又一次，殘忍出現在她的面前的時候，她心中惡的那一部分，總是忍不住漸漸發酵。

心中有一個聲音對她說：殺了它！

殺了它！滅了它！

然後一切就又回復到以前了。

周師兄還在她身邊的以前，在每一個孤獨迷茫的時候，握住她的手，揉揉她的頭，蹙眉道，「小謐，安心。」

而現在她已經是金丹女修了，走到哪裏，都是受到敬仰。如果她想的話，隨便去一個凡人的城邦，輕輕鬆鬆能夠得到萬人膜拜。

權勢富貴，唾手可得。

可是那個一路陪伴着她的人，卻找不到了，把她推出了時空隧道里了，可是他自己卻與紅綾仙子一起，消失在了無盡的未知里……

為什麼會有時空之門那種東西？為什麼秦生會在那裏？為什麼它一路尾隨，變成鬼了也不放過自己。

這都是它帶來的——秦生！

她要滅了它，

她冷眼看着木屋外頭的那個魂靈。

「小謐！」

秦生飄在了門外，可是禁制令它根本無法靠近分毫。

它絕望地拍打着窗戶，可是它的雙手即使拍打在實物上，也發不出絲毫的聲響。

只有它發出的聲音，一聲一聲，叩擊在了唐謐的心上。

唐謐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她打了個印訣，秦生飄了進來，它足不沾地，見了唐謐，欣喜若狂，「小謐！」

「秦哥哥，我有問題想要問問你。」

秦生忙點頭道，「好啊好啊。小謐有事兒要問我呢。」

「你是怎麼來這兒的啊。」唐謐的笑臉是極為純美的，一如從前。

一問到這個問題，它的臉上露出了迷惘的表情……蹙著眉頭，極為痛苦的樣子。

「我聽說你死了，很傷心，很痛苦，後來……醒過來就發現自己在那兒了。那地方好冷啊，有時候好黑，有時候又好亮，在哪兒好冷，我都快凍死了。我就一直走啊走……後來就見到你了……好像過了千年萬年……」

千年萬年。唐謐心中嗤笑。

怎麼會是千年萬年。

她不知道的是，過去的何止是千年萬年……

時間隧道里的時空維度本來就與外面的世界不一樣了。

也許外面的一瞬間，那裏頭，就已經過去了百年。

……

霧蒙蒙的世界，誰也不知道會通往哪裏。

只能感覺到皮膚上結成了霜。思緒也漸漸地僵化了，如同河流一般，終於會等到冰封萬里的那一刻。

他覺得自己快死了……苦苦支撐着他的信念，就是一個女人的臉……

「小謐——」他傳出一聲囈語。

可是其中相隔了茫茫的時間，小謐又在哪兒？

秦生的臉漸漸地與周嘉雲的臉重合在一起，在它的訴說中，她彷彿能夠感受到周師兄的痛。她彷彿在秦生的描述中，看到了周師兄在漫無目的的時空中苦苦掙扎著。

一滴眼淚從唐謐的臉上緩緩地滴落。

金丹修士的眼淚，劃破了虛空，竟在遇到地面的時候，碎裂成玉。

她又要去哪兒去尋他呢？

天地茫茫，碧落黃泉，又哪裏尋得到他呢？

秦生什麼都不知道。這樣的它，又留着做什麼？

口中念訣，唐謐的嘴角露出一絲獰笑，滅掉這樣虛弱的靈體真是太容易了。

她張開的結印，燃燒着炙熱的火，可那秦生，卻滿懷欣喜地撲了上來，「小謐！」

小謐！小謐！小謐！永遠的小謐！

它彷彿感覺不到自己的魂體被火燒着的痛楚似的，眼中盈盈，只看着唐謐，幸福滿懷的樣子。

「秦哥哥，我恨你。」

村裏人都說，他們倆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可是那又怎樣呢？他不還是背叛她了？

想活着可真不容易呢。一個出身農家的女孩兒，不僅得想辦法找工作留在城市裏頭，還得提防著戀人背後插一刀……

「唐謐是我的女朋友，你們誰敢欺負她！」他也曾經有過這樣的宣告，也曾對着她目含哀傷，「趙芸才適合我，唐謐，你這樣的，怎麼才能跟我相配？」

隨着火焰越來越深，秦生的眉頭開始蹙了起來，只是望着唐謐的雙目不曾改變分毫。

「靈體也會痛嗎？」唐謐輕輕地笑了起來，「我還以為你不會痛呢。外人要是不知道，還以為你心裏多愛我呢。」

可不是嗎？她都穿越到了這裏，他要不是心中有大執念，又怎麼跟的過來？

在這個世界裏，它也一路跟着她。哪怕變成了鬼魂了，也要跟着她！

一點一點看着它在自己手心裏化作虛無……這可真是有一種扭曲的快感。

秦生已經痛極，身子早已經殘缺不全了，卻艱難地說道，「小謐，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死的。趙芸……她家裏勢力厲害，可我……已經親手殺了她，給你陪葬了……」

唐謐的表情一滯。

「是嗎？她也死了？可真是死得好啊！哈哈！」

唐謐像是陷入了癲狂之中，終於眼睜睜看着它在自己手裏徹底化為虛無了……唐謐才眼皮子一翻，自己也暈了過去。

*****

遠處傳來了腳步聲。盤桓了會兒，一個聲音道，「哼，真是沒用啊。」

另一個怯怯的聲音道，「神君，這可是主人啊。」

那被成為「神君」的冷嗤道，「沒用的主人，也是主人啊。」

那個女孩子遺憾地道，「我看剛才那個男人可長得很俊朗呢，真被咱們主人給弄得飛灰湮滅了啊？」

「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麒麟蹦了起來，「她心魔厲害得很，照這個趨勢下去，結嬰的問題大得很。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入魔了。」

姜婉咬着嘴巴嘆息道，「我看主人也是可憐啊，聽你說起來，之前那個周主人消失了……」

「切，修仙界裏，死的人多了，失去父母親人愛人的多了去了，難道誰都跟她似的，要死要活啊！我看她現在都有些瘋勁兒了。把自己給整死了，就大家都玩完了。現在居然還去參加什麼廣陵大會，會死人的有沒有！我瞧著，她也不用去參加了，不如在虛空鏡里好好修鍊修鍊，也許還安穩點兒呢。」

虛空鏡里，那些眼看着唐謐消失的修士，感覺到了一陣陣的陰風，從骨子縫隙裏頭吹了進來。

一陣陣的不寒而慄……

有個膽小的，不禁輕聲道，「金丹前輩，不會……拋棄咱們了吧？」

那個照鬼鏡已經漸漸失去了靈力，在黯淡的世界裏，看不到哪裏有鬼，這種感覺更為可怖……

「嗷——」也不知道從哪裏伸出來一隻利爪，一個練氣五層的修士慘叫一聲，失去了性命。

「啊——」剩下的人都四下逃竄，可是那隻死亡的陰影卻如影隨形。

有人凄厲地叫道，「那個前輩真的不管我們了？她自己跑了？」

竟是指著肖和的鼻子罵道，「你說說，那前輩不是跟你一夥的嗎？她怎麼連你都拋下了？你看着吧，咱們要怎麼辦？死在這裏，就都是你的錯。」

肖和被這無緣無故的指責弄得很奇怪，「是你們自己跟着我們的，怎麼能怪到我頭上？」

這話雖如此，可是眼下這些人裏頭，修為最低的就是肖和。

只能把所有的恐懼和害怕，都發泄在了他的身上。

更有甚者，想把他推出去喂鬼，就能夠給自己多爭取一會兒時間。

肖和都有些絕望了……他雖然是神運算元家族的傳人，可畢竟修為不足。而且人能算命，卻不能自算，他也確實不知道自己這次能不能活下來……難道，就要死在這裏？

他心下黯然……

「前輩！」他絕望地呼喊……

唐謐眉頭一皺。

在無盡的黑暗裏頭，聽到了這個聲音，她好像想起了什麼，她似乎有什麼未盡的事情要做……

廣陵大會……天虞山……時空之門……

這些細碎的詞兒，似乎有某種神秘的聯繫。

唐謐艱難地思索。

「肖和」。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