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江溯流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嗯」了一聲,這才抬步往屋子走去。

綠柳輕輕呼出一口氣,卻不料後背突然重重挨了一掌,整個人「噗」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趴倒在地,還不曾回頭,邊上的青亭已經利落的抽了長劍,劍尖抵在她脖頸之上。

「人呢?」江溯流轉過身來,目光淡淡的看着她,不過兩個字,語氣里的冷寒已經是讓綠柳一陣心顫,有些不敢置信的開口道:「怎麼可能,你?」

「綠柳姐姐都是管玉姐姐叫做小姐的。而且,她去醉仙樓,根本不用買的,醉仙樓本來就是她的。」邊上的小樓早已經擱了筷子,似乎答疑解惑一般看着她出聲,那語氣,哪裏是一個四五歲的孩子應該有的,他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竟然是帶着幾分早已經將她識破的譏誚。

其餘人皆是沒有答話,青亭的劍尖沒入一寸,她脖頸的鮮血頓時噴涌而出。

江溯流看着她,那表情根本就和看一個死人無疑,突然,虛掩的屋門已經發出一陣響,裏面竄出一隻通體雪白的小狐狸,那小狐狸仰頭「吱吱」叫了兩聲,小爪子扒拉着他的雲紋長靴叫喚不停。

「守着院子。」江溯流看着青霜吩咐了一聲,什麼話再也沒說,已經轉身大跨步朝外面走去。

「怎麼回事?」聽了動靜的老太傅開門出來,連忙開口問了一聲,江溯流微微頓了一下,回頭看向了老太傅,還不曾出聲,外面急匆匆進來一個黑色勁裝的護衛,抱拳行了一禮,語氣裏帶着些憂心道:「世子妃被人擄走,下落不明。我家王爺已經派人去追了,特命在下過來通報。」

「下落不明?」老太傅提高聲音反問了一句,正要再繼續追問,江溯流已經語氣果決道:「您不用擔心,玉兒會沒事的。」

這話說完,他卻是片刻不敢再停留,邁著修長的雙/腿,大跨步出了門。

今天得了璃國使臣即將抵京的消息,他原本心裏就敲響了警鐘,眼下聽了景字輩護衛一番話,心裏已經是隱隱有了猜測,想必司空遠在醉仙樓碰上的那些人,裏面應當是有常坤無疑。

這樣想着,腳下的步子更是加快了些,邊上急忙跟來的青亭青禾對看一眼,面帶憂色,噤聲不語,能從寧王眼皮子底下將人給擄走了,這事情怎麼想都透露這些怪異,目光落在前面撐著爪子跳的歡快的小狐狸身上,兩人這才是稍微鬆了一口氣。

畢竟,這雪靈狐嗅覺敏於常人許多倍,有了它大夥最少可以少走許多彎路,眼下天色漸晚,這人可當真得立馬找到才行。

再說司空遠沿着車轍尋了半天才發現,自己剛才跟着這痕迹似乎已經在周圍一片轉了兩三圈,那馬車的痕迹卻是越來越亂的毫無章法,此刻他神色冷肅的立在街道之上,因為天色慢慢暗了下去,街上更是沒有多少行人了,而那馬車的車轍也是越來越難以辨識清楚,暗暗咒了一聲,已經先後有侍衛前來回稟。

「情況如何?」目光沉沉的看着前面站着的十幾人,他一時間竟是有些頹敗感,連語氣里也少見的帶了一些焦慮。

站着的侍衛們鮮少聽見他家爺這般語氣說話,一時間心有戚戚,其中一個小心開口道:「回主子,大夥跟着痕迹轉來轉去,縱然有些地方那痕迹戛然而止,尋到屋子裏去也是沒有人的,就好像,有人故意領着大夥兜圈子一樣。」

「果真如此。」司空遠微微平復了一下思緒,袖中一隻拳頭握的嘎嘣響,他竟然也有這般關心則亂的時候,重重嘆了一口氣,正要順一順思緒,邊上突然有一個侍衛匆匆而來,在他跟前小聲說了幾句。

「城外?」司空遠挑眉看他,那護衛語氣恭敬的複述道:「管事的招供說那伙人應該出的西城門,具體在哪一塊,就難說了。」

「江世子呢?」司空遠頓了一下:「派人去通知一聲,咱們先去,要是他還在那店鋪裏面,分頭找也好。」

剛才來回話的護衛說江溯流徑直帶着一隻小狐狸在那家成衣店找尋,也弄不明白到底是想的什麼。

不過,那管事的供認說是西邊,璃國使臣要是來的話也應當是西邊,地方倒剛好對的上,這般吩咐完,邊上早已經有侍衛牽了馬過來,司空遠翻身而上,馬兒一聲嘶鳴,一行人已經是飛快的朝着城外而去。

天色漸晚,出了城門一行人一路往西,樹影如鬼魅綽綽,馬兒呼嘯而過,夜風刮在臉上如刀子一般鋒利,司空遠神色冷厲,薄唇緊抿,身後眾人也是一生也不敢發出,一片寂靜之中,只有馬蹄落地的聲音久久回蕩。

一片並不茂密的樹林之中,肆無忌憚的燃著幾堆篝火,一個只穿着一身雪白中衣的女子蜷著身子被繩網弔掛在空中,她長發披散,並不能看清容貌,也不發出任何聲音,顯然並未從昏迷中回過神來。

篝火邊上坐着的鳳晴有些無趣了,聽着邊上一點動靜也沒有,站起來走了兩步,看着面龐冷硬的中年男子道:「常叔叔,你說那個少將軍當真會來么?」

「聽說他為人冷淡,只娶一妻,卻是疼若至寶,你說,他會不會來?」常坤隨意的拿起邊上一截樹枝,將篝火挑的更亮了一些,面無表情的一張臉在火光的照耀下更顯得可怖而冷酷,他說話的語氣帶着些譏誚,只可惜心裏有些着急的鳳晴並沒有感受到。

想她們璃國攝政王是何等能耐的人,偏偏那個不過二十齣頭的少將軍能不知不覺取了他的頭顱逆轉了局勢,此事雖說重創了璃**隊,對他們襄親王來說卻無疑於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要知道,皇伯伯病弱,攝政王權傾朝野,向來和自個父親在朝堂上不對盤,此次他突然倒下,自個的大哥被選為皇子的可能性極大,說起來,當真得好好感謝那位少將軍呢。

聽說他風華俊逸,儀錶堂堂,戰場上一身銀甲,冷漠如天神一般讓人敬畏,一點也不比皇室子弟差,自個心裏已經將他當成了當仁不讓的夫君人選。

來的路上那一點小心思被常將軍看穿,兩人這才帶了人將威遠侯甩在了後面,常將軍說將這女子擄了過啦,不過是為了測試一下她在那一位少將軍心裏到底有多重要,這樣眾人進了宮也好商量對策如何成功聯姻,因而她此刻心裏又是着急又是害羞又是期待,只盼著那一位素未蒙面的少將軍快點到來,卻根本沒有發現邊上的常坤睨了她一眼,滿臉鄙夷。

這嘉敏郡主從小養尊處優,對琴棋書畫沒有多少興趣,迴旋舞卻是跳的無與倫比,再添上一些花拳繡腿,在璃國有心人的吹捧之下也是頗有些美名,國內的青年才俊看不上眼,卻眼巴巴的將心思落到了那個殺死攝政王的少將軍身上,還真是無比蠢笨。

自己不過隨便尋了個理由,她就貿貿然相信,果真是蠢笨如豬,他哪裏是要幫她測試一下那一位少將軍的心意,根本只是一心為了替王爺報仇而已。

那送東西到平西王府的是第一道,現在還沒有任何消息,應該是沒能得手,常坤的面色陰沉了些,又一次落在那捆在空中的人影身上,神色莫測的笑了笑。

正在這時,耳邊卻隱隱傳來了一陣馬蹄聲,四周隱匿的侍衛已經竄出來一個,神色有些古怪道:「來人有十幾個,不過,領頭的好像是天啟的四皇子寧王。」

「他?」常坤神色微微有些詫異,這寧王也算是間接害死王爺的幫凶,只是畢竟是皇族眾人,他沒想這麼快動手,那人倒是自投羅網了。

「哼。」常坤從鼻子裏冷哼了一聲,將手中的樹枝扔到了火堆里,神色陰冷的站起身來,馬蹄聲越來越近,他對着邊上有些愣神的鳳晴囑咐道:「先撤到那邊林子裏。」

話音落地,周圍幾人已經是飛快的護著兩人後退,等剛剛隱蔽好,她就聽見有人聲音急促的「吁」了一聲,那一陣馬蹄聲驟然停止,有許多人翻身下馬以後走步的聲音,越來越近,當先一人已經步履匆匆從陰影里走到了亮光中。

他身姿頎長高挑,一身暗紅色的錦衣被火光照的瀲灧流光,一頭墨發被金冠高高束起,俊美的面容上長眉飛挑,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著,夜色里那眉眼顯得魅惑迷離,英挺的輪廓卻是顯得十分冷硬而銳利,俊美無雙。縱然自己見過那麼多皇室貴胄,一時間也不由得深深屏住了呼吸,似乎只有在此刻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龍章鳳姿,貴氣逼人。

為何來人不是少將軍她已經顧不得了,心魂被那人牽引的緊緊地,卻突然想到什麼一般正要驚呼出聲,脖頸卻是突然挨了一掌,整個人暈了過去。

常坤給身後人遞了個眼色,將她抬了下去,司空遠已經是一眼瞧見了吊在半空中的人,心裏一急,大跨步就走了過去。

樹影搖動,周圍卻是突然竄出許多黑衣人來,長劍橫空劈來,他堪堪一閃,景字輩護衛已經和黑衣人纏鬥在一處,那吊在半空中的人兒還是全然未醒,出手的黑衣人卻是手段狠辣,力道如風,司空遠一想便知,這大抵原本就是專程等著江溯流的一個坑。

神色間殺氣凝練,二十四骨的摺扇從廣袖中落了出來,一把揮開,他也是絲毫不停地同兩個黑衣人纏鬥在一起,篝火熊熊燃燒,風聲樹聲在耳邊呼嘯,除了這一方天地了人影映着火光,周圍,完全是烏漆墨黑的濃重夜色。

突然,被夜色籠罩的林子裏突然竄出一根流箭來,流箭「嗖」的一聲穿破空氣,朝着那空中掉掛着的女子而去,司空遠暗咒一聲,廣袖一揮,手中的摺扇順勢飛出,擊在那弔掛的麻繩之上,流箭堪堪從墜落的女子頭頂而過。司空遠一掌飛出,另一隻手奪了近前一個黑衣人的長劍,寒光一閃,撲到近前的三人鮮血噴濺,身首異處。

距離太近,飛濺的鮮血難免波及,他卻是顧不得許多,眼看着那墜落的女子就要砸到火堆上,直接飛身過去,將她抱在懷裏就地打了一個滾。

眼看着他伸手替懷裏的女子開始解繩索,隱在暗處的常坤臉上劃過猙獰的笑意,正是得意,那神色卻突然怔了怔,在黑暗裏隱下身去,側耳細聽,那從下面傳來的嘶喊聲卻是越來越清晰了些。

怎麼可能?!

他神色一變,邊上已經是急匆匆跑出來一個人湊到他身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神色陰冷的聽完,目光落在不遠處司空遠身上,他勾了冷冷的笑意,下令道:「先撤。」

江溯流一眾人跟着白雪從那家成衣店而下,下面是一條幽深的通往城外的地道,想來應該是南宮家為了私運東西所挖,地道很長,好在沒有多少彎彎道道,直接一路就通到了城門外,謝玉和初春綠柳三人正是被藏在這地道盡頭略微凹回去的一處四四方方,一面大敞的空間里。

常坤原本就沒有留活口的打算,卻又不願意將昏迷中的三個人一刀給結果了,只想着極盡凌辱之能事,好在江溯流生不如死之時再給他重重一擊,因而將三個人單獨捆着,等她們轉醒之際又派了五六個大漢上前肆意侮辱玩弄,下面只留着不到二十人看守。

不過,他亦是不知道,這搭上線的南宮桓原本也是將這人恨得牙痒痒,因而同樣派了二三十人進了地道,傳令將她們三人折辱致死。

謝玉悠悠轉醒,就發現她們三人的外衫不知何時都被人扒了去,渾身上下只剩下了雪白的中衣,披頭散髮被縛着手腳狼狽不堪,而面前正躬身過來一群滿臉獰笑看上去就讓人噁心的臭男人,邊上醒來的初春一臉警惕,綠柳早已經被嚇得渾身顫抖的看着她直叫「小姐。」

那些靠近的人原本就是隨意在街上找的流氓地痞和乞丐,只接了命令說想怎麼折磨就怎麼折磨,此刻進了這地方,哪裏想到還是三個貌美如花的妙齡女子,一時間已經是露出一口黃牙撲了過去。

謝玉身子往後縮了縮,整個人就地打滾躲開一個,手腳被縛的極緊,根本沒辦法掙開,縱然眼下已經有了功力也是全然無用,邊上的初春同樣十分狼狽躲閃,綠柳力道最小,眼看着已經被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撲倒在地。

謝玉連忙是背身過去,算計著方向按了幾下手中的指環,因為眼睛看不見,銀針飛了出去浪費了一半,不過也恰好刺中了兩位,原本還十分迅猛的兩個人軟軟趴倒在地,綠柳「啊」的一聲滾到了一邊,下面又陰又暗,剩下的人一時間倒沒能發現是她,空氣里有片刻的凝滯。

謝玉定了定神,知道他們是被突然死了人一時制止,稍微鬆了一口氣,感受到四周陰涼的寒氣,一時間心裏突然有了主意,口中發出尖利的連綿不斷的音符來。

眾人回過神來,只以為她已經被嚇傻了,一時間哈哈大笑,剛才莫名其妙死去的兩個人完全對他們沒有了陰影,卻不曾想,後面一陣窸窣的滋滋聲,一回頭,原本就十分陰冷幽暗的地道里突然不知道從哪裏游出許多花花綠綠的小蛇來,密密麻麻看在眾人眼裏就是頭皮發緊,後背冰涼,更別提那幽幽的小小的泛出綠光的眼睛,和那滋滋滋滋讓人不由自主就爬滿雞皮疙瘩的聲音來。

眾人「啊」的一聲就往地道兩邊衝去,哪裏還記得僱主的吩咐,那些小蛇眼見他們動了起來,也是飛速的遊走躥了出去直接攀咬,一時間地道里群魔亂舞,鬼哭狼嚎聲一片,這守在洞口的侍衛原本已經被嚇破了膽,跌跌撞撞跟着就往出跑。

謝玉原本對這些軟件爬行動物也是怕極了,剛才靈機一動,想到此刻正是八月,地下又是陰冷潮濕,這才想起了青霜交給她調教血靈蛇的調子,一時間豁出去一試。

早在看見第一隻小蛇時已經嚇得緊緊閉上了眼睛,只不敢停頓的依舊發着聲音讓那些小蛇進攻,剩下的初春和綠柳哪個又見過這陣仗,緊緊閉着眼艱難的挪到了謝玉邊上。

不過多會,眼前卻是突然有了火光,謝玉似有感應一般睜開了雙眼,江溯流已經手腳利落的將她攬在了懷裏替她解了手腳,將她整個人從地上抱起在懷裏。

邊上的初春和綠柳也是得了自由,相互攙扶著,幾人再一看,周圍哪裏還有一條蛇的影子。

謝玉將腦袋埋到江溯流懷裏,想到剛才那一幕,心裏還是說不出的后怕驚懼,此刻被他溫暖的氣息所包圍,哽咽著說不出一句話,江溯流緊緊抱着她,一隻手撫在她背上,想到剛才那群蛇亂舞的一幕,心裏針扎似的疼,這種感覺,說不清是第幾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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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財有道之歡脫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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